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燕晴煦恍若从迷蒙中?猝然被推醒一般。他说得?对,人终有一死,但就算要死也不该在今天,就算要死也不能拉着他去死。哪怕敌手强大,未到最后一刻、力气还未用尽,她就不能轻言放弃。
韩江容的马就在附近,如果打不过,他们还可?以尽全力骑马逃跑;若是无法两个?人一起跑,她至少也要先?把韩江容送出去。如此想着,她找准六个?黑衣人中?较弱的那个?主动出击,试图破开缺口突出重围。
一剑刺出,正中?黑衣人右胸,然而还未及深刺,那黑衣人猛地握住了她的剑刃,整个?人迅速后退。徒手握上剑刃,手掌必定会被割伤,而这黑衣人却似全然不在意,紧紧攥着她的剑不松手,任由?血液顺着她剑上的凹槽流下。
她随黑衣人的动作向前几步,继续施力,欲将?剑送进他的胸中?,可?对方抓着她剑的手臂像石头似的纹丝不动。不能刺入,她转而试图将?剑抽回,依旧是动弹不得?。
就在这一送一抽皆不得?的须臾之间,另有两个?黑衣人从左右两边同时向她出剑。她本?能要向后闪避,但剑尖还被对方死死攥在手里,她又不愿弃剑,躲闪的范围就此被限制住,右臂靠近肩膀的部位被划了一剑。
剑锋切过肌体时,她并没有太多的知觉,甚至短时之内还能行动自如。但疼痛袭来也不过是顷刻间的事,不必看也能知道?这伤口很深,她每每一动胳膊,半边身子都跟着痛到发颤。但是伤在持剑手的一边,她又不得?不动,只好双手持剑强忍着对敌。
韩江容与她背对着,问她那边可?还应付得?来。她怕一张口就会痛呼出声,惹他担忧分心,于是紧紧咬着嘴唇没有出声。
未得?到回应,他又问一遍,同时侧身向她看去,只见她肩头染血,面色煞白。他顿时慌了神?,一个?不注意让人在他背上划了刀子。
“小?江!”燕晴煦眼看他受伤,深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们该当如何?齐茂远几人尚且自身难保,不能寄希望于他们几个?脱困后回来给予援助,她和韩江容必须靠自己?突围。可?若是硬拼,他们又没多少胜算……
就在她无计可?施心焦之时,忽有\"啊\"的喊声由?远及近传来。燕晴煦寻隙瞥了一眼声源处,映入眼中?的画面惊得?她差点忘了动作。
那竟是嵇承古一路大叫着狂奔而来,一瘸一拐的步伐却奇异地协调。他手中?还举了把生?锈的铁铲,燕晴煦记得?那是被遗弃在茅草屋角落里没人要的破铁铲。虽说不合时宜,但她莫名觉得?这场面十分滑稽。
奔到黑衣人身旁,他一边\"啊啊啊\"地吼着,一边握住铁铲毫无章法地一通乱挥,没想到还真让他拍中?了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满头迸血,倒地痛苦地扭了两下便不动了。
燕晴煦哭笑?不得?,她费了好大力气也没能打倒的黑衣人,居然让这呆子以此种方式解决了,正所谓是大力出奇迹。
让嵇承古这么一搅和,黑衣人的阵型被打乱,燕韩两人趁机合力又击倒了一个?。
再看嵇承古的情况。方才他能打中?黑衣人全靠运气,想要故伎重演已?是再无机会,不过三两下他的铁铲就被一个?黑衣人轻巧地夺走。那黑衣人向他步步逼近,他惊慌地后退,兴许是由?于太过紧张,他自己?的左脚绊了右脚,身子后倾跌坐在地。
嵇承古此人,空有一身过人的轻功,别的武功却是连丁点都不会。燕晴煦先?前怀疑他是藏拙,她不相信能将?照影步用得?出神?入化的人身上会没有功夫,直到亲自试了他,她才相信此人真的是个?……弱鸡。
说到弱,嵇承古非常瘦弱。一般来说练武之人就算看上去纤瘦,其实?身体还是结实?的,他们身上每一块肉都是年复一年实?打实?练出来的。而嵇承古却是名副其实?的弱不禁风,一副小?身板比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还不如,刀剑等武器他可?能连挥都挥不动。
以他的条件,遇到危险时除了赶紧跑路之外再无别的选择,一旦被抓住就是个?死,因为?他完全无力反抗。
现在,嵇承古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且先?不提他摔倒这码事,就是没摔倒,按他和黑衣人之间的距离来算,他应该也是逃不掉的。他必死无疑。
黑衣人居高临下面对他,他屁股往后挪了挪,再挪了挪,然后后背碰到了树干,挪不了了。他哀求道?:\"别杀我!别杀我求你了……\"
燕晴煦和韩江容早就看到了他的窘境,有心过去救他,可?是另外三个?黑衣人不依不饶地和他们缠斗,他们脱不开身,只能期望嵇承古能靠自己?再多撑一刻。
嵇承古退无可?退,那黑衣人也没有了戏弄猎物的兴趣,缓缓举起了剑。韩江容叫他快逃,他却像吓傻了似的,既不叫了,也不动了,只愣愣盯着黑衣人。
完了,韩江容心想。
然而就在此刻,异变突生?。那黑衣人不知为?何突然发出一声长?长?的哨音,旋即奔向他处离开。与燕韩二人周旋的几个?黑衣人也不再动作,转身就跑,只剩下瞠目结舌不明就里的燕晴煦和韩江容,以及瘫坐在地被吓呆的嵇承古。
愣了半晌,韩江容问:\"他们……这就走了?\"
\"怎么,你还舍不得?他们走?\"说完,燕晴煦奇怪自己?竟还有心思?玩笑?,摇头正色道?:\"走了最好,不知道?语儿他们那边如何了,我们快去和他们会合。\"
早先?嵇承古的马被两影卫骑走,他是从茅草屋处用脚跑到这里的,而燕晴煦的马已?被黑衣人斩杀,他们三人只剩了一匹马。一匹马三人骑太难为?马了,韩江容让燕晴煦和嵇承古上马,他说自己?可?以在后面跟着。
嵇承古没跟他客气,直接骑了上去。燕晴煦则摇头对韩江容道?:“你骑马吧,我脚程比你快。”
韩江容不肯,但燕晴煦也坚持,他拗不过便上了马。她见韩江容坐在了嵇承古前面,特地叮嘱道?:\"嵇大哥你小?心些。\"
嵇承古以为?她是让自己?小?心些别摔着,还在奇怪她怎么突然关心起自己?来了,莫非是被他刚刚英雄救美的勇猛行为?感动了?接着就听到她的后半句:\"小?江后背有伤。\"
敢情她并不是在关心他,而是告诉他小?心别碰了韩江容的伤口。他腹诽着自己?牺牲了那么多大老远地跑过来救他们,结果就换来她这么一句,但面上还是温声应下。
\"嵇大哥,多谢。\"她又道?。
他心里这才舒坦了一些,道?:\"毋需言谢,我应该的。\"随即离开马背让她上去,“还是你们两个?伤员骑马吧,我跟着。”
三人循着地上凌乱的马蹄印和脚印,朝陆语儿几人的方向追去。跑了一段,不远处一群黑衣人疾奔而过,消失在树林之中?,正是先?前追着陆语儿几人的那群黑衣人。
过去的只有黑衣人,而没见到齐茂远陆语儿他们。难道?这些黑衣人不是在追击,而是在撤退?
为?何会撤退?燕晴煦心中?浮现一个?可?怕的想法。
黑衣人的任务是击杀陆语儿的哥哥,那么现在他们全员撤退,也许意味着他们已?经成功完成了任务。再联系刚才那六个?黑衣人的突然撤离,她越发觉得?这一猜测有道?理,那六人可?能就是以某种未知的方式收到了任务成功立即撤退的讯息,因而才不再在他们三个?非目标人物身上浪费时间。
假如真是这样,那陆语儿他们……该不会已?经……她的心再次悬起来,暗暗祈祷他们千万别出事,这种事情还是别让她猜对为?好。
不过少时,事实?便向她证明了她的猜测是错的,疾行没多远他们就遇到了陆语儿几人。除了陆语儿哥哥那两个?受重伤的随从,其余人全都毫发无损,正满眼困惑地望着黑衣人离去的方向。
“你们可?还好?”韩江容跳下马,跑过去问。
齐茂远点头,“我们没事。适才那些人不知怎的,分明都已?经快要追上我们,却忽然不追了。”
“我那边也是,几个?黑衣人不知为?何就撤走了。”韩江容道?。
“这倒是怪了。”徐卓摸着下巴揣度道?:“莫不是突然有更紧急更重要的任务?”
陆语儿的哥哥在这时笃定道?:“不可?能,对那些人来说,这世上不可?能会有比杀我更重要的事。”
徐卓:“……”你还真有自信……
燕晴煦停在了稍远的地方,陆语儿一眼看见她衣服上的血迹和肩部的伤,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跟前,想查看她的伤势又不敢碰她,倏地红了眼圈。本?想问问师姐疼不疼,结果一开口却成了哭唧唧的埋怨:“怎么搞的啊,怎么弄成这样了……”
见自家师妹要哭,燕晴煦忙安抚地摸摸她的头顶,\"我没事,别哭。\"又对众人道?:“小?江也受伤了。”
不止燕晴煦和韩江容,陆语儿哥哥那两个?随从的伤势也刻不容缓需要诊治。他们不熟悉此处地形,一时半刻找不到安稳的落脚地,齐茂远当机立断,决定先?回到之前藏身的茅草屋治伤。
回去的路上,燕晴煦和陆语儿共乘一骑。他们救下的那个?蓝衣男子,也就是陆语儿的哥哥则走在她们斜前方。
燕晴煦知道?陆语儿有三个?一母同胞的哥哥。从前在落玉山庄,陆语儿偶尔会讲起她的家人,故而燕晴煦对她的哥哥们早有耳闻。
这男子约二十岁左右,看他的年纪,大概是陆语儿的二哥或三哥。不过她拿不准,便问道?:“语儿,我们救的这个?,是你哪位哥哥?”
陆语儿道?:“我五哥。”
“五哥?”不是只有三个?哥哥么,燕晴煦疑道?:“你哪里来的五哥?”
“是堂哥啦……”
堂哥,也就是她父亲兄弟的儿子。既然是陆语儿父亲那边的人,身份断然也是尊贵万分,会有人如此兴师动众地追杀他也不算非常奇怪。燕晴煦没有再追问她堂哥的具体身份,也未往深想。
而后陆语儿做贼似的向燕晴煦贴近了些,趴在她耳边用很小?的声音说:“他是……那位。”
“那位?”
陆语儿伸出食指,冲上指了指,“对,就是那位。”
作者有话要说:陆语儿:师姐你肿么受伤了嘤嘤嘤QAQ
燕晴煦:不哭,摸头~
韩江容:【暗中观察.jpg】我也想要摸头杀QuQ
你们发现了嘛燕二呆已经会关心小暖炉了!再也不是眼里只有师妹一个了!
韩江容:我终于看到了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