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法子是你们谁想出来的?”古扉好奇问。
对面不假思索道,“当然是本大人,贼人,你已无路可逃,束手就擒吧,本大人饶你不死!”
古扉挑眉,“就凭这几个人就想拦住我?”
“大言不惭!”对面厉吼一声,提着剑冲来,“看招!”
古扉长袖一甩,“看毒!”
一阵白烟大起,众人纷纷捂住鼻息躲开,待回过神,那贼人已经一袭白衣站在不远处的墙头上,也不走,看笑话一样道,“笨蛋,这么容易上当,办什么案?抓什么人?”
众人大怒,领头的俩人功夫超群,已经率先一步上了墙头去追,他们一追,古扉便跑。
他轻功了得,时常在宫里扮鬼溜达,不要太熟,七拐八拐,将人领去冷宫附近,冷宫附近没有守卫,会方便他办事。
他跑的太快,能追上的人寥寥无几,起初还有三五个人,后来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一个人,古扉觉得差不多了,停下脚步,回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不答,提着剑朝他砍来。
古扉手中无端多了把剑,和他的碰撞在一起,“在大理寺当什么职?”
那人咬牙,“你把我引到这里,就为了问这几句废话?”
他算是明白了,这厮先是撒面粉脱身,脱完还不走,挑衅他们让他们跟上,这一追掉队的人越来越多,只有他一个人赶上,很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因为中间有几次他也追丢了,正打算回去,便瞧见这厮甩掉了其他人,悠哉悠哉从他面前路过,还不忘说句风凉话。
咦,这不是刚刚说要饶我一命的大人吗?
大人怎么连追都追不上我呀?
气的他几次卯足了劲,不小心就被引到了这里,好几次意识到不妙,想退去,这厮便可劲的讽刺啊,说什么人丑多作怪,是腿短吧,所以才追不上?大理寺现在这么废了吗?随便什么人都用?
句句戳心,等他冷静下来,已经站在这里,只能硬着头皮上,其实心里早就清楚,这人不仅轻功比他强,很有可能功夫也比他强,要不然不会孤身一人引他出来,是因为有办法对付他。
“对你来说这是废话,对我来说可不是。”古扉装模作样道,“小爷手底下不杀无名之辈。”
他冷哼一声,“我乃和硕王之子,你敢杀我,天涯海角也没你的生路!”
“和硕王?”古扉认真想了想,还真有这么个人,是个闲散王爷,和皇叔是一辈的,因着皇叔一脉强盛,其他人为了自保,溜狗斗鸡玩蛐蛐,活成了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
宗人府没有头头,就是因为上一代没人堪大用,装孙子装久了,真成了孙子,没想到他们的儿子还挺争气。
“你不好好争世子,将来继承王爵,跑去大理寺做甚?”王爵是可以继承的,每个月还可以领取俸禄,而且什么活都不需要做,就可以受人尊重,只在皇帝之下。
如果运气好,每年的春秋射猎露个脸,被皇上瞧中,赏个一官半职,自己努努力,往上爬爬,还有升的可能。
“本大人已经是世子了,那又如何?白得的东西,哪有自己努力得来的好?”
古扉有些意外。
赚到了吗?不仅是皇亲国戚,还是嫡子,而且吧,是个不甘于平凡,肯自己努力的嫡子,确实赚到了。
他就喜欢这样的年轻人。
古修趁他想事情出神,长剑陡然刺去,被轻而易举削去力道,只用了一只手,另一只手还有余力,不知什么时候握了一把匕首,往他腰间划来,他吓了一跳,本能后退一步,忘记这里是屋顶,他这一后退,整个人朝后倒去。
古修心中一凉,虽然不知道这是哪,但是晓得现在在很高的屋顶,如果摔下去,不死也半残。
他运气好,并没有摔,被一只手抓住腰带,古扉隔着面具,笑眯眯看着他,“我想起来你是谁了,你叫古修对不对?”
他其实见过古修,不过这个年轻人有些叛逆,几乎每次年夜饭都早早离席,不知道去了哪,导致俩人一次也没有说上话,就和硕王打圆场,说小孩子不懂事啥啥的,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印象。
古修现在哪里还有叙旧的心情,吼道,“快拉我上去!”
“别急。”古扉不为所动,“我话还没有问完呢。”
古修愤愤瞪着他,眼中快要喷出火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古扉没有介意他话里的粗鲁,继续问道,“你有没有朋友?”
???
“你是来相亲的吗?问的都是什么狗屁问题?”
古扉没说话,长剑往腰间一别,从袖里拿出一条麻绳,系在古修的腰带上,古修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吓的完全不敢动。
古扉自己拉了拉,系的还蛮结实的,觉得差不多了,放出一截来,古修登时被他闪的整个人掉了下去,滑了一会儿,那绳子绷紧,他才勉强趴在斜坡上,脚底下不知道踩掉了多少瓦片,手里也拽掉了几块。
没等回神,绳子又松了松,他又被迫往下滑了滑,快到边缘才停下。
“刚刚那个姿势太累了,换个姿势。”
古修含恨望着屋顶那人悠哉悠哉找个位置坐下,晃了晃绳子问,“真心的,对你好的,臭味相投的朋友有吗?”
古修被他颠的又踩掉了一片瓦片,他立马抓紧了绳子,四周没有牢固的地方,只能依靠这根绳子。
安全了,才开始琢磨旁的,其实根本不想回答那些狗屁问题,不过碍于小命在人家手里捏着,只要他一松手,他立马掉下去。
还这么年轻,不想死,掂量了一下后果,不情不愿道,“有。”
“有几个?”
那绳子很粗,是从他袖子里拿出来的,还有那把突然冒出又消失的匕首,他的袖子是百宝箱吗?
“一两个吧。”
“才一两个?”古扉摸着下巴,“这么惨?”
他在冷宫时都不止一两个朋友,花溪,明生,余欢,比古修还多一个呢。
古修目中带着怒火,“你到底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古扉还有大把的问题没问完呢,“你的朋友都有谁?有在朝为官的吗?刚刚那个跟你一起的是你朋友吗?”
“不是。”都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回答一两个没关系。
“不是什么?说清楚。”古扉提高了绳子,示意他小心回答,一个回答不好,小命可能会没。
三楼呢,就算他运气好没摔死,也会断胳膊断腿,大理寺是不会要个残废的。
“那个跟我一起的,不是我朋友,最多算狗腿子。”
他毕竟是皇亲国戚,既是嫡,又是世子,就算在大理寺混不开,将来还可以老老实实回家继承爵位。
虽说是个没什么用的爵位,起码虚名在,表面上大家还是要恭恭敬敬见他,不行礼那就是藐视皇权。
总而言之,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君再怎么样,都会有臣子巴结拍马屁。
“那有朝廷的朋友吗?真心的。”这个很重要,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是什么样的人,就会交到什么朋友。
这点古扉深有体会,比如说他,他的朋友有花溪,明生,和余欢,三个都是很好的人。
“朋友没有。”古修没好气的回答,“对头倒是有一个!”
“谁?”如果是互相竞争的那种,勉强也算是朋友。
“三年前连中三元的状元郎王卿。”
“王卿啊?”古扉想起来了,王卿是被皇叔看中的人,直接安排进了监察院,监察院和大理寺都是三司之一,多少会明争暗斗,倒也理解,不过……
“你俩一个是武状元,一个是文状元,哪来的恩怨?”在这种情况下把王卿抖出来,看来是恨极了那人。
“我们一个书苑出来的。”而且吧,文向来看不起武,这里头的恩怨不要太深。
“啧啧,原来那么早就开始了。”一个书苑的,难免会被人搬出来互相比较,比着比着没有恩怨也有了。
王卿他是知道的,这人算比较厉害的那种,三年时间被皇叔提升为副御史,上面就是御史,监察院的头头的。
“人家已经是副御史了,你怎么跟人家争?”真不是他打击,王卿不仅是副御史,还有皇叔撑腰,他有什么?父王撑腰?
和硕王自身难保,怎么保护他?
在大权面前,即便是王爷也变得无足轻重。
“我也是大理寺少卿,不比他差。”
其实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因为监察院只有一个副御史,大理寺少卿却有两个。
而且吧,摄政王不怎么管监察院,监察院可以说王卿一个人负责。
他的顶头上司是大理寺卿,大理寺卿与丞相抱成一团,他至今还没和丞相接触过,王卿已经是摄政王的左膀右臂,差别大了去了。
“三年时间能混到大理寺少卿还不错。”其实算比较惨的,因为他有后台,怎么说和硕王也是皇亲国戚,他自己还是世子,这样的身份三年才混到大理寺少卿,古扉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的地步,只能说太惨了。
“你站过队吗?”他和王卿是死对头的话,那就只能站梁将军和丞相,古扉觉得他可能会站梁将军,因为他是武官。
丞相虽然是百官之首,但是他是文官,文官和文官是一窝,武官和武官是一匪。
“问这个做甚?”越听越觉得是来查身份给他相亲的,打听的这么仔细。
“不说那就是没有喽?”因为大理寺卿是丞相的人,试想一下顶头上司都被收拢了,还需要小啰啰做甚?
大理寺少卿在丞相看来就是小啰啰,有阎王在,小啰啰无关紧要。
古扉一开始忽略了他,也是因为这个,觉得大理寺卿都是丞相的人了,那他手底下的八成也是,不在拉拢的范围内,所以从来没关注过。
差点忘了一个道理,老子是老子,儿子是老子,上司是上司,下属是下属,完全可以区分开。
“以后打算站哪一队?”这个也很重要,必须问清楚,“一定要回答哦。”
望了一眼绳子,又望了望他,威胁之意很明显。
古修牙齿都快咬破了,“丞相。”
古扉有些吃惊,“他可是文官啊,肯定对文官更好,轻武官,你在他心里天生低人一等。”
“那我能有什么办法?”他想动,一动立马感觉脚下的瓦片松动,有掉下去的风险,想了想还是作罢了,因为他能看的出来,这人对他没有多少恶意,所以只要老老实实回答,还有活命的机会,乱来可能就如同脚下的瓦片一般,摇摇欲坠,随时有可能掉下去。
“我们头都是丞相的人!”
“那你更应该选择别人。”古扉给他分析,“丞相有了大理寺卿,哪里还会在乎你?你不如投靠别人,让丞相后悔去吧,居然没有看出你的重要性,你说对不对?”
古修沉默了。
“如果不选丞相的话,你会选谁?”选我选我选我。
“选梁将军。”几乎不假思索道了出来,因为朝廷就三股力量,摄政王,丞相和梁将军。
古扉有些生气,“梁将军自身难保了,选他他能护得住你吗?”
为了让他改变想法,认真解释,“你以为摄政王为什么让三司介入,你信不信不管你能不能找到证据,这罪名最后都会扣在梁将军头上,摄政王可是盯了梁将军手里的十万大军很久了,有这个机会,他做甚不要?”
古修蹙眉,“可是不是说摄政王和太皇太后感情很好吗?我记得王卿说过,摄政王千里送荔枝,回来时荔枝还是新鲜的,他不可能这般丧心病狂利用自己母后的死就为了除掉自己的政敌?”
“哎,你还说对了,他就是这般丧心病狂。”古扉提醒他,“太皇太后的遗体你应该也瞧见了,手腕上多处白痕,那是给摄政王放血导致的。”
古修大吃一惊,“为什么要给摄政王放血?”
难怪他们怀疑是这处伤导致太皇太后死因的时候,摄政王反应那么大,而且那白痕太多了,深浅不一,很明显不是一时半会留下的,是长期放血导致,所以这话可信度很高。
“因为摄政王身娇体弱,自个儿不能吃药,需要人先将药喝下,然后再放血给他喝。”
“那也不需要太皇太后给他放血啊,随便找个人便是,肯定有人愿意的。”
“需要宗亲的血。”
古修默然,摄政王的宗亲很少,除了太皇太后,就只剩下先帝了。
“说起来先帝死的时候,手腕上也有很多白痕,看来他也给摄政王放过血。”
那时候他虽然没在朝廷,但是帮着整理过案卷,不小心瞧见了。
这个古扉是真没想到,“看来摄政王还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啊。”
先帝那种性子居然都给他放过血。
“不对啊。”古修琢磨过味来,“万一不是梁将军做的,岂不放跑了杀害自己母后的凶手?”
古扉叹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那是在能力不足的情况下,像摄政王这般的,既可以除掉自己的政敌,又可以暗地里为自己母后报仇,而且搞不好太皇太后就是他杀的,如此他就可以借机除掉梁将军了。”
梁将军应该没那么蠢,这时候动手,所以只有两个人会,丞相和摄政王自己,当然也保不齐是二哥这个猪队友害人害已。
“总之梁将军即将有一场大难,所以投靠他不靠谱。”古扉费尽口舌,“而且你是君,他是臣,你投靠他,旁人看得起你吗?你自己又看得起你自己吗?”
古修冷笑,“这个不行,那个不行,那你说投靠谁?”
古扉恨铁不成钢的瞪他,“难道朝廷除了摄政王和丞相,梁将军之外就没旁的势力了吗?”
“有吗?”古修反问。
古扉:“……”
“你个榆木脑袋,把太师和吏部尚书放哪了?”太师和吏部尚书是一伙的,太师站他的队,所以连带着吏部尚书也站他。
吏部尚书本来要跟丞相混一队来着,古扉三年前和器灵一起上朝那次,吏部尚书帮丞相说话,是为了与他交好,结果被古扉半路截胡了。
古扉的人都隐藏在旁的人势力下,导致朝廷看起来就三股势力,实际上不止哦,这些年他可没有白忙活。
见缝插针,也着实没少拉拢人,比如今儿的古修,拉拢了古修,等同于连他老子,他朋友也能惦记惦记。
那个王卿,有机会的话要尝试尝试。
“一群乌合之众,自身难保,如何护我?”
古扉:“……”
太师没有实职,说乌合之众倒也罢了,但是吏部尚书可不是,吏部管人,什么人安排在什么地方,都由他说的算,也就是说,所有刚进朝的新人,都会先从他那里过一遍。
他看中的,有潜力的拉拢过来,看不中的随他去,看来当初古修这个榆木脑袋没被选中,所以放他一个人在朝中溜达。
吏部尚书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要不是已经废话了这么多,古扉也想放弃他。
“太师和吏部尚书暂且不提,你就没想过辅佐小皇帝?”终于提到自己了,还有点小激动,“无论你跟了谁,所有人都是臣,摄政王是,丞相是,梁将军亦然,只有小皇帝是君。”
“那又如何?”古修不以为然,“他被丞相,摄政王和梁将军夹在中间,像个馅饼一样动弹不得,选了他,岂不像他一样任人宰……你干什么!”
绳子不知为何,突然放低了些,他没有防备,整个人滑下去,还被瓦片刮伤了手。
瞧了瞧脚下深不见底的黑暗,声音着急,“快拉我上去!”
古扉没有拒绝,往上拉了拉绳子,言不由衷道,“不好意思,刚刚手滑了。”
明显不是,就是故意的。
他隐隐约约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这个人搞不好是皇上的人。
真奇怪,小皇帝被三人夹在中间,居然还能有自己的人,不可思议。
“人这辈子总有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时候,眼光放长远些。”古扉耐心劝道,“想想看摄政王,丞相和梁将军最多给你什么好处?”
“摄政王能给王卿的,最高不过是监察院副御史,御史的位子他自己要坐,丞相最多给你的不过是大理寺卿罢了,梁将军只能带你打仗,但是小皇帝不同,他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你若有能力,将来丞相,将军,监察院御史,随你选。”
画个大饼谁不会,想吃大饼也要看有没有命等到那一天。
他心里明镜似的,不过顾着小命,没有说出口。
知道这人是皇上的人,再乱说话小命肯定不保。
“放心吧,没让你现在战队。”古扉很开明的,拉拢不上他,就拉拢他的朋友,他的朋友也拉拢不上,就拉拢他的朋友的朋友,总会有一个眼瞎的。
“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站不迟,不过以后再站队,要这样想,皇上一队,摄政王一队,丞相一队,梁将军一队,我该选哪一个呢?”
不要脸,明明是最弱的一个,非要把自己排在前面。
“好了,天晚了,我该回去喂人了。”刚刚器灵提醒他时间到了,该给花溪准备井水了,不然会饿着。
古扉挪了挪位置,把绳子系在一边的梁顶上,梁顶上有个大狻猊,和梁柱一体的,很牢固,他绳子系了双层,只要古修不犯蠢自己割掉,一般情况下不会出事。
“我先走了,你自己爬上来吧。”
话音刚落,已经化成一抹白影,嗖嗖几下消失不见,朝着长明宫去了。
路上器灵问他,【你把他丢在那里,就不怕他恨你吗?你还怎么拉拢他?】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么点委屈都受不了,算我看错他了。”古扉脚下生了风似的,行走在屋檐上,冷宫附近灯火太少,还有点小担心,靠近中央之后不担心了,但是怕被侍卫发现,跑的飞快,不大一会儿已经到了长明宫门口。
长明宫属于溜到外面好溜,回来难回,因为所有侍卫的眼睛都对着外面,不过古扉也有办法,他记下了巡逻的所有路线。
有一个空隙,两队交错的时候,会有一段路背对着双方,他换身夜行衣借着机会偷摸着进来,贴着墙走到廊下。
这里已经很危险了,需要进空间一段时间,避一避其它巡逻的人,等个一柱香左右,外面会再次出现双方背对着对方的情况,他连忙出来紧走几步打开窗户翻了进来,动作一气呵成,替换了书房桌上的假人。
出去了一个多时辰,书房没人进来过,很好。
古扉把没处理完的奏折抱去寝屋,往床上一躺,盖着被子进了空间。
啪!
抱的奏折太多,一进去便哗啦啦掉在地上,古扉没管,像踢垃圾一样踢去角落,先烧水打算泡红糖喂花溪,红糖养人,而且有热量,比纯井水效果好,抗饿。
水烧开需要一段时间,古扉塞了几块大木头,自个儿空出双手过去做准备工作,当然不可能就那么喂,花溪现在是植物人,也没法子像正常人一样喝。
要先把她用被子包起来,然后系上口水巾,口水巾的下面压着油纸,因为花溪现在喝水都会漏,所以还要准备好帕子,仔细点,瞧见漏进脖子里赶紧擦擦,要不然就不是擦擦了事了,需要换新衣裳,男女有别,不方便。
水很快烧好,冒起白烟,古扉从炉子上拿下来,倒进早就准备好的碗里,碗底放了块大红糖,他自己熬的,怕买来的不干净,让人做万一谁看他不顺眼往里头吐口水怎么办?
想来想去还是自己熬放心一点,而且甘蔗也是空间养的,比外面好。
泡开之后是深红深红的颜色,古扉另外拿了个碗,一会儿倒进这个碗里,一会儿倒进另一个,觉得差不多了才去喂花溪。
喂的时候要用勺子压住花溪的舌头,像给小孩子灌药一样陡然倒进去。
他小时候生病母妃就是这么喂她的,还有古熙,他亲眼瞧见母妃快狠准喂进古熙嘴里,还用膝盖夹住古熙的手脚,怕他挣扎。
喂花溪没那么费劲,她不会挣扎的,只有时候听到她吞咽的声音会觉得她还醒着,打眼一瞧发现只是错觉。
一碗红糖水喂完,已经差不多了,喂太多会出现尴尬的事,这样就好,每天喂勤快一些。
古扉把碗搁在一边,口水巾取掉,油纸扔去角落,给花溪擦了擦嘴角,小心翼翼放下来,盖上被子,头发理好。
“花溪。”闲着无聊盘腿坐在床边与花溪唠唠嗑。
器灵说植物人其实能听到外人说话,她们只是动不了而已,所以有空没空都爱这么坐着说说话。
“我今天认识了一个有意思的朋友。”
【他欺负人家来着。】器灵偶尔会添油加醋。
“胡说。”古扉纠正它,“我那是拉拢他。”
【把人家吊在屋顶上就叫拉拢?】
古扉狡辩,“那叫考验。”
他把花溪藏在身边,“你别听那家伙乱说,它可坏了,老爱污蔑我。”
器灵:【……】
倒打一耙他倒是做的很好。
“他还有个朋友叫王卿。”古扉正经了些,“这个王卿我有点印象,他挤掉了摄政王好几个得力干将,现在是他的左膀右臂。”
“这样的人我该不该去拉拢呢?”古扉有些发愁,“万一人家也觉得我被摄政王和丞相还有梁将军夹馅饼一样挤在中间动弹不得怎么办?”
“不过我记得三年前他连中三元,惊动了许多人,丞相邀请他参宴,他没去,梁将军也来拉拢,他没肯,就连摄政王的人都被他拒之门外。”
“你说他是想抬一抬自己的身价,还是清高当真看不起那三人?”
抬身价有可能,看不起那三人不可能,没人敢看不起三只猛兽。
“亦或者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没看清局势乱来?”
能连中三元,底子肯定很好,不可能连朝廷局势都看不清。
其实那些学子在没进朝堂之前,私底下都会做朝廷的功课,所以这个可以排除。
“还有一种可能,他在等别人。”
这三个人都不是他想要的,他心中另外藏了一位主子。
“可惜后来没有等到,于是找了摄政王当靠山?”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那么问题来了,他心目中的主子是谁?又在等谁?
三年前古扉初登基,年纪尚小,没看懂这层意思,不知道现在看懂还来不来得及?
祈祷不是他多想,是确有其事。
“监察院是皇帝的耳目,没了监察院,皇帝就像被堵住了耳朵,捂住了眼睛一样,成了瞎子和聋子。”
“这么重要的位置,我该不该冒险?”他心里其实有一点迷茫。
【去试试吧,万一你想的是正确的呢?】器灵劝他。
本来没这么觉得,他这么一说,像模像样,就好像真有这回事似的。
“万一不是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你就假装路过。】
古扉:“……不愧是你。”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古扉心情重新晴朗,又开始琢磨着给花溪扎辫子,画个妆什么的,不过想想花溪整日躺着已经很难受了,没舍得动手。
毕竟是把他养大的人,他还是很心疼花溪的。
古扉站起来活动活动身子,完了给花溪按摩,还跟以前一样,隔着被子,几年如一日,一天都没有偷懒过。
摁完把她抱去廊下晒一晒阳光,花溪躺在摇椅里,像个睡美人一样,还是那般美好,光是看着都觉得幸福。
人这辈子,有花溪足矣。
古扉突然想起来小时候,他发热了,吵着闹着撒着娇让花溪给他额头对额头量体温,花溪就是不肯。
没想到吧,现在变成这样,他想什么时候量,就什么时候量,昨儿还量过了,今儿也要量一个。
古扉矮下身子,用额头抵住花溪的,花溪的体温偏低,什么都量不出来,不过他还是习惯性过来碰一碰,其实是为了跟花溪额头抵额头,只要碰了就很开心,能得劲一整天。
最近两天他都要在空间里过,第一是因为今儿被追的时候意外发现自己有个高墙差点没上去,这意味着他武功倒退了,以前都可以随意上的。
最近不需要扮鬼,变懒了,要临时抱抱佛脚。
第二是有点事情要想,空间外的时间不够,他可能要想很久,因为他预感接下来会有大变故。
多想想没有坏处。
古扉拿了把剑在草地上练,他前阵子说要培养的草地已经孕育好了,很大一块,不仅够他练剑的,骑马都够了。
这一练就是两个时辰,累的鞋子一甩,赤脚上了廊下,拉了拉花溪身上的被子一角,往上面一倒睡去。
没人打扰,更没人喊他起来抓痒,他已经想起来了,昨天睡觉的时候被喊醒,就为了抓个痒,还是给他自己抓,完了怎么说器灵都不承认,假装没这回事。
它也没有身体,想报复报复都报复不来,只能自己认栽,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不过过去了就过去了,男人要大气一点。
古扉这一觉睡的很安详,自然醒的,醒来器灵说他睡了大概五六个时辰左右。
因为空间的原因,他越来越能睡了,每次都是自然醒,这就显得外面那么点时间不够用,真难想象以后如果没了空间该怎么办?
空间应该不会没吧?在心口位子,没可能出现意外,除非他死了,那时候也不用操心空间会不会没。
古扉打个哈欠爬起来,空间四季如春,不会觉得冷,只是不盖被子有那么一点点的别扭,睡觉都盖被子这是惯性思维。
古扉把耷拉在地上的被子抱起来,花溪也抱进屋里,自己去准备水洗澡。
他好像有两天没有洗过澡了。
男孩子没那么讲究,直接打来凉水倒进桶里,在廊下洗,洗之前围上帘子,是他自己做的,很简单,做一个方形的木架,塞进布里头,挂到房梁上便是,有浴桶撑着,不会碰水,围的还严实,怕器灵偷看。
古扉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俩现在视线共享了,就算藏起来也没用。
“你不会偷看的对不对?”先给器灵打个预防针。
【你不要往下看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如果他不愿意的话,器灵不会勉强他,只看他愿意看的时候,比如刚睡醒那会儿。
洗澡不往下看还是挺难的,古扉想了想,把自己的发带扯下来,盖在眼睛上,只动手,不动眼,这样也是不行的,起初还能忍,没一会儿,器灵提醒他,【不要老是摸那里,痒……】
古扉:“……”
洗个澡以后也不能自由自在洗了,还要顾及另一个人的感受。
他放轻了手脚,器灵还有意见,【速战速决,慢悠悠做甚?】
古扉拿起搓澡巾猛搓了几下,心说为什么器灵比他还要敏感,他很多时候都感觉不到。
比如睡觉的时候抓痒,半夜起夜懒得动,被器灵数落了一通,憋坏以后不能用云云,吓得他还是去了。
昨儿练武器灵也出来说话,说他练太久了,心脏负荷不了,会猝死之类的。
五感相连,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他也可以看到器灵看到的,坏处显而易见。
【古扉。】
“嗯?”他好奇问,“怎么了?”
【聊聊天转移一下注意力。】
这倒也是个办法,古扉边给自己擦澡,边问,“聊什么?”
【聊一聊你刚刚是不是做梦了?】
“嗯。”他确实做了梦,而且是关于器灵的,梦里总觉得器灵喊他盖上被子,冷之类的,他本来还要再睡一会儿来着,因为担心真的冷,其实自己没感觉,于是睁眼瞧了瞧,器灵什么话都没说,他才意识到是做梦。
【你刚刚一直在偷笑,是不是梦见花溪了?】器灵问。
古扉先是愣了一下,很快点头,“梦见花溪了,花溪说冷,喊我盖一下被子,我好不容易熬过睡意睁眼一瞧,原来是做梦。”
器灵沉默片刻才道,【花溪一定是个很好很温柔的人吧?】
“不啊。”古扉一直都知道花溪是有缺点的,比如说,“花溪喜欢看我洗澡,小时候她还玩过我的小丁丁,她是个色狼。”
“但是很奇怪,她眼睛里没有色意,不会让人讨厌,她说这是欣赏,像欣赏一件漂亮的东西,花瓶啊,画啊,书法那类的漂亮,她还说我长得好看,是她见过最精致的小孩。”
“我现在长大了,不知道还精致不精致?”他突然抬眼朝上看,眼睛上蒙了布,什么都瞧不见,不过是三年来的习惯而已,一直觉得器灵在天上,因为记得器灵说过,它抬头看的是外面,低头看的是里面。
在空间里一直都是低头看,那就代表它在天上。
“我现在还精致吗?”他只是想问这个问题而已。
【嗯。】
‘嗯’就代表了认可,看来他现在还精致。
“花溪会喜欢吗?”
器灵也不确定,【会……吧?】
它不是花溪,当然不知道花溪的想法,不过花溪在某方面和它还挺像,亦或是说,其实它很多东西都是从花溪那里继承来的,因为它知道很多关于花溪的记忆。
它与花溪一个是空间的主人,一个是器灵。
“那你喜欢我吗?”古扉又问。
沉默,长久的沉默,很久很久之后器灵才问,【哪种喜欢?】
“都有哪种喜欢?”古扉拧干了毛巾上的水,继续给自己擦身子。
【看小孩子的喜欢,和看小孩子的喜欢。】
古扉无语,“你又调皮了器灵。”
器灵是实话实说,【很奇怪,每次看你,无论你长得再大,都觉得你还是个小孩子,所以是看小孩的喜欢,没有错。】
古扉翻了个白眼,“这样对我是不是不太公平,我已经是大人了。”
【什么?】声音太小,没听清。
古扉无数的话尽数咽在喉咙里,“没什么。”
怂,那么几句话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古扉。】
“干嘛?”没好气的问。
【说话就说话,不要抠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