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要做的各种酱料多了,怎么也要准备十几二十个罐子,以备不时之需。
毕竟还有三年的日子要过,古扉十岁才会被扶持成帝王,现在七岁,还差三年。
三年的时间不多找点东西吃,每天清汤寡水,不消说古扉能不能熬过去,她自己倒是先经不住了。
“好。”古扉完全没意见,很兴奋的举手答应,知道明生没事之后,他们也终于可以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平凡又忙碌。
说实话,出了明生那事之后,现在才发现能安安静静活着多不容易。
他们就像海里漂泊的一叶扁舟,随便一个大浪都能把他们掀翻,且行且珍惜吧。
既然定下来了,俩人左右闲来无事,将多出来的酱收拾收拾,换了身衣裳,现在就准备去找竹子。
也不晓得花溪为什么那么自信,觉得这边一定会有竹子,他记得竹子只有父皇会种来着,后宫为了避嫌,一般不种。
因为父皇说过,只有谦谦公子,心怀大志的人才有资格种竹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怕父皇多想,宫里有儿子的,都将竹子砍掉了。
原来母妃宫里也有两盆,一左一右,全部送出了宫。
母妃说在民间可以心怀大志,在皇宫不行,父皇小肚鸡肠,不会许自己的儿孙心胸大过他。
他属于那种,太出色的不喜欢,太平庸的也不喜欢,就喜欢高不成,低不就的那种,总而言之,各方面都不能超过他。
其实古扉以前有个才华横溢的皇兄,排行老大,无论是天赋还是君子六艺,亦或是功夫都远超同龄人,被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最有可能当太子,将来登基的人。
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惹怒了父皇,被打入冷宫,后来冷宫着火,活活烧死了。
母妃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大皇兄过于张扬,抢尽了别人的风头,所以才会落到那般下场,叫他以后千万谨记,持中庸之道。
当时他问过,抢了谁的风头,母妃说所有人,这个所有人,包括父皇。
冷宫着火也不是巧合,是昔日那些被他抢了风头的人下的手,当时母妃主持后宫,只摇头叹息,说真惨,没有一个逃出来的,全部烧死了。
那时候古扉还小,只见过那个皇兄几次,皇兄天赋高,性子也傲,几乎从来不与人交谈,他与皇兄说过的话一年不超过三句。
倒是记得是个长相极其隽秀的人,完美的继承了其母妃的样貌,粉琢玉雕,唇红齿白,天上掉下来的谪仙一般。
他生前总有人背地里数落他,大家都是皇子,傲什么傲,他死后大家登时改了风评。
真可惜,那么年轻,大好前景还未开始便半路夭折了。
古扉也觉得可惜,虽然这个皇兄很傲很冷,但是心底好,记得有一次他贪玩,避开侍女们一个人瞎跑,结果在别的地方迷路,心里害怕的要死,是大皇兄把他送回去的。
虽然全程板着脸,嫌他笨,走得慢,耽误时间,但还是将他平安送到了地方,他刚与侍女会合,没来得及说句感谢的话,大皇兄就不见了。
他是个很好很厉害的人,经历就像个教训一样,提醒着大家,无论什么,都不能超过众人和父皇,所以父皇种竹子,大家就不能种了。
种了就像在说我也是像父皇一样志向大的人一样。
那一年基本上能清理的都清理的差不多,后宫怎么可能还有这玩意儿?
不过烟笋确实好吃,加上好久没出去玩了,古扉没提醒花溪,手牵手跟着花溪走。
最近因着打听明生的事,其实他们没少去别的地方,都没发现竹子,但是花溪坚持,于是俩人绕过去过的地方,找没去过的。
从早上一直找到下午,中午饿了就进空间做饭,吃完继续找,一整天都徘徊在接近中央附近的地方,手里拿着坚果,装装样子。
怕有人发现蹊跷,比如上午拿着坚果,下午怎么还拿着坚果,俩人时不时换个东西,酒啊,水果啊,点心随意切换。
期间有想过去三姐姐的长穗宫找明生,怕打扰他,半路作罢。接近的时候花了些功夫找了个长穗宫的打听,知道三姐姐确实接了个太监,模样俊俏,叫明生无疑,才彻彻底底放心,又去找竹子了。
竹子不好找,因为根本没有,都砍掉了,但是古扉还不累,所以依旧没提醒花溪,俩人继续找,实在找不着才放弃。
因着又做了辣白菜酱,第二天打消念头的花溪又带着他出来,去更中心的地方找,绕过了御花园,往另一面。
皇宫分为东西两边,东面象征着紫气东来,所以父皇和皇奶奶住,还有一些受宠的妃子。
那边也有偏僻的地方,比如顺心殿往后,角落的位置挤了三五个小宫殿,也有几个不受宠,但也不会特别差的妃子住,花溪的目标就是那儿。
那里古扉曾经去过,他调皮迷路也是在那边,那时候大皇兄还没被打入冷宫,竹子也没被列为禁忌,记忆里有个院子两边的门口好像确实养了些竹子,也许消息不灵通,没有砍也说不定。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俩人伪装成太监,顺利的到了附近,运气好,还真的找着了。
找竹子找了好几天,几乎已经有点半放弃状态,更多的是游走在皇宫里,打探消息和探路,多走走,多看看,才能更了解皇宫,以后方便做事。
这是花溪教他的,他一向听话,花溪说什么,他就怎么做,记了来的路。
花溪说待会回去让他领着,看看他记的怎么样,古扉正在心里回忆方才的路线,花溪突然拉着他躲在角落。
那竹子毕竟种在别人的门口,有人进进出出很正常,做贼心虚,俩人能避则避,躲在阴暗的小道里,偷偷伸了脑袋朝门口看去。
出乎意料,走出来的是个孩子,两三岁左右,步子还不稳,走路歪歪扭扭,手里拿着小木铲,要去门口铲土,身后跟着一个人,一手拿碗,一手拿勺子,“九殿下,把这个喝了。”
古扉浑身一僵。
九殿下是谁,他比谁都清楚。
那个夺走了母妃大半爱的弟弟,极爱哭爱闹,消耗了母妃大部分的耐心,以至于母妃对着他的时候,多多少少有些心烦意乱。
他居然没去极华宫?
像三姐姐一样,被收养了?
当初三姐姐被收养的时候他问过花溪,他能不能被收养?
花溪说不行,第一,他大了。第二,他的母妃是反叛之罪,没人希望跟他沾上关系。
第三,收养了他搞不好非但不会得到父皇宠爱,还有可能连累自己被父皇厌弃。
在后宫父皇的态度决定一切,谁都不敢冒这个险。
三姐姐不一样,三姐姐只是因为嚣张跋扈,得罪的人太多,被害进去的,虽然进了冷宫,但是她母妃当了妃子后大力扶持娘家,现在那边的力量还在。
在冷宫那么惨是因为被搞的,想摁头让她们娘俩翻不了身。
打入冷宫也许只是父皇迫于压力下的命令,实际上心里对她还有亲情,加之她的母妃走了,出事的消息又传的到处都是,孤苦伶仃一个人,不处理的话父皇会落人话柄,冷血无情之类的。
所以收养她,第一可以顺便拉拢她背后宫外的力量。第二,给父皇一个台阶下,万一父皇真的只是迫于压力,实际上没有对她厌烦,收养了之后父皇这心也踏实了。
第三,三姐姐机灵,虽然为人不怎么样,但是很会讨父皇开心,这样的开心果收养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和三姐姐之间完全没有对比的可能,但是跟古熙明明都是长明宫出来的,为什么依旧天差地别?
“花溪,”古扉抬头看她,“你不是说反叛之罪不能被收养吗?”
离得远,这边小声说话,那边听不到,就连模样都看不清晰,如果不是老嬷嬷喊古熙九殿下,他认不出来。
花溪摸了摸他的脑袋,“他跟你不一样。”
他是男主,你是男配,你注定不如他,往后辛辛苦苦从摄政王和丞相手里夺权,除去了朝廷无数的障碍,还天下一个清清白白,其实最后都是为他做嫁衣,争的,抢的,创建的一切,全都是他的。
他有猪脚光环,你没有,你的存在就是为了成全他。
“他年纪小,才三岁,不记事,等长大了以后只对养母亲,所以会有妃子冒着风险领养他,将来安安稳稳熬到他成年,与他一道搬去王府便是。”古熙的养母,就是打着这样的想法领养古熙的。
她年纪大了,知道自己争不过年轻的,还有可能折在里头,所以干脆自个儿请愿,在皇上最稀罕她的时候搬去偏僻的地方,留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好名头。
她确实好手段,越是不在意皇上,皇上越会觉得她出淤泥而不染,所以经常进出这里,就算不来,偶尔送个小物件,证明他确实在意长清宫。
长清宫也算是唯一一个住在偏殿,但是没人敢怠慢的地方,其主子不爱皇上,专心养孩子,古熙就是在这么一个充满了爱的环境下成长的。
古扉……
花溪目光下挪,落到古扉身上,“你不行,无论再怎么养你,你心中始终惦记着生母。”
古扉低下脑袋,情绪明显不对,花溪感觉到了,握着她袖子的手紧了紧,扯着布料绷起。
古扉很在意,在意为什么每次幸运的都只有古熙。
古熙占尽了所有,得父皇宠爱,得母妃偏爱,就连同样遭遇大难,他都能巧妙的被收养。
或许也不是这个,记得原文里解释过,他真正介意的是古熙从来没找过他。
三岁了,其实多多少少有点印象,身边又是老嬷嬷,老嬷嬷是贵妃娘娘的人,只要问一问,老嬷嬷肯定说。
古扉想不通,为什么昔日那个粘在他屁股后面转的弟弟不去冷宫看他?
母妃为了他没少受罪,养了那么久,付出了那么多,就算不来找他,也该祭拜一下养母。
怎么说也从小带到了三岁,三年啊,最折磨人的年纪,一点一点,从手臂那么长,一勺一勺喂到膝盖往上,会走会蹦。
这么久的时光,说忘就能忘吗?
古扉与古熙见面的时候已经是很晚之后了,那时候古扉十岁,古熙七岁,早该懂事了,所以古扉不满。
他俩见完没多久古扉登基,因着这件事,对古熙多有偏见。
古熙其实也很为难,怕去冷宫之后现在的养母有意见,所以从没去过,他没有以前的记忆,不记得在长明宫的事,所以心里没有多少愧疚。
但是古扉记得,一直耿耿于怀,记到他死为之,含着恨把皇位传下去。
因为他只有古熙一个亲人了,是母妃疼过的孩子,还有他自己吧。
他是哥哥,也曾经让过,疼过那个整日在屁股后面追着他叫哥的人。
古熙不记得他,他记得古熙。
有多爱,就有多恨。
那是原文里的剧情,现在俩人的见面日期毫无预兆,提前了将近三年,古扉七岁,古熙三岁半,花溪猜不透如今的古扉什么想法?
肯定很不好受吧?
已经是云泥之别了,一个是九殿下,一个是冷宫弃子。
花溪动了动,想拉古扉走,古扉不肯,脚下牢牢站着,目光死死朝那边看去。
老嬷嬷要过去喂古熙饭,古熙嫌她烦,往旁边蹲了蹲,老嬷嬷没法子,从兜里掏出糖果耐心的哄着,“殿下,这里有好吃的梅花酥哦,殿下喝一口汤,就可以吃一块梅花酥哦。”
古熙专心的挖土,嬷嬷继续劝,“梅花酥很甜的,特别好吃,殿下确定不尝尝吗?”
边说边将梅花酥外面的油纸剥开,往古熙嘴里塞,古熙不耐烦的一把推开她,嬷嬷没有防备,梅花酥和她手里的汤一起撒了出去,溅在地上,碗摔的粉碎,糖滚了滚,磕在角落的墙上缺了一小块。
花溪的袖子刚松了些,又蓦地被人拽紧,古扉目光微挪,在看那块沾了土的梅花酥。
他最喜欢吃糖了,但是人在冷宫,没有条件,已经很久没沾过,现在他如珍视宝的东西,被人不屑一顾,随手丢在地上,心里的难过,憋屈可想而知。
“别看了。”
花溪捂住他的眼,被他拉下来,他平时很听话的,很少反抗她,今儿特别固执。
花溪也固执,心念一动,带着他进了空间。
古扉登时闹开,“为什么要走,那是我弟弟!”
花溪像往常一样想揉他的脑袋,安抚他,被他避开,他面上还有情绪,跺着脚,抓着头发,很是烦躁一样。
花溪板下脸,“你不开心,为什么还要看?”
“我没有不开心!”古扉登时反驳了回去,张张嘴,还想说什么,突然像泄了气的球似的,整个人消沉下来,“我……”
确实不开心,不知道为什么,鼻子酸酸的,想哭。
受了委屈一样,特别想找人倾诉,可是……
他受了什么委屈?没有人打他骂他,他就是突然而然,莫名其妙这样而已。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像是坏掉了,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他不想这样的,真的不想。
一定是身体出了问题,不是他的原因。
古扉伸出手,带着轻颤去拉花溪的袖子,他刚刚好像惹花溪生气了,所以动作小心翼翼,含着试探,花溪没有拒绝,说明她没有在意刚刚的事。
古扉终于忍不住了,一头扎进花溪怀里,勾着脑袋,将眼泪鼻涕藏在花溪看不见的地方。
“花溪,”
声音闷闷的,带着他自己都不想承认的撒娇和抽泣,“我想吃梅花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