琅俨/文
“叩叩。”
“请进。”
在张昭昭敲门进到她二儿子的房间时,郁思为正在对着他的旅行清单核对着。
他的两大个旅行箱都打开着,装在里面的东西也都被一样一样地摆在了外面。这样的情形在其她人那里,也许会是显得有些乱糟糟的。可在郁思为这里这些却似乎透着一股井然有序感觉。
仿佛他只要把这些东西按照数字顺序,最后再一件一件地放进行李箱里就可以了。
他的衣服被一件一件地叠放好了,分门别类地装进了专门的收纳包里。他的那些鞋也是一样。
这样的情形让张昭昭不禁猛呼一口气。
她问道:“你要带那么多的东西吗?我记得你就只是出去一周?”
郁思为没有回答,而只是向着他的妈妈轻抬了一下眉毛。
张昭昭因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却还要操心地看起了儿子的行李。
“这双是鞋?”
“对,运动鞋。”
“这双呢?”
“皮鞋。”
“还有这双?”
“牛皮做的运动鞋。”
见妈妈还要再接着看,郁思为只得从那一堆已经分类整理好的行李里走出来。而这个时候,张昭昭则已经数清楚了郁思为光是要带的鞋就有七双了。
七双!
“你是每天都要换一双鞋穿吗?”
“妈……”郁思为看了一眼时间,和妈妈说道:“我晚上就要走了,你让我再好好看看好吗?”
“好好好。”
张昭昭嘴上虽然是答应了,但她却是又说了一句:“但我想占用你三分钟的时间,这总归还是可以的吧?”
郁思为呼了一口气,并把他那偏长的额发向后顺了一下。
他在心里和自己说了两次“别着急”,而后才又是笑着和妈妈说道:“好吧,180秒。我开始计时了。”
说完,他真就还用手机开了计时器。
张昭昭也真是懒得在这种时候去说儿子怎么不提前就把东西给收拾好了。
她转而说道:“妈妈周末的时候正好也要去维也纳。”
“不去。”说着这句话的时候,郁思为转头继续看起了还没被收好的行李。
张昭昭:“我都没跟你说要你去哪儿。”
郁思为:“我难道还会要你真的说出来才知道你是想要我跟你一起去看赛车比赛吗?”
张昭昭:“那你怎么不听妈妈和你说一说,除了看赛车比赛,妈妈这回还能带着你参加什么活动?在排位赛之后,组委会会安排一场活动,我作为这次比赛的赞助商……”
“妈……”郁思为不禁叹了一口气,说:“你现在正在追的那个车手,年纪比我还小。带着我一起去他的比赛,你真的觉得这样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妈妈要去维也纳,你也要去,我们都一起在那儿了,还不得碰个面,一起参加点什么活动?非得从头到尾都分头行动,再两个人分头回家,关系这么不好的吗?”
郁思为看了一眼他开的计时器。180秒的时间,现在已经过了100秒。他因而开始进行80秒的倒数,也打算适时地再说那么一两句拒绝。
但很快,他就从妈妈那里,听到了一个名字。
——单鸣明。
“……连单鸣明听到我说这周末也会去维也纳,都说我们可以一起在那儿吃个饭。”
郁思为原本还在数着被他摆在地上的那些东西。
但当他听到那个名字,他的动作就顿住了。
张昭昭还以为儿子是不知道“单鸣明”是谁。于是解释起来:
“就是我之前有和你提起过的,明唐资本的发起人。她才比你大了没几岁,做起事情来倒是已经很有章法了。
“上次我投的投资公司投了益美——就是让你看了广告以后气得不行的那家家装公司。你后来帮忙宣传的那家鹰咕,是她投的。而且她还是鹰咕的天使投资人。”
此时的郁思为是背对着他的妈妈的。他看似是正在数着他的行李,可实际……却是把张昭昭所说的每个字都听进了耳朵里。
“……我觉得她的手法相当有意思,也有点像是十年前的高信资本。我就拿了一个亿交给她管理,想看看她是不是还能有更好的表现。”
“滴滴滴!”郁思为的手机通知铃音在此时响起。这是在提示着两人,他先前说的180秒已经到了。
张昭昭:“好了好了,知道你着急整理东西,对妈妈说的这些创投圈的事不感兴趣。你接着收拾吧。等你晚上去机场的时候,妈送你。”
张昭昭说完了这些,而后就直接走了。
在离开的时候,她还轻轻地帮儿子关上了房门。
可……那却是让郁思为转身看向了门,仿佛他其实并不想让妈妈就这样离开。并且,他也还想从妈妈那里,得知更多有关“单鸣明”的近况。
当他明白妈妈真的已经离开,也走去楼下属于她的房间,郁思为才意识到,自己竟已不自觉地屏息许久,而后喘息起来……
四十分钟后,郁思为收拾好了行李,并坐在床上,看着他已经收拾好了的两大个行李,沉思了好一会儿。
当他突然一下起身的时候,他就离开冲下楼,去到了他在地下一楼的工作室。
此时已近冬季的黄昏,夕阳在工作室的玻璃外墙上留下了极为美丽的颜色。
郁思为拉开了又被他修好的帘子,也让他那还未完工的雕塑作品得以与此时的夕阳融进同一幅画面中。
而在这件雕塑的底座上,则放着被他一直留着的那张卡片。
那是“单鸣明”在两人的一.夜之后写给他的。
[我有急事,要离开了。思为,认识你,我感到很高兴——明明]
如果抛开与之有关的一切信息,这或许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句子。
可郁思为却觉得,这像是一句真正的告别。
他也相信,当他再次见到这个自称“明明”的女人时,她就将不再是她了。
在构思并创作这件作品的时候,他曾不止一次地思考一个情景。
——当他的这件作品在美术馆或者沙龙进行展览的时候,他应当如何和前来参观的人介绍他的这件作品,又当如何解释那次很美的告别。
郁思为站在这件雕塑前看了好一会儿,而后就又跑着去到了他的房间所在的那个楼层,并在衣柜里翻找起了衣服。
在他现在已经准备好了的行李里,虽然已经有七双鞋了,可一旦他想到自己很有可能会在这次的维也纳之行里再次遇到单鸣明,他就觉得已经打包好了的那些衣服,可能并不足够。
.
单明明在她的屋子里看着她写给自己的,得在“回家”之前做的那些事。
这也可能就是她在这个世界还需要完成的,最后一份《体验清单》了。
穿露全胸的衣服去出席一次活动、和妈妈一起去到现场看脱衣舞男的秀、去到烨明所在的学校进行一次演讲。
这些都是她已经完成了的。
除此之外,她还作为俱乐部的高级会员,和安霏一起主持了俱乐部的更名仪式。
现在,那家有着许多成功女性参与的俱乐部已经不叫MMNGA(MakeMaleNeverGreatAga)了。在单明明的提议下,它被更名为MFGF(MakeFealeGreatForever),也既是让女性永远伟大。
她也在这个世界修复了与“爸爸”的关系。
但这其实没什么难的。因为她在这个世界的爸爸,本就是可爱的。那让单明明也可以真正去爱她的爸爸。
在单明明已经完成的体验清单列表里,就有一条是与爸爸有关的。
她陪着爸爸一起到现场看了由男脱口秀演员所主导的一场秀,也在他们调侃女人的话语中好笑地鼓掌。
那让她在这个世界的爸爸感到既高兴又骄傲,并且把女儿和他在演出现场的合照发去了朋友圈,炫耀个没完没了。
单明明在那一条条的体验记录后打勾。
而后她又看起了日历,把就要结束的这一天在日历上划去。
今天是12月19号。
也就是说,今天一过,距离她和单鸣明交换回来,就只剩下12天了。
12天。它可真是太短了。
有时候,它甚至只是一段眨眼就能过去的时间。
可原本的她,甚至还想要在和张昭昭签了合同之后就和单鸣明交换回来的。只是在等待单鸣明和她确认最终日期的时间里,她发现她可能还是想要看完那个男孩在这个赛季的最后一场比赛。
于是,时间就被再次延后。
只是现在的她,依旧还是会有些舍不得那么快就回去。
想到这里,单明明不禁好笑起来。
在看到火烧云一般的夕阳时,人会舍不得它那么快就消失。
在遇见不同寻常的美丽风景时,人会舍不得那么快就转身。
在认识一个让自己喜欢却注定留不住的人时,人也会舍不得他就此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
所以,又有谁会在即将离开这样一个美好世界的时候,感觉不到不舍呢?
单明明看向她在“清单”中写的下一条。
[去维也纳看完他在这个赛季的最后一场比赛]
仅仅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他”,就已经让单明明的脑中浮现起了那个男孩。
其实,她已经有很久都没有在能够看得清对方样貌的距离见到霍云沉了。
上一次的时候,她在看台上看到了霍云沉摘下头盔时的样子。
上上次的时候,她就只是看到了由霍云沉驾驶的那辆赛车从自己所在的这片区域开过,看着它在自己的面前开过一次又一次。
但幸好,那些能够在电视和网络上看到的采访以及各类画面让她对这个男孩的脸能够不至生疏。
她还是能够在看到那个“他”字的时候就想起霍云沉的模样。
并且,他在单明明脑海中的样子,也是那样的清晰。
很快她就要再见到那个男孩了。
在赛车场的观众席上,隔着很多很多人以及很远的距离,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地看到他。
“叩叩。”
她的房门在晚上十二点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意外之下,单明明带着上扬的语调说出了那两个字。
而后,站在门外的唐英就拉开了门。
“妈妈看到你房间里的灯还亮着,就来看看你。”
“好。”单明明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现在,她看到这个世界里的,让她喜欢的每一个人,她都会很高兴。
可唐英的脸上却是出现了担忧的神色。
她在深夜来到女儿的房间,想要说的就是那句:“鸣明,其实,爸爸和弟弟还有妈妈,我们都有点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