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梨飞速地蹿下楼,一眼就看到在大门口等着的姜夏。
姜夏见她脚底生风,着急忙慌的样子:“怎么了这是,遇见谁了?”
“没有没有,没碰见谁。”她赶紧摆了摆手。
“真没事?不会有人插队了吧,接个水用了这么长时间。”
她嘴角一抽,回想起刚刚那一幕,她和徐闻站在饮水机前面面相觑,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羞耻感瞬间又涌了上来,直冲颅顶。
眼看姜夏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她连忙转移话题:“老师点名了吗?赶紧走吧,别迟到了。”
姜夏想了想迟到后的恐怖惩罚,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
俩人于是飞奔向操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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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周一,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班会。因为上一周大家都在忙碌考试,所以这一次,算是升入高三之后的第一堂班会。
阮梨不用想就知道,以自家班主任的性格,肯定会长篇大论地讲满一整节课,甚至拖堂。而上次摸底考的成绩,无疑就是此次班会谈论的重点。
她趴在桌子上,回想了一下自己惨不忍睹的物理成绩,撇了撇嘴。
班长就在这时从门外走了进来,一巴掌拍在黑板上,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他还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咳咳咳,班主任被叫去开会了,一会的班会上自习。”
说完又觉得不妥,连忙打上个补丁,“但也别太闹腾了,今晚还是有老师值班的。”
不知道是谁先发出一声欢呼,整个班级化成一片欢乐的海洋,学生的快乐来得如此简单。
班长借了前排同学的一点胶带,把一张纸贴在了黑板的右下角,还没来得及进行官方发言,就被围观的同学从讲台上挤了下去。
一堆人热热闹闹地围在黑板前,把那张纸里里外外给看了个透。
“我就说吧,是新的座位表!”
“不要啊,我不想和我的老同桌分开。”
“哈哈哈哈哈哈爷爽了!新学期新气象,我终于能摆脱那死丫头了!”
“你说什么?你有种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哎哎哎拒绝打情骂俏啊,保护动物人人有责。”
“老兄,帮我瞅瞅我坐哪呗?或者你往旁边让一让,我自己看也行。”
……
一时间,黑板前面闹闹哄哄,人头攒动,十分拥挤。阮梨自觉挤到前排无望,干脆退出战场,回到座位上提前收拾东西,打算等过一会人少了再来看看。
不知道这一次会和谁坐同桌,总不会没有吧。阮梨把抽屉里的东西都收拾了出来,不着边际地想。
他们班有55个人,因为是单数,所以之前排座位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位同学被单独拎出来安排在讲台旁,作为祖国的鲜花承担起绿萝的责任,一天下来粉笔灰能吃到饱。
“梨子!”姜夏看完了表回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帮你看了,你和徐闻坐一起!”
阮梨的身子一下子变得僵硬了,又一次回想起那一天的尴尬,突然觉得做绿萝其实也挺好。
不对不对,想什么呢阮梨,想想你那破烂的物理成绩,班主任明显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这么不识抬举呢?
努力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她还是不愿相信,打算自己去前面看上一眼。
在说了不知道多少声的挤一挤和谢谢后,她看到了那张表,并在中间偏后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而旁边紧挨着的,就是徐闻。
她突然想起来,之前说班里有55个人,是因为没把徐闻算上,他长期在外集训,不参加集体活动,只在班里挂了个名。但现在他回来了,就是56个人了,正好双数。
她扭过头看向讲台旁,绿萝同学果然笑得十分妖娆:“哈哈哈哈哈哈我也有同桌了!想不到吧?老子也有今天,粉笔灰可再见吧您嘞!”
你别说,她一开始还真就没想到,阮梨心情复杂地想。
为了给后面的同学让道,她撤出了讲台。
木已成舟,再怎么想也无济于事,她现在只希望接下来的一学期能普普通通安安稳稳地度过,如果物理成绩能提高点就更好了。
徐闻应该不算很难相处……吧?
阮梨想着之前尬出天际的接触,变得不太确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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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行知中学的作息,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就可以去食堂吃晚饭了,然后进行自由活动,直到上课铃再一次打响后回到教室上晚自习。
换位就被安排在晚饭后到晚自习前的这段时间里。因为拖桌椅的噪音实在太大,所以他们班换位向来都是只搬东西不搬桌。
好不容易把自己所有东西都搬到了新座位上,阮梨长舒了口气。
她从书包里翻出一包纸巾,把桌面连带抽屉上上下下都擦了个干净,用完后就随手扔到放垃圾的小袋子里。等她习惯性地把袋子往桌子旁边一挂的时候,才发现这张桌子根本没有挂钩。
批量生产的流水线上总会出现那么一两个小小的瑕疵品,课桌也不例外。
阮梨纠结着脸,最后把袋子放在了地上。
一会去买个粘钩吧,她想。
东西差不多都收拾好以后,她就约着姜夏一起去了楼下超市。
等她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徐闻已经坐在座位上不知道学了多久了。看他沉迷学习的样子,阮梨也不好出声打招呼,便低头鼓捣着刚买的粘钩,把它粘在桌子的侧面。她挂好袋子,便也开始学习了。
上课的铃声响了,大家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安安静静地开始上晚自习。
可能是粘的不牢。
“啪嗒。”
挂钩突然掉了。
阮梨连忙低头,幸亏袋子里的东西不多,没撒出来。她弯腰去捡,然后用力地摁压,把挂钩粘在桌子上。
早知道就用力一点了,她皱着眉感慨了一句,然后重新回到作业的海洋。
可惜好景不长。
“啪嗒。”
挂钩又一次掉在了地上。
她又一次弯腰把粘钩捡起来,用上吃奶的力气死死地摁压,把它粘在桌子上。
这次总行了吧,她气呼呼地想,又一次转身回到学习上。
可就像是在试探她的底线一样。
“啪嗒。”
她刚转过身,挂钩就再一次蹦哒到了地上。
铁质的钩子闪过白光,像是对她无声的嘲笑。
这算什么强力粘钩!阮梨愤愤地把这个假冒伪劣的小东西捡起来,咬牙切齿地试图再一次把它怼到桌子上。她眼睛冒火,念念有词,妄图通过威胁的方式让它更坚强一点。
像是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样,徐闻就在这时出了声。
“这种材质的摩擦力系数不够,肯定粘不牢。”
带着一贯的冷淡和理性,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阮梨做的无用功。
这是同桌后他说的第一句话,阮梨抬头看向他,对方冰冷冷的神色让她感觉自己的物理和智商都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她眨了眨眼,不知道怎么接话。
愣了半晌,呆呆地回上一句:“哦。”
徐闻看着她茫然的样子,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嘴角,他不是很习惯主动向人示好。
他偏过头指了指自己桌子上的挂钩,依旧是那种冷冰冰的声线。
“用这个吧,坏了我修。”
她懵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徐闻已经转身继续研究学习了。
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她慢半拍地眨了眨眼,悄咪咪地拎起自己的小袋子,一点一点试探性地往徐闻的挂钩上靠。
徐闻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不动声色地晃悠了下笔,演算的速度悄无声息地慢了下来,直到她把袋子挂好后才又渐渐恢复原样。
但阮梨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她正看着眼前一道有关摩擦力的题陷入纠结。
今天是和摩擦力犯冲吗,怎么哪都是它。
她不自觉地啃着笔帽,然后小心翼翼地抬笔,郑重其事地写下一个解和冒号。
今天物理方面的运势不太好,怎么光遇到不会的题。要不要改天做个法?她看着空白的卷子,严肃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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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回到家,就看见老爸正在厨房里忙上忙下,阮梨赶紧放下书包,钻进厨房里帮忙。
看着菜板上丰富的食材,她不禁幸福地抱怨着:“这么晚了怎么还做夜宵?累不累啊。”
“这不是庆祝你高三嘛。”阮梨爸切着菜,关心地问道,“今天怎么样?新同桌好相处吗?”
阮梨洗菜的动作不经意地慢了一下。
“人挺高冷的,”她眨了眨眼,不确定道,“但应该……没有看上去那么难以接触?”
“那就好。”阮梨爸笑了笑,“你去外面先等着吧,饭一会就好。”
“我再帮你切点菜吧。”她自告奋勇地想要帮忙。
“不行,万一切到手了怎么办?”阮梨爸严词拒绝,“快出去吧,别添麻烦。”
“好吧……”
她撇了撇嘴,只能不情不愿地离开厨房,窝在客厅的沙发上。
头顶的吊灯是暖黄的,照在墙上一家三口的合照上,毛茸茸的,有一种温馨的怀旧感。
阮梨盯着照片上小小的自己,忍不住出神。
时间静悄悄地过去,老爸的声音从厨房传来:“饭好了!”
她被喊得回神,最后看了眼照片,无声地笑了笑。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