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占用您一点时间吗,可敬的佩基·阿第克·贾兰前辈!”
在走廊上,塞西洛夫叫住了两人。
“有什么事吗?另外,叫我佩基就行。”
“刚才您向法埃教授介绍了一位新同窗不是吗?我想您手头一定还有很多需要处理的事,带新同窗熟悉书院的工作不如就交给我来?”
“交给你……”
佩基抱起手稍作考虑。
要说手头的事,倒确实一大堆。目前作为已经日渐式微的海摩伐多教室唯一的代表学者,他还有许多艰深课题要进行研学,两个月后学院内部各教室的学术交流会上要用的论文也还没来得及写,带新人熟悉书院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仅仅教学主楼就不是一天能介绍完。要是能把这件事脱手出去,无疑会减缓不少压力。
但话又说回来——他可是在敬仰的海米尔教授面前打过包票要全权负责白谦之在书院这边的情况,就这样转手出去的话……
佩基又看了眼面前的塞西洛夫。
「塞西洛夫·加缪·赫舍尔」,三等学士。出身于库姆库兹北城区的学术家庭,六年前通过投递学术论文「黄金妖精种群调查」进入海摩伐多教室。他的论文当时还是佩基协助审阅的,言简意赅,确实有不俗的学术深度。加上诚实亲和的为人,嘛,佩基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把白谦之交给他来带的话,应该能放心。
“我同意。白谦之,这样可以吗?”
“我是没什么意见。”
白谦之耸耸肩,虽然搞不清塞西洛夫忽然自己找上门来是为了什么,能再试试从他那边打听打听追的事也好。
“好,那交给你们了。”
佩基朝两人点点头,率先离开。
“所以呢,你特地截下我是为了什么。”
“您跟我来。”
塞西洛夫没有解释,而是四下张望后紧张地带着白谦之一路离开教学楼。来到大街上,他才压低音调问:“亲爱的朋友,原谅我的无礼——您是怎么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进入书院的?”
“被一位叫海米尔的教授推荐。”
白谦之并不想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上撒谎。
“哇……我都没有和海米尔教授搭上过话。”
“我有一些私人渠道。”
“好的,好的……我接着问,您进入书院是为了什么?”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我是来调查追的。”
“嘘!”
被吓坏的塞西洛夫赶忙做出噤声手势。
“鉴于您不了解古路尼,更不了解书院,我不得不再提醒您,在书院里千万不能提起那个名字!如果您不是为了踏入学术的殿堂,就只是为此而来的话,请尽早放弃吧。”
“我要是不放弃呢。”
白谦之眯起眼睛用混杂着威胁态度的口气问他。
“你会举报我?”
“不,不不,以赫舍尔家的名誉发誓,我绝不可能会做这种不光彩的事!但是……”
“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
白谦之举起手打断塞西洛夫。
“我也得提醒你,追的消息对我十分重要。无论是谁挡在我面前,我都是不可能放弃调查的。我很感谢你不会去揭发我,也不求你提供帮助,但至少请别妨碍我。不管追在你们眼中是什么人物,总之我能向你保证我不是为了要害谁而调查他,这样你肯无视我了吗。”
看白谦之态度如此坚决,塞西洛夫长叹一口气。
“唉……好吧,您说服我了。只是那个人曾差点犯下滔天大罪,调查他本身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我还是希望您能早日收手。”
“你要说的就这些了?如果说完了就恕我失陪。”
“等等,我还得带您熟悉书院呢!”
“你来真的?我还以为那只是个幌子。”
“身为海摩伐多的学生,怎么能轻易违背教室主张呢?学者的清白可比生命更加重要!”
“是吗。”
白谦之撇撇嘴,开始对这些冗长且毫无意义的对话感到厌烦。
塞西洛夫的性格属于那种热心肠又十分守规矩的经典学者,换言之——属于那种可以给予信任但不能托付事情的人。让这种人去做有违其原则的事,事情八成都会搞砸。再换言之——对目前的白谦之起不到帮助。
既然是这样,他不打算和这样的人深交。克服陌生环境这堂课,早在他落到希斯纳尔镇时就好好学过了。
“我看您带了行李,也就是有住在书院里的意思对吗?”
不晓得到底是看不出来他的不耐烦还是并不介意那一点,塞西洛夫仍然热情不减地跟上他。
“有住的最好,没住的也无所谓,我会自己找。”
“宿舍当然是有的。您看,前面那片尖顶的安静街区就是书院管理的学士宿舍,只需要递交一份相关资料给管理人员就能入住。”
“又要资料?”
所以我才讨厌学院一类的机构。白谦之蹙眉。
“不过,您的资料佩基前辈应该都已经办好了。”
很好,麻烦你下次把话一口气说完。
白谦之调转方向前往宿舍,略微加快的步伐是刻意为之。塞西洛夫全力拖着圆润的身躯艰难跟在后面,就算一个劲地喘粗气也没有开口要他走慢点。
不错嘛,看来这家伙还满有骨气。这么想着的白谦之不再继续捉弄他。
“呼——呼——没关系,您可以不必顾虑我的。”
塞西洛夫那张涨红的胖脸停在他旁边。
“我问你个问题。”
白谦之没有给他什么反应的机会就问。人在疲惫的情况下会更容易说真话,虽然这么讲,他也不觉得塞西洛夫会骗他就是了。
“追为什么是罪人。他差点犯下的滔天大罪又是什么。”
“……您一定要问这个问题吗。”
“一定要问。”
“唉……我也只是道听途说。那个人在八十年前也是海摩伐多的学生,听说他触碰了某项被书院封禁的知识,并在书院对他进行审判前就不知用什么办法逃离了古路尼。从学者书院建立起就已经存在的海摩伐多教室,正是因为这件事才逐渐失去人望……”
“封禁的知识……书院里也有学者们不能接触的知识吗。”
白谦之对书院势力的兴亡不感兴趣,他在乎的是另外的内容,比如「封禁的知识」。
一听到「封禁」那个字眼,就很难不联想到「禁术」这种东西。不过在拜尼亚伦发现的追的留言中并未提到相关的线索,追所接触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目前还要打上一个问号。
“追是魔法师吗?”
白谦之又问。他觉得先搞明白追是不是魔法师这一点是整个事件的关键。
“我是不知道……书院里对那件事有所了解的人,如今大多已经毕业离开或者成为大学士了吧。”
“既然是犯下滔天大罪的罪人,书院就没派人去追杀他吗。”
“这我也不知道……”
也对,塞西洛夫这个年纪和阶层的人想想也不可能知道才正常。要从零开始调查一个八十年前的罪人啊……只能一步一步来了。
白谦之扶着轻微发痛的额头,打算暂时搁下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