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书先生刚走,古扉便迫不及待丢下书,去床底下把花坛子拉出来,拿掉压的砚台,揭开上面的湿布,果然,又长了一点,发芽的越来越多。
他闲着没事便坐在地上,挨个数,今早一觉醒来,还有几个没发芽,到了中午已经差不多全发了。
有一些已经出了白色的根部,长势极快。
花溪说过,不能见光,还要浇水。
立马喊来采莲,打水给豆芽浇上,浇完铺好湿布,压上砚台,又继续放在床底下。
想了想,跑到窗台前踮起脚尖朝外瞧,花溪说过会来看他的,怎么还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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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溪被拦住了,她是犯了错的宫女,没资格进前院,前脚刚踏出前院和后院的连接处,后脚就被人发现。
是古扉身边伺候的另一个小姑娘,荷青,原主被罚后古扉身边缺了一个人,是荷青代替的。
荷青正打算去后院拿些点心给小主子,瞧见她表情不太好看,“娘娘说过的,叫你这辈子都不许来前院,你怎么又来了?”
花溪仔细翻了翻原主的记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那天刚穿来时一口气接手的记忆太多,很多小细节都忘了。
只知道不能来前院,没想到竟然是‘一辈子’,看来贵妃娘娘很厌恶她,那还是不送上门给机会吧。
花溪脚尖朝后挪了挪,退了回去,又弯腰对着荷青鞠了一躬,“多谢荷青姐姐提醒。”
荷青比她大,大概是出了她的事之后,贵妃娘娘晓得了,没再往小皇子跟前塞年纪小的丫头,不成熟。
荷青点点头,没再管她,提着食盒去了后院。
花溪站在一边,等她走了才走,刚挪了两步,身后突然有人喊她。
“是花溪姑娘吧?”
声音成熟稳重,又熟悉异常,她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会儿,对上号来。
是贵妃娘娘身边的碧菊,以前原主最怕她,被她逮着骂了好几次。
花溪回头,微微矮下身子鞠礼,“嬷嬷好。”
碧菊寒着一张小脸,“贵妃娘娘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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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冷了,沈玥身体不好,坐在铺了厚垫子的塌上,手里抱着暖炉,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上头精致的铃铛。
铃铛被芊芊玉指弹起,响起叮叮当当的动静。
花溪进来时听到的就是这种有节奏的铃铛声,一下又一下,折磨似的,叫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贵妃娘娘为什么会来找她?
很明显跟古扉的事有关。
似乎终于想到跪在地上的她,娘娘目光朝她看来,“说吧,为什么要教扉儿那么说?”
果然,她知道了,猜到的,还是古扉出卖了她?
如果是前者,还能逞强,如果是后者,一个回答不好,无异于自掘坟墓。
花溪突然有些后悔,不该多管闲事的,但是严格来讲,又不算多管闲事,因为这事关系着她,也关系着古扉的未来。
古扉帮她,所以她想帮古扉罢了。
没什么好后悔的。
花溪正了正脸色,“娘娘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认是不可能认的,一旦认了,很多事就说不清了,她现在只能找借口推辞。
比如古扉太小,说谎话被拆穿,把锅推到她头上,毕竟她是有‘前科’的人,说她更有信服力。
最重要的是,她想赌一把,赌古扉没有告诉娘娘,要不然昨晚他不会那么气势汹汹,理直气壮的说她是骗子,与她种豆子时一点没有不自然。
他那么小,如果真的出卖她,心里一定很虚,害怕她找他对峙。
思及此,花溪面上更是正派,“娘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玥端坐在贵妃椅上,从上自下,居高临下打量她,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
许久许久,久到似乎天荒地老似的,婉转清脆的女音开口,“你回去吧。”
???
过关了?
她猜的不错,古扉果然没有告诉娘娘,是娘娘自己猜的。
古扉前脚跟她认识,后脚就‘做了噩梦’,太巧了,任谁都会怀疑。
花溪双手举过头顶,恭恭敬敬磕了个头后才从房间里退出去。
她一走,碧菊不解,“娘娘,就这么让她走了?”
沈玥长睫毛垂下,玉手顺时针摸了摸暖炉,“派人盯着她。”
昨儿太晚了,气氛烘托,叫她相信了,还真以为是先人托梦。
后来回了沈家,进了父亲的密室,果然瞧见了龙袍,她立马将龙袍烧掉,心里更笃定了几分。
但是父亲不信,提醒她,让她多注意一下扉儿近来身边接触的人。
她回来后第一时间让碧菊去查,果然,扉儿这两天跟花溪走的近。
花溪是管家的女儿,密室除了她和他爹,管家也知道,她怀疑是管家放进去的,然后告诉了花溪,那花溪为什么告诉扉儿?
炫耀?
不像,更像是通过扉儿提醒她,让她处理掉龙袍,是在帮她。
爹放龙袍企图污蔑他们家,女儿通风报信,合理吗?
显然是不合理的,所以在没有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之前,她不会乱来。
再等等看,说不定这件事会水落石出。
*
花溪感觉到了,似乎被人跟踪了,她本来就是敏感的类型,刚来长明宫时把所有人都记了下来,包括她们的性子,长相,爱好,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
这是她前世当了领导之后逼出来的本领,记住底下所有人的简历,方便做事,商业如战场,了解他们的习惯和爱好,有助于工作。
这习惯到了异世也保留了下来,虽然有时候受脑子局限,个别记不大清楚,不过大概还是晓得的。
尤其是后院,她生活的地方,记得更是清晰,所以多出一个人,在她看来十分突兀。
这个人是娘娘派来监视她的,娘娘没有相信她,对她还有怀疑。
花溪尽量哪都没去,快中午时嬷嬷喊她,因为她很巧的被安排在后厨,又没别的活做,所以菜送来时,嬷嬷让她在旁边看着。
想要什么,自己拿便是。
花溪想要的很多,但是菜是固定的,娘娘早上点了菜,婆子把需要用到的材料写下来,交给太监,太监中午之前买回来。
在哪买,当然是专供皇家的菜农,皇家吃的,用的,都是指定的,在民间能贴上皇商的标签是荣耀。
花溪瞧了瞧,和早上嬷嬷说的差不多,唯一让她意外的是胡瓜居然是黄瓜,弄到手的话,岂不是说她从此拥有了黄瓜?
冬天的新鲜菜很贵,不过花溪要的不多,主要是品种,每样最多挑三五个而已,倒是鸡蛋多拿了几个。
鸡蛋也不便宜,林林总总花了不少,真的是赚钱难,花钱容易。
因为番茄啊,黄瓜都不是这个季节的,反季种植只能在草棚里,天暖拆开晒太阳,天冷包回去,很麻烦。
或是温泉旁,温泉边的温度比较高,否则天冷冻的它不开花也不结果。
稀少就意味着贵,贵这银子就像流水似的,永远都不够用,偏偏又必须买。
花溪没心疼多久,毕竟她怎么掏出去的,以后就会双倍百倍的赚回来,而且自己也能长期吃到,是划算的买卖。
太监的车上还有一些不认识的野菜,花溪缠着对方每样送了她两根,也买了很多了,对方没拒绝。
一共花了一两零八百文钱,只剩下两百文钱,花溪见好就收,将这两百文钱当做是嬷嬷帮忙给的辛苦费。
嬷嬷面上松了一口气,两百文钱也不少了,后厨的钱多,每个月的月例是三两,相当于十五分之一了。
花溪最后交代了太监晚上送什么,就说弄个百果盘,各种各样的水果都来一些,数量不用太多,重要的是种类。
让别人跑腿,总是要意思意思的,花溪塞了他一些钱,不多,但也足够他动心了,笑眯眯的保证,一定会送来的。
嬷嬷在旁边看着,没插话,等她的挑好才给贵妃娘娘挑,挑的都是好的,花溪也去帮忙,将一车东西翻来覆去折腾了好几遍,确定没有新品种后才放弃。
嬷嬷的菜也挑好了,送走了太监,俩人一个得了钱,一个得了物,心情都很不错。
花溪先回了一趟寝屋,其实是为了把东西送进空间,不过还是留了几样在外头,压在被子下,防着那个跟踪她的人。
万一那人偷偷的进来,想看她把东西藏哪了,或是买了什么,结果没找到,一定会怀疑。
其实她每样只买一点点,比如菜,一样几根已经很惹人怀疑了,但是她借口说合在一起炒,想什么菜都尝尝,看看哪个好吃。
本身不关自己事的时候,一般人都不会过多注意,嬷嬷没放在心上,被她糊弄了过去。
花溪这边的事处理完,立马回去后厨帮婆子忙,洗洗盘子摘摘菜,菜根子去掉。
花溪瞧着还很新鲜的菜根子,心中突然一动,不知道这样的能不能种活?
其实菜都是野草,好吃的被人当成了菜,它本质还是野草,野草的生命力都很旺盛,搞不好可以种活。
花溪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收进去许多切掉的菜根子,这些菜根子万一种活了,几天就可以吃上。
方才买的那些不行,因为要留种,种子出来后培育下一批才能吃。
花溪瞧见嬷嬷把葱和香菜的根都切了下来,用刀刮着案板,要把那些菜根倒进馊水桶里,连忙过去道,“我来吧。”
她双手捧起菜根,往桶里倒,实际上小拇指勾勾,已经收去了一半。
这样的菜根很多,又是不要的,花溪收起来没有半点心理负担,她还看见嬷嬷把蘑菇的根切掉一小部分,知道蘑菇种活的几率很小,花溪还是收了进来。
本来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等所有菜都处理好,已经没有菜根了,花溪坐回她该坐的位置上,掰断干枝条点火。
烧灶的工作很轻松,也很折磨,处处都是肉香味,虽然自己也买了一点,但是完全不舍得吃,准备留着关键时刻再吃。
花溪烧完灶,到了中午饭点,今天好一点,馒头大白菜和稀饭,大白菜放了醋,酸溜溜的,配馒头还挺好吃,花溪把原主的咸鸭蛋也拿了出来,这一顿竟也吃的有滋有味。
下午黄昏时,送菜的太监又来了一次,还真带了各式各样的水果,拼成一个篮子,连篮子一起送给她了。
比预想的贵了九百文钱左右,花溪给了一两,原先嬷嬷那里二两,三两掏出去,还剩下一百文钱,等于嬷嬷只赚了一百文钱,比中午少了一百文钱,嬷嬷脸拉的老长。
花溪也不管,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因为那种山雨欲来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尤其是接近被打入冷宫的时间时,眼皮子控制不住的跳。
不知道是担心古扉没把事办好?还是贵妃娘娘没将这件事当回事?
总之十分难受,心慌的厉害。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一般来讲,到了她那种境界,已经没什么能让她害怕,心慌了。
这是这几年来的第一次。
为什么?
花溪想不通,只守在屋里,离她买的物资最近的地方,哪都没去,做好迎接暴风雨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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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扉生病了,上午还好好的,下午就因为老是给豆芽浇水,结果浇到自己身上,受了凉,发了高烧。
人躺在床上,意识迷迷糊糊,还记得花溪说要来看他的话,等了又等,终于忍不住了,顶着头晕旋目出来找她。
身体不舒服,喊也喊不动,到后院绕了一圈,没找到人,又失望的回来了。
想躺在床上养病,陡然发现母妃的屋里还亮着灯。
他心里一喜,连忙小跑着过去,推开门,果然瞧见半躺在贵妃椅上的母妃,和旁边伺候的碧菊,还有若干丫鬟。
他正了正脸色,“你们都下去吧。”
碧菊瞧了瞧贵妃娘娘,贵妃娘娘点头才带着人离开。
等人都走远,古扉关上门,蹬蹬几步跑过去,抱住母妃的腰。
沈玥愣了愣,“怎么了?”
“没什么。”生了病,声音闷闷的,含着淡淡的委屈,“就是想撒个娇。”
年纪也不小了,不能让别人看见,要不然会笑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