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悬崖勒马

徐井年站在走廊和薄老师“相聊甚欢”, 他心想他姐真他妈是个千年道行的撒娇精啊,法海都被她震慑住了。

正心生感慨, 身后的门被拉开了, 一点点暖色的光从门缝里倾泻而出, 落在走廊上少年和男人的身上。

从门缝后面探出个脑袋:“你们在干嘛, 到了门口不进屋?”

撒娇精出现了。

“就说两句话, 你怎么像狗似的听见一点动静都能跑来开门, 还什么都要问?”徐井年一只手扶着门框,弯腰脱鞋。

“我就问问你也急眼, ”徐酒岁莫名其妙地,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扔到他面前, “别不是在说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我和薄老师能有什么秘密?”

“那我就不知道了,现在的男人可坏了, 坏的程度超出我这种单纯女人的想象力。”

徐酒岁说着完全不负责的地图炮。

姐弟俩家里开了空调, 徐酒岁拉开门的瞬间, 凉气钻出来驱散了夏夜的闷热, 与此同时从屋子里飘出来的还有一股牛油混杂巧克力的味道……

“你在烤饼干?”

“嗯。”

“眼睛都要瞎了还没忘记吃?”

徐井年伸手抬起徐酒岁的脸左右端详了下, 眼睛消肿了, 只是眼眶周围还有点红,没下午那么蠢了, 剩下的只有可怜。

徐酒岁一脸不耐烦地拍开弟弟的手。

三步之外。

薄一昭站在走廊上,看着澄黄暖光中, 低头说话的姐弟俩, 不知道为什么, 心里头忽然升起了一种平和又踏实的感觉。

他身后是一扇冰冷的门,在他回家前,不会有人从里面把门打开,笑吟吟地站在光下和他说话……

垂在身体一侧的指尖轻轻曲起,老男人忽然感觉到了单身带来的实打实的寂寞。

“我还给你煮了牛奶,你洗完澡再喝……老师,要吃饼干吗?”

这边正和徐井年瞎扯,徐酒岁终于想起走廊上还有一个人。

一抬头,就对视上站在徐井年身后那男人高深莫测的眼神……昏暗的光线下,那双眼睛深得见不着地,看得她心惊胆战——

怎么了?

我穿短裤了?

没有啊,穿的牛仔裤!

下午太作现在他回过味要找我算账了?

徐酒岁正心中揣测不安,男人又懒洋洋地把目光收了回去:“不用了。”

停顿了下,又放稍微缓和一些的语气道:“我不喜欢甜食,特别是晚上睡前。”

徐酒岁挑了下眉,没计较他的难搞,只是“噢”了一声。

语落,走廊上陷入沉默。

这时候好像是有人给薄一昭发了信息,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续而浅浅皱起眉。

【倩倩:老师,明天晚上之前把统计好的进度给你好不好,刚才问了一圈,有些同学还想要垂死挣扎一晚上呢(_)】

薄一昭:“……”

荧光照在他脸上,刚才还觉得自己有点寂寞的单身老男人,想了想措辞,想要委婉地提醒这个长什么样他都不太记得的女班长:好好说话就行,别用这种奇怪的语气。

因为思考得过于认真,他没发现不远处的徐酒岁正用自己近视一百度的眼睛拼了老命地微微眯起眼,试图去偷窥他手机屏幕……

并成功发现他在看的好像是微信界面。

而且发信息来的那个人,头像是粉色的。

心往下沉了沉,扶在门框上的手微微收力,徐酒岁告诫自己不要屁话多,识相点就立刻闭嘴。

但是看着薄一昭站在那,垂着眼,单手握着手机漫不经心地打字……

看样子还非常认真回复的样子,就好像对面是个什么很重要的人。

她忍不住了。

“薄老师还用微信的呀!”

她的声音软得不 带一丝攻击性,上翘的尾音里仿佛还带着不经意的笑——

“都十点了还跟人家聊微信。”

薄一昭低头打字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扫了眼回复栏打了几个字的手机屏幕……

聊什么微信?

最后不耐烦了,干脆把打好的几个字全部删光,顺手回了一个“哦”字,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扫了眼明显管太宽的隔壁邻居小姑娘,面无表情:“用微信怎么了,我在你眼里到底得古板到什么程度?”

“才不是,”徐酒岁笑嘻嘻,“我也想加老师微信。”

薄一昭“哦”了声。

看见那扒在门边,努力瞪大那双兔子眼,眼巴巴一脸期望瞅着自己的小姑娘,脸蛋白里带着面颊一丝丝可疑的粉,整个人都粉扑扑的。

像挂在门边的糯米团子,人畜无害的样子……

非常具有欺骗性。

要不是知道她到底怎么回事,怕不是心一软就要答应她提出的任何要求了,但是一旦了解到眼前的小姑娘根本就是在装乖……就让人忍不住就恶意从心起。

男人微微眯起眼,手伸向口袋。

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掏出手机时,他只是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把钥匙塞进钥匙孔里,头也不抬,淡淡道:“不给。”

徐酒岁:“……”

徐井年:“……”

当对门那扇铁门无情关上之后,徐酒岁还保持着挂在门边的姿势没有动弹,脸上完完全全是来不及收起来的懵逼。

……

这边关了门。

薄一昭心情不太好,他觉得自己好像在无形中被牵着鼻子走了,顺着某人的逻辑,走到了一个危险的悬崖边。

家里显得安静得可怕,好像从某一刻开始气氛变得不太对静,就连原本住得清净又复合审美的狗窝忽然都不对味了——

冷清了些。

灯光也有点过于的暗。

当时怎么想着连沙发都是深色的来着,搞得像是活在古墓派里修炼《葵花宝典》,整个屋子连空气都透着一股太监的味道。

薄一昭环视周围一圈,看哪哪不顺眼,干脆转头进了浴室。

洗漱出来后腰间围着围巾,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这么些年除了宅在实验室,他健身房也没拉下,每周雷打不动三次健身,虽然没练出惊天动地的倒三角身材,但是肩宽腰窄有腹肌……

该有的都有。

抬起手抹了把顺着喉结混入腹肌沟壑中的水珠,男人忽然响起前天下午,夕阳西下,有个小姑娘活蹦乱跳地直言看上他“帅气多金,成熟稳重”,没忍住,低头嗤笑了声。

她倒是挺会“透过衣服看本质”的。

但是说实在的,这没用——

从过去的口味来看,徐酒岁颠覆了他的个人审美方向与标准,这是委婉一点的说法。

不那么委婉的说法应该是,过去的他并不觉得一米六五以下的女人算是成熟的女人,因为这个身高以下的,并不在他的水平视线范围内。

用手扒了下湿润的头发,男人目光沉了沉,不再胡思乱想回到了客厅,考虑到今晚思绪有些乱,他没准备再继续做正经工作,而是打开了电视机。

电视机的声音驱散了一点古墓派里的寂寞,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是现在非常热门,讨论度第一的综艺节目。

该节目叫《梵高的向日葵》,聚集了从全世界各大高端艺术院校就读或者毕业归来的顶尖学霸,这些白富美,高富帅学霸们每个学历、履历掏出来都要惹得下面的观众一片惊呼——

眼下在表演的是一段芭蕾舞剧《天鹅湖》里,最为著名的黑天鹅奥吉莉娅独舞,在一些行业认知中,《天鹅湖》芭蕾舞剧里黑天鹅的角色重要性甚至高于公主奥杰塔,就是因为黑天鹅有一段可以作为全剧技巧巅峰的三十二个“挥鞭转”单足立地旋转。

舞台中央,身着黑色芭蕾舞服的年轻女人身材高挑纤细,修长的天鹅颈与轻盈的芭蕾舞裙伴随着舞姿伸展,每一个滑步、跳跃、屈伸都仿佛是将身体拉伸成最优美的弧线展现在观众眼前——

这是一个面容优雅又美丽的年轻女人,当她稳稳地完成三十二个单足立地旋转,踩着音乐戛然而止立地,场内先是寂静几秒,随后暴起一阵如雷掌声。

她面带从容微笑,纤细的腰肢不堪一握,却以最柔软的方式微下弯,向观众执意,唯有胸口起伏的频率和幅度无声地提现刚才的动作她完成得并不像是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

评审们对这个叫乔欣的选手赞不绝口。

这档综艺节目的评审是一些国内外的顶级流量明星,也有一些在其行业可以算得上颇有成就,但是拎到一个综艺节目里,让他们对他们并不是那么熟悉的领域的顶尖学院才子们评头论足,便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男人握着遥控器,多看了两眼电视机里优雅、自信、身材高挑的女人,十分钟前,在他的自我判定里,这是最符合他日常常规审美标准的类型。

虽然此时此刻,黑沉的瞳眸显得十分平静。

主持人将话筒递给了名叫乔欣的年轻女人,听她自我介绍来自美国芭蕾舞剧院——

镜头给了下面的某个舞蹈专业方向的评委一个镜头,镜头中的她捂脸吃惊的表情非常真情实感:“天呐,那你怎么会回国……这个真的很厉害了我跟你们说,世界六大芭蕾舞团之一,美国国宝级的芭蕾舞演出团体,你们想想一个中国人要挤进去多不容易?”

这个评委的声音也挺有感染力,主持人立刻把话筒递给了这个年轻的芭蕾舞者。

只见她笑了笑,用温柔的声音说:“本来留在美国也是因为一个人,现在他回国了,我自然也跟着回来。”

听到这,薄一昭握着遥控器的手停顿了下,面无表情地关了电视。

坐在沙发上放空了一会儿,直到那边手机亮了起来,男人慢吞吞偏头扫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是——

【倩倩:老师早些休息!晚安!】

薄一昭:“……”

长臂一伸拿过手机,干净利落关机。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有病:没事干想女人干什么,种种迹象表明女人是世界上最麻烦的物种,没有之一。

正这么腹诽到自己都怀疑自己这么下去性取向会不会出现问题,家门被人敲响了,男人有些心不在焉地站起来走过去拉开门——

哪怕是知道这个时候会狗胆包天敲他家门的只有一个人,他开门的动作还是做得干净利落。

“什么事?”

他站在门缝后,面无表情地问。

外头站了个乖乖的短发小姑娘,她踩着她毛茸茸的独角兽拖鞋,笑眯眯地,手里端了杯牛奶。

“老师,我给你送——”

乖乖的短发小姑娘的话戛然而止。

水润的眼珠子在眼眶里震动了下,她的唇定格在了一个震惊微张的模样,目光停在了面前大片让人无法忽视也无法直视腹肌上。

徐酒岁:“……”

在她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之前,薄一昭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它,避免了它被摔得四分五裂的悲剧命运。

空气之中,小姑娘吞咽了下唾液,毫不掩饰地,咕嘟一声。

薄一昭:“?”

小腹快被一双目光烧出了火,男人低头看了眼才发现自己还保持着刚出浴时,围着浴巾,赤膊的模样。

薄一昭:“……”

捏着牛奶杯的手收了收力道,差点捏碎了杯子,男人被她弄得也莫名跟着紧张,人往门缝后面躲了躲,嗓音微沙哑:“看够了没?”

被毫无通知地发了深夜福利,小姑娘双眼发直,老老实实摇头:“没。”

老男人:“……”

小姑娘:“……”

高度一下拔高到肉、欲层次。

薄一昭忽然觉得问题似乎变得有点大条。

前所未有深刻地认识到,他现在确实是站在了危险的悬崖边——

他必须悬崖勒马。

尽快解决一些显然拖延太久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