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底测试延续周六一整天。
除了昨儿下午的数学,今早的语文和理综难得一批,高二全年级,稍微对成绩在意的同学一个个垮着脸,愁云惨淡的。
中午饭点儿,贺晓晓没带手机,联系不上汪雨濛他们,去2号食堂用饭卡刷了个套餐。
1点半开始考英语,延续早上的地狱级难度,放完听力,9班学习区甚至有人发出心颤的抽抽声。
心态被严重搞到……
张大头负责监考9班,拿了根凳子放在讲台边,跷腿坐着,两只眼睛隔着厚厚的眼镜片扫视全场,幸灾乐祸:“这就要哭鼻子了?孩子们,我告诉你们,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以后有你们受的!
全班哀嚎……
还考个屁啊,不如把我们吊起来打一顿!
隔着挡板,贺晓晓听到身旁那位用极其不屑的调调说:“就这点难度。”
转学生贺宇晟压根没放在眼里,拿这样的卷子考他,是对他智商和人格的侮辱!
接着是身后,制霸高一全年的学神发出清冷哼笑。
好的,这位也被侮辱到了。
贺晓晓勾选择题的动作顿了下:“……”
这两人,闹哪样啊……
对上一眼就情不自禁把对方当做一生劲敌?
张大头一句话把你们点燃了,连卷子难度都要争先恐后的表示——辣鸡!
贺晓晓就,挺不可思议的。
贺敬铭同志在她心目中的形象那叫一个高大伟岸,在以往她成长的岁月里,就算老贺偶尔流露出风趣和幽默,也是带着绝对的成熟风格。
还有她的前同桌,高一入学走的就是看淡人间、与世无争的神仙路线,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泊名利考第一都是无心之举的低调奢华气质。
然而就在刚才,两个人迸发出小火花的交锋中,贺晓晓只看到了“幼稚”两个字。
大写的!
生活到底对你们做了什么,改变了你们原本的模样?
张大头把桌子拍得啪啪响:“别吵吵,眼神别交流,更别一脸哀怨的看我,闭上你们的嘴,写卷子!”
教室恢复应有的安静。
贺晓晓也稍微回神,带着‘我爸和前同桌都快为年级第一打起来了我还不努力?’的终极拷问,逐渐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试卷上。
*
将近2点,教室里陆陆续续有人交卷子。
难度太大了,考下来一脸懵,连‘至少坐到最后’的那点儿倔强都不想坚持下去,高二的第一个周末,放自己一条生路。
贺晓晓是其中之一。
她没在外面耽搁,背着书包一路回了家。
于霞去医院了,贺晓晓在自己床头边找到手机,又到厨房开冰箱拿了个酸奶,回到沙发上坐着,看微信群消息。
汪雨濛很早之前建了一个‘我就是那个窜天猴儿’的群,一共五个人,算是发小群。
此时群里热闹着,消息一条条的,刷得很快——
我是你无法消想的野望:【各位朋友,晚上怎么说啊?聚福楼来一桌,小爷请客怎么样?完了KTV还是电影院你们选,12点宵夜一条街,答应我,不到3点谁也不许回家!】
顾家大宝贝:【摸底考试考砸了,世界不会好了,下周我主动申请去十八班吧,那才是我真正的归宿。】
濛濛细雨:【操!张大头心理变态啊!理综三道大题全是要下学期才学到的内容,怪不得我一点解题思路都没有,刚问了我家家教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顾家大宝贝:【你至少还做到大题了,我连大题长啥样都没看到……】
顾家大宝贝:【我感觉这次除了数学好一点儿,理综和英语都不及格,爸妈一定会对我失望的,我再也不是顾家的宝贝了,晚饭连肉都不给会我吃了。】
顾家大宝贝:【这哪儿是摸底考试,这是触底考试吧。】
我是你无法消想的野望:【不就是个小考试,看把你们折磨成什么样儿了,都出来,小爷带你们去重拾青春快乐,我楠哥呢?晓晓呢?】
名为‘Z’的微信用户甩出一张照片:写字台上,理综套题铺展开,旁边放着两本打开的参考书。
濛濛细雨:【楠哥你这样就不对了,你让我感到压力很大啊……】
顾家大宝贝:【好家伙,没想到咱们群里还潜伏着一个‘我的目标是北大清华’的独苗子,我直呼一声好家伙!】
我是你无法消想的野望:【怎么回事啊,一次摸底考试把你们的意志都磨灭了?天要塌了?有理由不好好学习了?要放弃了?下次再接再厉嘛。出来玩!】
顾家在逃公主:【闭嘴!别学年级主任说话。】
濛濛细雨:【林天野我给你提个小小的意见啊,你能换个名字么,我是你无法消想的野望?真的,没人消想你。】
林天野大笑,作为一个标准的学渣,他骚并快乐着。
贺晓晓喝着酸奶,看着聊天记录,琢磨着是不是回房间去学会儿习?
这次考试确实难,除了数学语文还成,她理综和顾娇一样没看到后面三道大题。
英语更别说了,听力听了个茫然。
她偏科严重,不喜欢死记硬背的东西,平时上课听一听,作业写一写,早读再跟着读一读,考试随缘。
仗着不错的语感,平时及格是没问题的,发挥好有120、130的样子。
其实只要不是林天野那种完全放任干什么都贼有精神就是不学习,家里对她的成绩没有特别严格的要求。
老贺也说过,外语嘛,能交流就行了。
思绪再一闪,贺晓晓又想起今天贺宇晟同学和沈白考英语时的争锋相对。
也不知道老贺能给自己的交流式英语考多少分……
手机屏幕的左上角,显示收到一条私人信息。
贺晓晓退出群聊页面一看,超人爸爸问她:【回家了?】
她脑子里先出现的是贺敬铭先生身着军装正气凛然的模样,转而,这形象被炸开的白色雾团完全淹没。
待烟雾散开,出现在原地的是一个17岁的少年,眉眼俊朗,身形修长,没心没肺的冲她挥着手,对她笑。
贺晓晓:“……”
超人爸爸又发来第二条信息:【我仔细考虑过你昨晚说的话,也有一些新的想法,出来吧,我们谈谈。】
*
老贺也没在学校了,他给贺晓晓发的定位离家不远,是沿着江边修建的一条休闲步道中段。
这边风景好,步道尽头连接着一个开放式公园。
公园另一端有片樱树林,开春时,粉的白的樱花开得缤纷又梦幻。
风一吹,漫天飞舞,落得满地都是。
穿过那林子,就是江城目前卖得最好的新贵别墅区。
贺晓晓按着定位找去,贺敬铭正对着宽阔的江水坐在长椅上……
准确的说是舒展了长臂,脖颈后仰,面朝天,腰部完全悬空在椅背和椅面的夹角上,长腿肆无忌惮的往前抻,把自己挂在椅子中央。
下午不到四点的江边步道没什么行人,秋老虎放肆的焦烤着大地,烈日晃得人脑袋发晕。
烈日下,17岁的少年无所畏惧,甚至能若无其事的打个盹儿。
贺晓晓:“……”
从没见过她爸这样的坐姿。
以前都是站姿挺拔如青松,坐姿稳健如洪钟!
这也太吊儿郎当了!
算了,毕竟他才17岁。
毕竟不是每家小孩儿都能亲眼目睹亲爹在17岁是个什么状态……
贺晓晓定了下心神走过去。
贺敬铭听到动静,稍稍立起身体,眯着眼,懒洋洋回首跟少女做了个对视,“来了。”
“嗯。”贺晓晓吸了一口气,吐息时,双肩下沉,走到他身侧,坐到椅子的扶手上。
这样不用看到她爸年轻且写着‘老子无法无天’的嚣张脸皮。
“你想跟我谈什么?”她先开口,“不对,我应该先问你,现在是贺敬铭,还是贺宇晟?”
小姑娘有自己的原则和坚持。
少年重新挂回椅子上,任由阳光晒得脸皮发烫,听到女儿直呼自己大名儿,闷闷的笑了两声,跟她打商量:“在学校是远房堂兄外加同班同学贺宇晟,家里嘛……你随意,怎么样?”
其实贺敬铭早就发现了,自从他回到17岁,女儿再没正儿八经叫过他一声‘爸’。
也是了,当年他发现老贺变成自己的同龄人,相处模式不可谓不暴/力。
一言不合就干架,横眉冷对的,后来关系稍微缓和了些,开始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撸起袖子干别人。
直到一年后老贺恢复正常,贺敬铭才又自动回到‘儿子’状态,恭恭敬敬的叫爹。
多亏妻子提醒,用这种换位思考的方式,女儿的心思想法也就不难猜了。
贺晓晓侧身看了他一眼:“可以,你接着说。”
达成初步和平协议,贺敬铭便接着说:“既然你认可了我刚才的提议,转学就免了吧,刚来就走,怪招人议论的。至于住校,中午的时候我问过张大头,这得在上学期期末提交申请,现在已经没有床位了,不过可以排队,我填了表格,回头让你妈签个字就行。”
贺晓晓的妈妈,也就是贺敬铭的妻子,同时现在也是贺宇晟的监护人。
这令人无语的关系……
贺晓晓叹大气,直愣愣的看着前方:“你居然也管年级主任叫张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