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雨杺发烧了,出家门前量过体温,38度2。吃了药,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浆糊,迷迷糊糊总犯困。
原本她是打算让曹向梅给她请个假在家休息的,不过今天唐辉没出门,他的那帮狐朋狗友一大早就来了家里搭牌桌。
她思来想去,觉得与其在家里被吵的闹心,还不如去上学躲个清净。
没什么精神地从家里出来,慢吞吞下了楼。
周鹤跟往常一样,停在她下楼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坐在自行车上,单腿架住地面,侧身看她。
视线在她戴着医用口罩上短暂停留了数秒,问:“不舒服?”
唐雨杺摸了摸额头,还是有点烫,萎靡道:“发烧了,大概是昨晚蹬了被子闹的。”
“我给你请假。”
“算了,老唐在家。”
周鹤听明白了,没再说什么。
唐雨杺绕到了他的自行车后座,跳坐上去。一手勾住了他的腰,说:“你载我吧,今天我不想骑车,没力气。”
周鹤偏过头,应了声“好”。没急着往前蹬车,从校服里掏出给她捂着的豆沙包,回手塞进她怀里。
唐雨杺没胃口,问过周鹤,他已经吃过早饭了。
把豆沙包塞进了书包里,两只手抱紧了周鹤的腰,发烫的脸贴着他的背。
自行车不疾不徐地往学校的方向前行。
她有点困,没话找话地问:“阿鹤,早上的短信,为什么道歉?”
昏昏沉沉间,周鹤的声音在她缥缈的意识间浮沉。
“在你的梦里我什么都做不了,觉得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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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雨杺到教室的时候,朱芸正坐在她的座位上,动作非常熟练地从她的桌肚里掏零食吃。
学校的匿名论坛上,关于唐雨杺和周鹤的相关帖子很多。看脸下菜的大环境下,他们是众人眼里最有CP感的一对。
不过当事人都没挑破那层窗户纸,还是以朋友互称。
这就像是无形中告诉旁人,大家都还有机会。自动解读了这层信息的部分同学私底下跃跃欲试,三不五时地会偷偷往两位的桌肚里塞零食、礼物或是情书。
这些东西数量多,来路又杂。唐雨杺懒得处理,最后都交由贪嘴的朱芸代消化。
而周鹤对于莫名出现在他桌肚里的东西,向来都是直接投进垃圾桶。
这在学校早就不是新鲜事了,比较奇怪的是,就算悄悄投食送礼的心意被冷漠对待了,还是败不了那些人的积极性,颇有些越挫越勇的气势。
“唔,来了啊?”朱芸把嘴里嚼着的巧克力咽了下去,怀中又抱了几袋吃食。清干净了唐雨杺的桌肚,才从她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给在课桌边等着的唐雨杺比划了个“坐”,朱芸自吹自擂道:“怎么样?我这个人形垃圾桶够尽职吧?”
唐雨杺抬起发沉的眼皮看了她一眼,有气无力地拉开椅子坐下。
朱芸很快察觉出了她的异常,问:“你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不舒服?”
“发烧。”唐雨杺说。
“药呢?吃了吗?”朱芸问。
“吃过了,困。”唐雨杺把书包胡乱往桌肚里一塞,像一滩烂泥,软趴趴摊在了桌面上。
朱芸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惊呼了声“烫”,疑惑道:“都发烧了,怎么不请假在家歇着?”
唐雨杺闭上眼,转了个面朝下趴着,没接话。
朱芸没能理解她的意思,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扔完“垃圾”折回来的周鹤。
周鹤看着前座的方向,抬手无声比了个“嘘——”。略摇了摇头,示意朱芸不要再问。
朱芸这会儿心里猜到个大概,不再多话。拿着东西准备回她自己的教室,唐雨杺突然坐了起来。
“回、回光返照?!”朱芸皮了一下,担心被“回光返照”的那位打,在唐雨杺反应过来前,迅速往后座的方向退了两步,方便随时逃跑。
唐雨杺这会儿稀里糊涂的,回过头一脸茫然地盯着朱芸愣了好一会儿。慢半拍记起自己方才趴在课桌上闭眼小憩,清晰听到了同桌苏荷肚子咕噜咕噜唱空城计的声音。
猜测苏荷是没来得及吃早饭。
恰巧书包里还装着豆沙包,唐雨杺扯开了书包拉链,把豆沙包拿了出来,推放到苏荷面前。
之前无意中听到有人提及苏荷家里的一些事,唐雨杺大抵能猜到她的性格成因。她偶尔能在苏荷的身上看到周鹤幼时的影子,最初的周鹤也是如苏荷这般,谨小慎微的让人心疼。
顾虑到苏荷敏感的自尊心,唐雨杺没有点破她刚刚肚子如鼓锤般的动静,故意换了个轻松的语调跟她说话。
“这家店的豆沙包很好吃的,可惜我今天没口福吃不下。扔了可惜,算是帮我个忙,替我消灭了它们,好不好?”
苏荷的半张脸挡在了竖起的书页间,只露出两只眼睛,盯着桌面上的包子看。
见她只看不动,唐雨杺只得上手。
重新拿起包子,拉过苏荷的手,把包子塞进她的手里,温声道:“稍微有点凉了,不过不影响口感。别嫌弃,快吃吧。”
苏荷挺腼腆地收拢手指,软糯糯地道了声“谢谢”。把包子放到了竖起的课本后面,拆开袋子,跟仓鼠藏食一样,动作幅度很小地低埋着头吃。
朱芸折了回来,笑问:“又是阿鹤买的?”
苏荷咬包子的动作明显一滞,躲在书页后面不动了。
“借花献佛,讨个巧。”唐雨杺回过头问后座的周鹤,“阿鹤,不介意吧?”
周鹤稍抬了一下眼:“不会。”
郑凌浩半边身子趴在了课桌上,脑袋探了过来。伸手作势要抢苏荷手里的早点,嚷嚷着:“我还没吃早饭呢,我也要吃!”
唐雨杺眼疾手快,一巴掌拍走了郑凌浩伸来的爪子,护道:“抢什么抢?没你的份!”
苏荷被这突然的动静吓的一哆嗦,满眼惊恐得匆忙往后座瞄了一眼。
“吃吧,没事。”唐雨杺安抚般伸手摸了摸苏荷的小蘑菇头,玩笑道:“要是耗子敢抢,我揍他。”
苏荷小心翼翼转过头看她,小脸浮了层红晕。
唐雨杺很喜欢这个可爱的新同桌,每次看她害羞脸红,总让她联想到周鹤脸红的样子,好感度不自觉跟着提升。
“差别对待!”郑凌浩不满道,“唐雨杺,你差别对待的也太明显了,你是不是讨厌我?”
“想多了。”朱芸说,“我们雨杺从小就是比较宠那种性格温软型的,你看阿鹤就知道了,像……”
朱芸还不知道唐雨杺新同桌的名字,只能随意找了个代称:“像小蘑菇这种天然软萌的小可爱,百分之百能激发雨杺的保护欲。”
“我也很软啊。”郑凌浩不服气,翘起兰花指做作道:“也需要保护。”
朱芸看他的眼神秒变嫌弃,毫不留情地给他泼冷水:“你就别给自己加戏了,就你这种二哈属性,这辈子没戏。”
郑凌浩朝她龇了龇牙。
不知是谁喊了声:“李雅来了!”
教室里像是被按下了定格键,忽地没了声,视线整齐划一地转向了提着书包刚进门的那位。
李雅在视线包围圈里把紧紧抱在身前的书包慢慢往上举,彻底遮住了脸,脚步很快地回了座。
她的同桌陶巧巧像是担心碰到什么脏东西般,反应迅速地把自己的东西往边上挪开了些。又把坐的椅子往边上拉了拉,跟李雅隔开了一段距离。
教室里安静了片刻。
有人带头,怪声怪气地在读课本。哄笑声过后,嗡嗡嗡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四起。
“什么情况?”唐雨杺不明所以地收回视线,问靠站在她桌边的朱芸:“李雅前阵子不是请病假了吗?怎么一回来陶巧巧就对她那个态度?我记得她俩以前关系挺好的,这是吵架了?”
朱芸常在唐雨杺的班里乱窜,跟谁都爱聊上两句,对他们班上发生的事一向比唐雨杺都清楚。
“什么病假啊,对外说的是病假,其实……”朱芸往李雅的座位处瞥了一眼,弯下腰,一手拢在唐雨杺耳边,窃窃私语。
唐雨杺凝神听着,听到“强.奸”两个字,不由心下一跳。
抬手推开朱芸,正色道:“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说。”
“听她家附近的邻居说,警察都找去她家里了,说是让她指认现场,这还能有假?”朱芸小声说。
唐雨杺记起前一晚周鹤跟她说的那些话,“这附近已经出现了三位女性受害人”。
三位?
那李雅,就是其中之一?
退烧药药性很强,唐雨杺没心思考虑旁的事。一整个上午都是头昏脑涨的状态,趴在课桌上睡觉。
期间有被郑凌浩用笔帽戳过几次后背,好像是让她传纸条。
她只觉得浑身无力,头都没抬一下。意识半清醒间随手接过后方递来的纸条,往前胡乱一丢。
几张纸条在教室里频繁传递,周围的视线或有意或无意地往李雅那一头飘。
李雅在周围的议论声里死死咬住下唇,眼眶泛泪,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里。
**
午休时间。
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一部分涌去了食堂,另一部分离家近的都回了家。
唐雨杺睡迷糊了,右手压的有些麻。换了个手枕着脑袋,压麻的手甩了甩,稍稍活动了一下。
烧好像退了些,头已经不那么疼了。就是浑身的劲儿还是没能缓过来,她完全不想动弹。
在课桌上又趴了会儿,听到前座有放轻动作拉开椅子的动静。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抬起头,近距离撞上周鹤的视线。
“醒了?”周鹤微微一笑,把手里的南瓜粥放到她面前。
揭开食盒盖子,拆了餐具。把勺调转了方向,勺柄递向她,轻声哄道:“吃点东西再睡。”
唐雨杺单手支着脑袋勉强坐了起来,意识恍惚地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勺子。拉开面上戴着的口罩,勺子伸进冒着热气的粥里搅了搅。
她的右脸和额头都压出了淡粉色的印子,是趴了太久,衣袖褶皱和口罩留下的痕迹。
周鹤专注看着她,提醒:“吹吹,当心烫。”
唐雨杺舀了口粥正要往嘴里送,听他这么说,难得乖巧地吹了吹勺里的粥。
甜度刚好,温软的粥滑进胃里,舒服不少。
唐雨杺翘起嘴角,抬眼看向对面正凝神看她的周鹤,满足道:“好吃。”
周鹤轻应了声:“嗯。”
单手撑住桌面离座,长身鹤立。似有犹豫,隔着一张窄小的课桌抿唇看了她两秒,弯下腰,倾身凑近。
唐雨杺看着他黝黑眸中自己的影子在不断放大,舀粥的动作一瞬顿住。满耳朵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在他逼近时下意识往后躲。
周鹤一手托住了她的后颈,不给她躲闪的机会。
低下身,额头抵住了她的额头试温。
沉吟片刻,浅声道:“还是有点烫,一会儿我去给你买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