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扉眉头微微蹙起,“总觉得太顺利了,我告诉了他们,要拿着东西,不知道他们拿了没有?”
如果加上拿东西的时间,不该这么快来着?
他不放心,“我还是去一趟吧。”
*
古螓和母妃紧走慢走,已经到了地方,宗人府阴森,他其实不太想来,而且仅凭一封信就来,莫名有一种会上当的感觉。
但是母妃说舅舅不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且信的主人句句都在为他们考虑,应该不会害他们。
就算真的害,他们也已经没有了别的办法,一旦舅舅真的坐实了罪名,那他们梁家算是彻底完了。
唯一的依靠没了,很快就会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到时候不仅是一个人,整个一党亦有可能覆灭。
话虽如此,贸然相信一封信上的内容,无异于病急乱投医,不太可靠。
“母妃,”他试图劝说,“咱们回去好不好,还记得舅舅前几天说的话吗?”
舅舅前几天突然进宫见了他们一面,说他最近可能要倒霉,不知道谁要害他,太皇太后一死,这账肯定算在他头上,他要出去避一避。
他当时心里虚的要死,没敢告诉舅舅,人是他杀的,但是他已经想好了对策,把罪推给丞相便是。
本来院判的家人在他们手里,院判一口咬定是丞相做的,丞相也没法子。
谁知道那群东西办事不利,竟然让摄政王的人劫走了院判的家人,改了证词。
现在摄政王把人藏的死死的,他们根本找不到。
但是……
“舅舅既然那么说了,肯定早就想好了对策,用不着我们操心。”
舅舅毕竟混了那么多年,可不是吃素的,如果他都没有办法的话,他们更没有,不如多信任信任舅舅。
良太妃凝眉,“人都被抓走了,要是有什么好办法还能不拿出来?”
儿子什么德行她最清楚不过,无非是胆小怕事罢了。
只能窝里横,平时欺负下人顺的很,欺负别人就不敢了。
如果只是这般倒也罢了,还立功心切,觉得连她和弟弟都处理不来的事,被他处理了,可得意了。
现在还得意去啊?
整个梁家都要被他害死了。
可他是自己儿子,她能怎么办呢?
良太妃叹息一声,“不要怕,把东西给我,我去吧,如果我一刻钟内没有出来,你就回去等着,什么都别做,天亮之后奋力逃出京城,除非听到我和你舅舅没事的消息,否则一辈子都不要回来。”
古螓吓到了,“这么严重吗?”
良太妃表情无奈,傻孩子,白养这么大,连梁家大祸临头都不知道。
“不能让院判自己顶罪吗?就说是他和太皇太后起了争执,一时心生歹意……”
“怎么这么傻?”杀太皇太后是多大的罪,诛九族,谁敢因为一时之气就乱来,“院判顶不住的,这事必须有个能顶事的来。”
信上说的很明白,要么是她,要么是他,傻孩子还不到双十年华,就这么走了可惜,所以只能由她这个当娘的来。
还好那信送到了她手里,她看了,螓儿没看,否则又该平添一些不必要的悲伤。
古螓把玉给她,这玉听说是太后赏赐的,品质不错,他偷偷的昧下了,没想到最后居然能救他们一命。
良太妃拿了玉,挂在脖间,将披风的帽子拉下来,遮住面容,脚步坚定,一个人转身去了。
古螓在原地等她,天寒地冻,他抱紧了手臂,来回走动,暖暖身子的同时目光始终注意着宗人府门口。
舅舅已经进去了,如果母妃也进去的话,那他真的没有希望,只能听母妃的,天一亮就立刻出京,躲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他不要这样,他才十九岁,正好的年华,本该崭露头角才是,如果就这么灰溜溜逃离京城,那就是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这件事也给了他一个狠狠的教训,以后绝对不会擅作主张,无论如何都要找舅舅和母妃商量,如果他们能熬过这关的话。
古螓左等右等,如何都等不到,心里已经有些发凉。
母妃……或许回不来了。
他眼泪瞬间下来,像个孩子似的,无措的抬手擦泪,冷不防突然有人说话。
“现在知道哭了?早干嘛去了?”
他一惊,猛地回头,发现是个披头散发一身白衣站在屋顶上的……恶鬼?
他惨叫一声,拔腿就跑,古扉没去追,从屋顶上跳下来,自个儿嘀咕,“奇怪,怎么进去了这么久?”
不应该啊,他们敢来,肯定是有人接应的,怎么会许久不出来?
除非出了问题。
【进去看看吧。】
古扉点点头,避开看守一跃跳上墙头,直接翻了进去,这只是外墙,勉强有几个看守,很容易混进来,接下来就不容易了。
古扉等了等,从里面走来两个人,他认识,一个是郡王,一个是府丞,俩人肩并肩,聊着天,“这个良太妃,是宫里待的□□逸,脑子都待傻了吗?居然主动送上门,一下就落入了摄政王的圈套。”
郡王敢这么说话,是因为他是先帝亲封的异姓郡王,很少见,说明他得先帝信任。
新帝又小,也对他客客气气的,府丞可不敢这么说话,“也是没有想到吧,梁将军居然跑掉了。”
古扉有一丝意外,梁将军这么鸡贼,居然跑掉了?
皇叔让人放出消息,说逮着了人,原来是为了钓良太妃和二哥?
再顺便帮他抓一个内贼?良太妃落网,接她进来的人自然跑不掉。
意外之喜吗?
“女人真是不经事,把她放在院判隔壁也好,杀鸡儆猴,吓一吓她,还不什么都认了?”
看来院判被他们折磨的很惨,用院判吓唬良太妃,良太妃毕竟是主子,在还没有定罪之前,没人有权利对她用刑,只能吓唬吓唬。
“到时候有良太妃指正,梁将军插翅难飞。”郡王冷笑,“已经贴了告示出去,若是三天之内梁将军没有回来,就判他反叛,看他怎么办?”
听他们的语气,梁将军暂时不是反叛?
他出逃在外,居然不是反叛?
耍了什么花招?
莫不是请了告假?
没瞧见他的奏折啊?
他还能家里有人死了,回家祭拜不成?
梁将军的老家不在这边,在隔壁城,一来一回最少也要三天时间。
如果真的事态紧急的情况下,大臣们可以暂时出行,前提是将手里的兵交出去。
十万大军交出去是不可能的,梁将军大概耍了个滑头,让军队留着,只能用虎符驱动。
虎符在他手里,就是皇叔没有虎符,也接手不了军队。
真没想到,梁将军这么鸡贼。
他这耍赖一样的方式能成功还要多亏了余欢和娆玉,余欢把虎符带走了。
那日顺心殿起了大火,所有人死的差不多,兴许几十天搜查没找到人,就以为都死光了,虎符被先帝藏起来,或者被人带走。
他们都在找那个人,奈何余欢做了伪装,几年没有以真面目告过人,在皇宫大闹一场之后卸了妆,以真面目见人,反而没人将他认出来,叫他逍遥到现在。
而且吧,余欢并不是孤家寡人,他加入了一个组织,那个组织会替他摆平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给他一个安全的身份,所以没人查得到他。
古扉去见余欢打的也不是他的名头,是明生的,他与明生认识,这是好多人都知道的,与余欢认识,没人知道。
当初那几个太监被他处死了,所以丞相怎么查,都没能查到余欢,摄政王在上一次战役中几乎没怎么出力。
他只是顺水推舟,默许丞相作为罢了,或许还以为虎符被丞相得了,又或者觉得先帝那么狡猾,一定不会把虎符带在身上,偏偏就带了。
娆玉有功劳是因为没有将他和余欢之间认识的事告诉丞相。
保密做的很好,所以她做太后,古扉一点意见都没有。
他站起来,朝回走,已经不用继续听了,他心里大概有底了,这俩人无意间成全了他,明天等着结果便是。
古扉离开之后哪都没去,静静回到长明宫,等着元吉汇报宗人府的情况。
元吉姗姗来迟,大概在宗人府内部的消息不好得,不过他毕竟是皇上身边的大管事,权利很大,等于代表了皇上,所以可以做的事很多。
也没让他等太久,就大半个时辰而已,回来后一五一十向他汇报,说的和他得到的消息差不多。
今儿晚上摄政王没有抓着梁将军,倒是把良太妃给抓着了,关进了牢里,和院判成双成对了,理由是良太妃想偷溜进来对院判下毒手,她是梁将军的帮凶,明天也要审问的人之一。
兴许是院判的家人在手,知道良太妃怎么折腾都没用,居然没有分开关押他们,只能说皇叔太大意了。
元吉突然神神秘秘道,“皇上,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给长悠宫送信,不过良太妃去宗人府,肯定和信有关。这个节骨眼上,奴才想来想去,无非两者,第一,去见梁将军,第二,去见院判,梁将军不在,奴才就偷摸着将人安排在一起了。”
古扉瞳子里闪过一丝吃惊,原来不是皇叔出的纰漏,是元吉这个小棉袄自作主张啊。
“你找的谁?”可别让人看出来了。
“郡王啊。”元吉理所应当道,“郡王是先帝封的异姓王,靠山就是皇上,先帝一死,自然轮到了您,您放心,奴才不笨,让他找了个好借口,就说杀鸡儆猴。”
古扉:“……”
这兜兜转转,原来是有意干的。
他没有出面就是不想掺合进去,怕被皇叔查到底细,不过元吉做都做了,也无所谓吧。
这件事之后,就算元吉不做,皇叔也会怀疑的,他好好的计划被破坏,能不怀疑吗?
“知道了。”古扉没有责罚他,也没有奖励,不责罚他是怕他下次不敢自作主张,有时候还是需要灵活一点的。
不奖励是因为有点失望,元吉没有看破他的心思,仅凭借直觉和只言片语行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器灵跟了他五年,比元吉还要久,都没猜透他的心思,更何况只有三年的元吉。
他已经做的很好了。
第一次的时候,他让元吉送信,提醒过,找个机灵的,自己人,不要暴露行踪,所以第二次他找郡王也没有暴露行踪。
除非郡王出卖他,否则皇叔要查也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古扉让他秘密找人继续盯着,自个儿挥退所有人躺在床上,被子一盖,进空间歇息两天,放松过后才出来。
一大早,元吉便过来喊他上朝,下朝后移步宗人府。
和他一起的还有三司会审,大理寺卿,刑部尚书,检察院皇叔,宗人府左右宗正都在,两个都是郡王,一个是异姓王,昨晚那个,一个是正儿八经上代皇子的儿子。
一般情况下亲王的儿子,嫡子是世子,那些没当上世子的就是郡王,属于旁系,没有继承权,这样的人皇帝反而会重用,因为威胁不了自己。
将来古扉的兄弟,比如古茗,他的儿子古扉也会重用,没有继承权不用操心。
摄政王和丞相为什么不能自己登基,只能扶持他这个傀儡皇帝?因为都没有继承权,名不正言不顺,天下人都不耻这样的人,不会效忠他们。
除非皇帝特别昏庸无能,造反得天下人同意,但是说句实话,先帝坏是坏了点,能力还是有的,在他的统治下百姓安居乐业,表明功夫做的太好,都以为他是好皇帝,不好的只有丞相罢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造反,不亚于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就算有重兵也没用,没有人会听令于这样的人,是叛徒,引来战争灾难和祸端,搞不好哪天就被人捅刀子了,所以继承权真的很重要,能影响大局。
两个郡王先开始,让人带院判上来问话,已经被打的血肉模糊,只能靠人拖着过来,所过之处留下长长的血印子。
“陆逍遥,看看这个可是你写的?”人在宗人府,自然由宗人府的人先开口,左宗正也就是异姓郡王拿出一张纸给他看。
院判勉强点点头,虽然承认了这个,但是并没有承认其它的。
“是……”他嘴上也挨了打,动了针,说话都显得十分艰难,“屈打成招!”
嗡!
堂内登时一乱,为这句话感到惊讶。
“怎么说?为什么和先前的说辞不一样了?”
院判抖着身子,抬眼朝堂上众人看去,目光扫来扫去,最后落在摄政王身上。
“有人从中……作梗,屈……打……成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