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谢延生还真就放任姜寻去约会了。她那天稍微打扮了一下, 穿得规矩适中就去赴约了。

姜寻请那个谢延生口中的“冤大头”吃饭就是为了表达一下她的谢意。

结果一入座, 姜寻傻眼了。

谢延生白西装,黑裤子, 长腿随意交叠。

打火机, 万宝路,钢笔放在桌上。

他翘着腿, 时装杂志放在膝盖上, 他的姿势优雅,一页一页地翻着杂志。

“怎么是你?”姜寻问完这句话就后悔了。

这是在谢延生身边待久了,一切有他处理,脑子都变钝了。

“小姐, 我在等我的灰姑娘, 你是吗?”谢延生高挺的鼻梁上架了一副金丝眼镜, 十分斯文。

“在午夜12点钟声响起的时候,我准备带她去坐南瓜马车, 为了满足她想做灰姑娘的愿望。”谢延生勾唇,衣冠楚楚地说道。

为了配合姜寻, 他还特地穿了白西装。

“神经病。”姜寻笑骂道。

转眼间,两人却相视一笑。有哪个姑娘不动心,有男人为了讨你欢心费劲心思地花了五百万。

还为了姜寻的好奇心, 让她能够一步一步去打开他为她准备的潘多拉魔盒, 甘愿陪她玩这种无聊的角色扮演游戏。

那是因为谢延生把姜寻捧在心上,并且甘之如饴。

两人愉快地用餐,眼里都只有彼此。可是姜寻想到了什么, 皱眉:“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傻,花五百万买我的画,又重新挂回家里去?”

“可以挂我办公室。”谢延生笑道。

重点是,他好像不太懂,花钱图一个他本来就有的东西。

在姜寻看来,就是个有钱的冤大头。

“宝贝,我要去德国出差一周,不要太想我。”谢延生推了一下眼镜。

“放心,你不在我又能去酒吧浪了。”姜寻故意跟他对着干。

谢延生大手探过去,掐了一把她的雪臀,眼睛威胁性地眯起:“你敢?”

“不敢,不敢,我错了。”姜寻立刻晃着谢延生的胳膊,声音温软。

谢延生临出差前一天,姜寻非要扮个贤妻良母给他收拾东西。

结果贤妻良母收拾东西的方式就是把衣服胡乱塞进去,东西掉了一地。

谢延生微叹了一口气,一把把姜寻抱到床上。

“还是我来吧。”

姜寻讶于谢延生的耐心和温柔,直觉背后肯定有阴谋。

果然,谢延生这天晚上在床上把她骗得团团转。

美其名曰:这才是贤妻良母该做的事。

姜寻早上醒来的时候,谢延生已经走了。

只是一周,谢延生以前也出过差,没什么适应不了的。

只是姜寻在拍戏的时候,有人冒着粉丝的名义寄了很惊悚的快递过来。

沾着血的假发,破旧的布娃娃……比上次文施施收到的恐吓有过之而不及。

姜寻感觉一阵心悸,但因为谢延生在外面出差。

她不想他分心受扰,所以在两人的日常通话中,姜寻一直避着此事,没有提及过。

可谢延生还是知道了,他让助理暗自去查这件事。

“想我了吗?”谢延生握着电话。

“有一点想。”姜寻说道。

谢延生挑眉,不断地看着手里的设计图,语气愉悦:“只有一点吗?”

“其实很想。”姜寻说完这句话后,去摸脸,烫得不行。

这么大岁数,还像刚谈恋爱的小孩一样腻乎乎的,姜寻有些败给自己了。

“等我回来给你个惊喜。”谢延生声音低低的。

“好。”姜寻应道。

其实谢延生这次出国不止是谈生意,他也去见了德国著名的婚纱设计师,并参与了部分设计。

他想要把最好的给姜寻。

与此同时,一位穿着浆洗得发旧的蓝色工服男人推着一辆垃圾车,在清理街道。

他的腰因为常期劳作的关系一直驼着,而皮肤常年没见过光,呈一种病态的灰白。

烈日当头,泼了一层热浪下来,那名清洁工热得不行,身上穿着的汗衫已经湿透与外套黏腻在一起。

有路人经过,手里拿着空的矿泉水瓶盖,明明可以直接递给他,却要当着清洁工的面扔到不远处。

再由清洁工慢慢驼着腰去把那个瓶子捡起。

那名清洁工渴得不行,慢慢直起腰,仰起头把里面的水给喝了。

与此同时,姜寻刚代言的一款彩妆上市,公司主推力度之强。

清洁工一抬头便看见商业街中心的LED显示屏里,一位后五官精致,红唇动人的女人在上面大放异彩。

几乎每个人过路人都会驻足于此两秒钟。

与此同时,清洁工的眼神由讶异变为惊喜,混沌的眼睛里冒出一丝精光。

他掏出仅有的积蓄跑到报刊亭把最近一个月的报纸都买了下来。

谢延生在国外接到助理电话的时候,正在处理事情,听到那头说的话之后,他的眉头蹙起。

“姜庆平提前出来了。给寻寻寄快递,恐吓她的也是他?”谢延生脸色严寒。

一个做父亲的,从小对姜寻没有尽到赡养的责任,出来的第一件事还是去威胁自己的女儿。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姜寻的爸爸,谢延生有的是方法再把姜庆平送进去,让他把牢底给坐穿。

“boss,姜庆平找上门来,他要两百万……”助理想了一会儿,犹豫道,“要不要?”

谢延生知道助理说的是什么,助理是想动用非正常手段让姜庆平死了这条心。

“给他,”谢延生没有一丝犹豫,“把钱打到他账号上去。”

谢延生又叮嘱了助理几句,在挂电话时补充了一句:“别让寻寻知道。”

谢延生给姜庆平钱是不想节外生枝,很多事情,如果钱能够解决,一定不要动用武力。这一向是谢延生处事的原则。

况且这个人是姜寻的父亲,谢延生不能拿他怎么样。

姜庆平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他已经做好死磕的准备,什么招数都还没有使出来,谢延生就轻易给了他两百万。

两百万,他这辈子还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就靠他在街上卑躬屈膝地捡瓶子要捡到什么时候。

可是姜庆平还是有说不上的感觉,有钱人给钱的方式跟打发乞丐一样。

好歹,他是姜寻的爹。

姜庆平找上谢延生公司的时候,前台小姐礼貌地让他在休息室等。

虽说是主动备茶备点心给他,可是姜庆平明显感觉到他们对她的不屑和鄙夷。

包括他进这栋大楼,保安上打量他的眼神,跟看小偷没什么区别。

姜庆平坐在办公室里等了谢延生一下午,最终却没等到人。

谢延生派了一个助理过来,对方不冷不淡,公事公办的拿了他的账号。

不出十分钟,就跟他说钱已经打过去了。

仿佛多一秒都不愿意跟他说话,匆匆离去。

姜庆平以为谢延生压根不屑于见他这样的小人物。

即使他的女儿即将和谢延生结婚。

姜庆平不知道的是谢延生在国外出差,没法接见他。

姜庆平在牢里待了多年,和外界脱轨多年。

中途逢年过节没有任何人来看过他,他努力积极表现,争取减刑,想着有朝一日能出来翻身。

可是多年的牢狱生活加上他自身的身体状况,姜庆平已经的精神已经出了很大的问题。

但他的眼里还是只盯着钱,还有酒精撑着他的那点儿尊严。

一周后,谢延生风尘仆仆地回来,同姜寻商定结婚的事宜。

姜寻一给他开门,谢延生就迫不及待地吻了过来,手也没闲着,从衣服下摆探了过去,低声低沉:“想死老子了。”

“有多想?”姜寻推开他,有意考他。

谢延生弧度浅浅,将她抱上床,整个人压了上去:“你说呢?”

……

晚上姜寻躺在谢延生怀里,谢延生拿下嘴里咬着的烟:“明天去试婚纱吧,到时我去接你。”

“我说了我要嫁给你吗?”姜寻杏眸微瞪,“不嫁。”

连最起码的求婚仪式都没有,还是在床上欢爱之后说的这句话。

男人一提起裤子,什么就都冷静又理智了。

谢延生掐灭烟,翻身盯着姜寻,一双漆黑的眼睛带着点邪气:“你怎么知道没有?”

“这个求婚就跟刮奖票一样,明天我就带你去买一把彩票,中了就跟你求婚,没中的话……”谢延生拖长声音。

“没中的话怎么样?”姜寻去拧他胳膊。

姜寻躺在他怀里,谢延生发出低低的笑声,震得胸膛一颤一颤的。

“没中的话,我把当天所有的彩票买下来送给你,当彩礼。”

次日,姜寻约了苏桃,让小桃儿陪她试婚纱。

因为她想让自己的好朋友见证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

姜寻和苏桃是提前到的,女孩子一看见婚纱都没有抵抗力,试得不亦乐乎。

而谢延生同她们约定好的时间是一个小时候到。

谢延生在谢氏旗下的酒店开了一个短暂的会,查看了这一季度的报表,以及在如何提升服务质量着重讲了一下就散会。

谢延生走在酒店大堂里,不断有人向他打招呼,而他淡淡地点头致意。

忽然,姜庆平躬着腰,虽然这次换了干净的衣服,仍然姿态猥琐地出现在谢延生面前。

“谢总,我想和你聊聊。”姜庆平说道。

谢延生把他带到一间单独的小的会议室里,助理送上茶之后,礼貌地把门关上。

“我只有十分钟的时间。”谢延生抬手看了一下腕表,语气简短。

“谢总,我这里有一组我女儿的照片,你要花钱买吗?”姜庆平单刀直入。

其实只是姜寻小时候很寻常的照片,谢延生接过来一看,原本锐利的眼眸是一闪而过的柔和。

谢延生眼神的变化迅速被姜庆平捕捉到。

“五百万。”姜庆平开口道。

一组没有什么价值的照片,姜庆平来漫天要价,说这个数字的时候他自己心都有些虚。

谢延生嘴唇扯出一个细小的弧度。

他这辈子最不喜欢受人威胁。凡是受人胁迫的,只要别让谢延生有反弹的机会。

一旦有,他会十倍地还回去。

他是个锱铢必较的生意人。

但这个人是姜寻的父亲,再怎么样,他还是他的岳父。

谢延生再次答应:“可以,但是你得在这上面签字。”

下一秒,谢延生拨了个电话过来,让助理送进一份文件。

谢延生不确信姜寻还想不想再见到她父亲,但他必须确保的是,他不想让姜寻再因为这些事而再伤心难过。

合约内容大概是姜庆平目前离开望京,除非是姜寻主动找他,否则他这辈子都不能去骚扰并出现在姜寻面前。

如果姜寻有朝一日原谅了他的父亲,谢延生会同她一起把他当作自己的亲人。

姜庆平有些茫然地签了字,谢延生把钢笔别回口袋里,话语里的内容让姜庆平十分愤怒,

“站在我的角度,恐吓我未婚妻的事,我不想再看见第二回 ,”谢延生盯着他,气势压迫,嗓音偏冷。

“做为一个父亲,请你不要再伤害你的女儿了,”谢延生声音有些淡,但语气诚恳,“我还是很感谢你,生了寻寻。”

感谢姜庆平生了寻寻,让他得以遇见她。

姜庆平仅仅只是动容了一秒,愤怒占据内心冲上心头。

视觉与大脑的感知混做一团,姜庆平内心急躁起来。

羞辱与烦躁叠加在一起,随时呼之欲出。姜庆平整个人控制不住,他需要看见血的刺激。

那个时候他整个人已经被一种躁郁的情绪笼罩。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喊:你们知道什么?他坐牢这么多年,有人关心过他的死活吗!

“谢总,以后还是多请你照顾我女儿。”姜庆平站在他面前,态度转变。

谢延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伸出手回握。

两只手交握的一瞬间,姜庆平身体里不知道从哪爆出的力气。

他悄无声息地滑出藏在袖子里的水果刀,朝着谢延生的心口一把狠狠地扎了过去。

谢延生高大的身形晃了晃,两膝跪在地上,暗红色的血不断往外冒……

而姜庆平回过神来,仓皇地想要逃避。他整个人已经神智不清,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袖子上沾了血跑去酒店。

还没按电梯就被保安挟持主。

另一边,谢延生感觉到自己大脑意识地涣散,只感觉伤口一阵一阵地抽疼。

在他昏过去之前,谢延生费尽全身力气用一旁可利用的东西给自己止血。

在他听到脚步声冲进来之前,谢延生终于支撑不住,两眼一昏,一头栽在地上。

——

姜寻还在试婚纱,她的妆容很美,笑容带着甜意。

像是从清晨六点半就等着意中人摘衔走的那滴露水般。

姜寻穿着白色的婚纱,坐在沙发上等着谢延生的到来。脸上的表情迫切又娇羞,像十七岁的少女。

当她接到电话的时候,“啪”地一声手机跌在地上。

地转天旋间,姜寻感觉自己耳朵里发生了巨大的轰鸣,什么都听不到。

吵闹声,飞机起飞的声音,海浪的声音,火车呼呼的声音夹杂在一起,让她痛苦不已。

姜寻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身上的婚纱都是苏桃帮忙换下的,却忘了取头上的白纱,她牵着姜寻打了一辆车去医院。

那天的司机载了两个有点奇怪的乘客,一个神情焦急。

而另一个女的穿着裸色的收腰裙子,头上的白纱还没来得及摘。

她无声地掉着眼泪,表情悲拗又难过,大滴眼泪滴在手背上。

距离医院还有二十分钟的路程,却逢上了堵车。

姜寻推开车门,朝着医院的方向拔足狂奔。

请你再等一等我。

祈求佛祖保佑你,如果能平安,退你万丈也可以。

如果你能平安,我愿意拿我最珍贵的东西来换。

谢延生,请你一定不要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