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下了三四日的雪终于放晴,温瀛去了一趟军营,带着郑沐和温清一起,凉城这里的军营由他直接统帅,有兵五万人。
凌祈宴趁机出府溜达。
这座边城规模不小,王府地处城中心地带,东区和北区是城中官员、富商的宅邸,最热闹的街市也在这边。
凌祈宴下了车,一路走走停停,沿着商街逛游。
这里的新奇东西不少,许多塞外之人在此做买卖,还有那番邦的舶来品,但若论这货物的品相,却远比不上京里那些高门世家铺中卖的宝贝,更别提凌祈宴是见惯贡品之人,自然不怎么瞧得上这些东西。
将拿到手中摩挲了一阵的玉佩搁下,凌祈宴觉得没劲,走出这玉器铺子,瞥见对面街上有间戏园子,不由停步驻足,多瞧了一眼。
江林见他似有兴致,小声告诉他:“奴婢听人说,这里的戏园子唱的戏都是这边特色的,跟京里的很不一样,郎君可想进去看看?”
凌祈宴没多犹豫,反正他无聊得很,信步走过去。
戏园门口迎客的小厮是个有眼色的,见他一身贵气,殷勤谄媚地将他迎上二层雅座,正对戏台子,视野最开阔之处,有屏风与周遭隔开,不会被人打搅。
凌祈宴坐下,转着眼睛四处打量,这戏园子里十分热闹,这边虽是边城,但南来北往的商人不少,富贵闲人也多。
热茶和点心奉上,他随意尝了尝,都还不错,和京里吃到的那些不一样,另有一番风味。
台上旦角咿咿呀呀的唱腔,他是半句听不懂,但看人举手投足间颇有几分风情,也还有些意思。
凌祈宴支着脑袋看得专注,江林在一旁给他斟茶倒水递点心,将他伺候得舒坦。
半个时辰后,屏风外候着的护卫进来禀报,说是外头有人自称是这凉城知府家中子侄,听闻旒王府的温先生在此喝茶,特来拜会。
凌祈宴咂咂嘴,那日温瀛宴请的只有军中将领和王府属官,怎的他这个“幕僚”的身份这就传出去了?
他倒是听人说了,他们到这里的第一日,这些凉城的地方官就给王府送了拜帖,但温瀛没理他们,马屁没拍成,所以这是转而找上他了?
凌祈宴没多想,懒洋洋地示意人:“让他进来。”
来人是个年约二十几,瘦高个,看着十分精明的年轻男子,一见到凌祈宴便笑眯眯地抱拳与他寒暄:“温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在下汪旬,家伯是这凉城的知府,听伙计说温先生来了园子里捧场,实乃蓬荜生辉,您请随意,看好听好吃喝好,茶资在下都给您包了。”
凌祈宴瞅着他:“这戏园子是你的?你怎知道我的身份?”
那人笑道:“小本经营,赚点养家糊口的钱罢了,温先生高才,名声这几日已在这凉城里传遍了,岂有人不知,您身边跟着王府出来的护卫,在下便斗胆猜了您的身份。”
他……高才?
凌祈宴好悬没笑出声,只怕这还是他活了二十年,头一回有人这般恭维他。
“传遍了是什么意思?我自个怎的不知道,谁传出去的?”
那人告诉他:“您随王爷来这凉城的第一日,外头就有传言,说王爷身边有位才识出众、学富五车的幕僚,与王爷相识于微末,知交甚笃。”
凌祈宴无言以对,竟有这等事情?
他抬眸看了江林一眼,江林当下会意,打发了个机灵的小太监出去,打听事情。
这汪旬又好一顿天幻乱坠地吹捧,若非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性的,凌祈宴当真要以为这人口中那个满腹经纶、博古通今的旒王府幕僚,是他自己。
虽有一肚子疑惑,凌祈宴面上不显,漫不经心地听人说那些奉承之词。
这人与他套近乎,必是冲着温瀛去的,温瀛的身份不便与这些人结交,他却没这个顾忌,且不介意认识认识这里的地头蛇,多条人脉,日后想办什么事情,都方便些。
于是也没赶人走,让之坐下,一块喝起茶来。
见凌祈宴似对戏台子上的旦角十分感兴趣,汪旬顺势问他:“温先生从前可听过这边的地方戏曲?”
“没有,”凌祈宴顺嘴问,“这人唱的什么?”
“贵妃醉酒,可与您在京里听过的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凌祈宴心道,无论是扮相还是唱腔都大不相同,原来贵妃醉酒还能这么唱,还挺新鲜。
凌祈宴兴致勃勃地看着,待这一折唱完,依旧意犹未尽。
那汪旬见状,眼珠子转了一圈,与凌祈宴提议,说隔壁酒楼也是他开的,正巧晌午了,请凌祈宴赏脸一块去用午膳,一起喝上一杯。
听说有酒,凌祈宴向来来者不拒,这便答应了,移步去了隔壁。
这间酒楼是这凉城里头最好的,有三层,临水而建,凌祈宴跟人上到三楼雅间,一桌子好酒好菜很快送上。
凌祈宴端起酒杯嗅了嗅,又细细尝了一口,汪旬笑问他:“温先生觉着这酒如何?”
“是好酒。”凌祈宴点头赞道。
来这边之后,他最高兴的,就是能喝到各样从前没喝过的美酒,再没比这更叫他开怀之事。
见他喜欢,汪旬赶紧又与他添满一杯。
酒过三巡,俩人很快称兄道弟起来,汪旬满口吹嘘自己在这凉城之中人脉广,没有他不知道的事、结交不了的人,更没有他不知道的好玩的去处,说凌祈宴要是肯赏脸交他这个朋友,定不叫他在这凉城里的日子过得太无聊。
凌祈宴用力拍他肩膀:“你小子是个有趣的,本少爷喜欢。”
江林默默将醉意上头的凌祈宴扶起坐正,不叫他与人靠得太近,暗想着这些胡言乱语,可千万不能被那位旒王殿下听到了。
“温先生客气,能入您的青眼,是在下的荣幸。”汪旬笑着奉承,又说给凌祈宴备了份礼物,请他务必要笑纳。
他说罢拍拍手,雅间门从外头推开,进来个唇红齿白、面若敷粉的俏郎君,弱柳扶风一般,与他们见礼。
凌祈宴迷瞪着眼打量来人,有些不明所以,汪旬小声与他道:“温先生,这就是刚才那台子上唱戏的旦角灵哥儿,您可看得上?您若是喜欢,人便送您了。”
“……送我?”
“是,送您了,能伺候您,是这灵哥儿的福分。”
江林吓了一跳,见凌祈宴不出声地盯着人看,担心他当真看上了,赶紧给他倒了杯茶,试图让他醒醒酒,压低声音提醒:“郎君,您喝醉了,时候也不早了,我等还是早些回去吧?”
凌祈宴意味不明地“唔”了一声,那汪旬以为他同意将人收了,十分高兴,又拍拍手,这回进来四个人,两男两女,俱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凌祈宴打量片刻,轻眯起眼,手指敲着下巴,若有所思。
汪旬笑问:“温先生,您瞧这几人如何?”
“挺好。”他随口道。
“那,王爷可看得上这样的?”
闻言,凌祈宴微蹙起眉,转眼看向汪旬:“王爷?”
汪旬笑得一脸谄媚:“能否烦劳温先生行个方便,帮在下将这几人转赠给王爷?”
凌祈宴的目光又落回那几个人脸上,刚还瞧着有些惊艳的美人,忽地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了。
就这几个人,长得还没那穷秀才自个好看呢,穷秀才收了他们可不得吃亏?
这么想着,凌祈宴斜睨过去:“你想把他们送给王爷?”
汪旬被他的眼神盯得心里咯噔一下,莫名有些慌:“您要是有看上的,也尽可以挑……”
凌祈宴将江林递来的茶饮尽,脑子清明些许,淡下声音:“旒王殿下什么天姿国色没见过,你这些哪里入得了他的眼,还是别费这个工夫了,真想与殿下示好,安分老实些,日后自然有用得上你们的地方,且再说吧。”
“可……”
“没什么可不可的,旒王殿下不喜欢这一套,别弄得适得其反了。”
他这么说了,那汪旬只得喏喏应下,不好再坚持。
江林搀扶着凌祈宴起身,那旦角凑上来想搭手,被凌祈宴挥开,汪旬见状一脸尴尬道:“温先生,这灵哥儿您……”
凌祈宴摆摆手,指着人冲着汪旬道:“这么好好一个角儿,你得好生养着,别随便送人了,多可惜,下回我再来听他唱戏。”
汪旬赶忙称是,恭送他离开。
待脚步声远去,汪旬抬手扇自己一巴掌,懊悔不迭,他怎么突然就蠢了,竟没看出来,这个什么温先生,长成那副模样的,哪里会是旒王殿下正儿八经的幕僚!
难怪他既不肯收人,也不肯帮旒王收……
坐上车,凌祈宴将吃下去的酒吐了大半,又喝了江林递来的醒酒汤,倚着车壁闭目养神。
江林小声与他禀报,方才派人去外头打听来的事情。
确实他们到这里第一日,他的名声就已莫名其妙在这凉城中传开了,且都是好话,从哪里传出来的却不知晓。
凌祈宴闻言不由皱眉。
“那个汪旬,打听过没?是个什么样的人?”
“问过了,确实是这凉城知府的侄子,他本人从商,在这边生意做得很大,那位汪知府听闻是个没什么大本事的,在这边城经营了快十多二十年,一心想调去南边繁华之地,始终不得如愿,原先打过靖王爷的主意,但靖王对这些地方官向来不假辞色,且拘着手下之人,不与他们往来,叫他们无从下手。”
那就难怪要巴结温瀛了,无论温瀛这个王爷将来如何,至少他现在正得圣宠,对他们这些政绩平平的地方官来说,又不指着日后鸡犬升天,能图得一时好处就够了。
凌祈宴心定下来,这种人再好打发不过,与之结交也确实有不少用处,再者说,他实在无聊,需要找些乐子打发时间。
马车进了王府正院,江林推开车门,一眼看到冷脸站在外头的温瀛,赶紧低下脑袋下车,再伸手去扶凌祈宴。
温瀛一个眼神示意,让之退开到一旁,走上前去,直接将凌祈宴抱下车。
凌祈宴酒喝多了,浑身都是软的,不愿动,就让他一路抱回后院,嘴里含糊嘟哝:“你不是去军营了吗?这么早就回来啦?”
“已经申时了。”温瀛沉声提醒他。
“……哦。”
他还真不知道,都这么晚了。
看到温瀛紧绷着的侧脸,凌祈宴小声抱怨:“你又生气了?我就是看个戏喝个酒,这都不行吗?你心眼怎么这么小,每日这么生气,容易老的,老了就不好看了。”
温瀛没再理他,将人抱进浴房里,让他沐身。
凌祈宴趴在浴池边缘,眯起眼睛打瞌睡。
温瀛站在屏风外,沉着脸听低着头的小太监小声禀报,凌祈宴今日出门之后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又跟人说了什么话。
将人挥退,温瀛走进里边,凌祈宴听到脚步声,恍恍惚惚地抬头,看他一眼,又趴回去。
热气蒸腾中,他露在外头的肩背白得晃眼,上头还隐约留有道道暧昧红痕,温瀛的目光自那处滑过,微微一顿。
“赶紧洗完了起来,别在这里睡。”
温瀛低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凌祈宴哼哼两句,坐直身,仰头看向他:“我沐浴你都要管?你怎么什么都要管?你烦不烦啊?”
温瀛没接腔。
他们隔着水雾沉默对望,最后凌祈宴先转开眼,背过身去,不想再理他。
他磨磨蹭蹭地洗完,温瀛始终站在后边看着,待到他从浴池里跨出来,温瀛拿起搭在一旁的绸巾,裹住他身子。
凌祈宴垂着眼,被温瀛揽进怀里,重新抱起。
回屋将人扔上床,温瀛高大的身躯罩下来,凌祈宴推拒着他:“你干嘛,天还没黑。”
屋中下人已自觉退下,帮他们带上房门。
温瀛捉住他一只脚掌,用力一捏,凌祈宴软了身子,他这会儿衣裳都没穿,完全一副任人宰割之态,十分的憋屈,眼角不由挤出泪花子:“你又想欺负我。”
“为何跟人去喝酒?”温瀛冷声问。
凌祈宴抬手捶他肩膀:“我跟人喝酒都不行?你有毛病啊?”
“那个戏子呢?你盯着人看了一个多时辰,好看吗?”
凌祈宴气不打一处来,伸脚就踹:“我看他唱戏不行?我又没把他收回府里来,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温瀛将他的腿摁下,死死压着:“你还想将人收回府里来?”
凌祈宴深吸一气:“你行了吧,人送给我的不过是添头,送你的那四个才是本来打的主意,你对着我发什么脾气?”
温瀛垂眸不错眼地看着他,凌祈宴被他这样的眼神盯得不自在,凶道:“怎么?我说错了?你不高兴我帮你把人推了,你自己去找那个汪旬将人再要回来就是,他肯定乐得双手将人给你奉上,唔……”
双唇被堵住,凌祈宴想咬人,温瀛却不给他机会,舌头已抵进去。
被狠狠亲了一顿,凌祈宴终于老实了。
被放开后,他赶紧缩进被子里,再不肯冒头,气哼哼道:“你拿我衣裳来。”
温瀛的手在他腰臀处又揉了一把,这才放过他,起身去帮他拿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