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十四层时已经很晚了。伤口包扎到一半, 谢权想洗澡,又怕弄湿伤口,温逢晚就把塑料袋破出一个洞套在他的手臂上。
男生洗澡普遍比女生快很多, 温逢晚在客厅等了十五分钟, 主卧的门被人打开。
男人下身围着深蓝色的浴巾,身上擦的很干净, 但头发还湿漉漉的, 有水珠从发梢滴落,然后顺着下巴、锁骨,一路蔓延至小腹, 最后隐匿进浴巾中。
温逢晚表情微怔, 反应过来后迅速别开眼。
谢权也没想只围着浴巾就出来, 他别扭地抬起受伤的手臂, “有水渗进去了。”
温逢晚深吸一口气, “那你过来。”
谢权勾唇, 趿拉着拖鞋啪唧啪唧到了她跟前。为了方便她处理伤口,他坐在地毯上, 把手放在女人的腿上。
温逢晚小心翼翼取下塑料袋, 摸了摸纱布周围, 确实有点湿哒哒的。
“这么熟练的包扎手法跟谁学的?”谢权漫不经心问,“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 还不会这些。”
温逢晚轻声回应:“我的专业必须要修基本医疗处理。”
谢权拨了拨湿漉漉的额发,眼睛清亮,藏着些小得意, “噢,那你还给其他人包扎过吗?”
温逢晚自然领悟到他想听到的答案是什么,但她稍微思忖了秒, 实话实说:“我们班实行男女搭档制,我的搭档叫Aron,是个白人。”
谢权觑她:“你就不能骗骗我?”
“这有什么好骗的?”温逢晚好笑道,“我和Aron是很好的朋友关系。”
谢权突然想钻牛角尖,“那不行,我以为我能当你第一个亲自服务的对象。”
他眯起眼,长睫也有些湿润,水蒙蒙的柔雾感削弱了他目光的凌厉。
顿了秒,谢权又开口:“第一次,很珍贵的。”
温逢晚低着头看他的伤口,仔细确认没有被水染过,只需要再铺一层干净纱布即可。闻言,她转动纱布的动作一停,觉得他可能在暗示自己什么。
男人坐在地毯上,比她矮了许多,想看清她的表情,谢权微微倾身,下巴靠在她的腿面上,“你说话,别装没听见。”
温逢晚稍抬起眼帘,和他四目相视。
“我没和别人谈过恋爱,也没接过吻、上过床,”她意兴盎然翘起唇角,“这些难道不比第一次服务的对象,更具诱惑力吗?”
女人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来的字他都听得清,但凑成一起钻进耳朵里,他就没法保持理智了。
谢权勉强压制住内心激荡跳跃的小火苗,隐在暗色中的喉结滚动两下,缓缓道:“我倒也不介意,先从肉体关系开始发展。”
温逢晚眉心一跳,“你说的话自相矛盾啊,翻开你手机看看昨天还是前天的短信。”
谢权茫然地看着她:“我不记得了。”
温逢晚无语半晌,包扎好伤口,瞥了眼他湿漉漉的头发,“干毛巾和吹风机有吗?”
谢权坐直身,眉梢斜上去,“太体贴了,就这么想快点和我确定关系?”
温逢晚应答如流:“找块毛巾塞住你的嘴,行吗?”
“……”
从外置浴室的置物柜找到干毛巾和吹风机,温逢晚走回客厅,谢权直勾勾盯着她,眼神漠然,“温逢晚,你刚才凶我了。”
一块毛巾罩在他脑袋上,视野短暂陷入黑暗。他扒拉开毛巾,手指紧攥着这块“作案工具”,“还想家暴我。”
温逢晚插上电源,用手试了试吹风机的温度,“头伸过来。”
谢权不为所动,拍了拍自己的腿,“坐这来吹。”
跟他相处那么久,温逢晚嘴上功夫见长,但真枪实干起来,她还是有些怂。谢权浑身上下只有那么一条浴巾,底下穿没穿内裤,也说不准。
就算不是真空,隔着薄薄的两层布料,她也不敢坐。
温逢晚表情僵硬,“我站着吧,站着比较舒——哎你怎么又来这招?!”
又是在她说话之际,谢权趁她不备再次出手,这次的场面比抱她进屋更难以入目。温逢晚悄悄掀开眼皮,对上男人漆黑的双眼。
他的手轻扶着她的腰,得逞的笑掩饰不住,“晚晚,你好呆啊。”
温逢晚头皮发麻,“你、你叫我什么?”
谢权无辜歪着头,“既然打算搞对象了,我总不能再叫你学姐吧。”
也不知是因为这个近距离容易擦枪走火的姿势,还是单纯因为他改掉的称呼,温逢晚感觉有股小火苗在她的四肢百骸间乱窜。
谢权抬手,指尖轻扫过她耳畔的碎发,“——或者,你想让我叫你姐姐,像尹夏川那样。”
温逢晚整个人僵在他身上,不敢乱动。
他把她的沉默当默认,然后自我否定道:“像乱/伦一样。”
温逢晚敏锐的感知到面前这个男人和她印象中的谢权不一样了。侵略性更强,却又害怕吓到她,半收半敛的。
他的手指还在她的耳畔,似有若无地触碰。
温逢晚找回一丝理智,声线有些颤,“其实你就是叫不出口姐姐,别找那么多借口。”
谢权气定神闲睨她:“还有我说不出口的话?”
温逢晚:“……”
“先吹头发吧,你闭嘴休息一会儿。”
这样的姿势一直持续到吹完头,温寒声打来一通电话。温逢晚伸长手臂拿到手机,试图从他身上起来,结果谢权环住她,凑到她耳边说:“就这样接。”
温逢晚浑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温寒声开门见山:“快十点了,需要我下楼接你吗?”
温逢晚警告意味十足地瞪了眼谢权,“不用了,我马上到家了。”
“哦,是直接回家还是中途在十四楼问声好再回?”
温逢晚欲哭无泪,他哥哥这话里有话到底遗传了谁啊,往上数三辈都没这么腹黑的性格。
温逢晚清了清嗓子,“嗯,会直接回家的。”
谢权挑眉,终于忍不住地,额头靠在她的肩膀,极其忍耐地笑起来。他怕回去温寒声念叨她,就憋着笑声。
忍得很辛苦。
温逢晚另只手泄气似的揉动他的头发,挂断电话后,清秀的脸颊皱成一团:“你故意的吧?!”
谢权拉住她的手腕,颇为理直气壮地说:“背着家长偷个情都不允许了?”
“我得走了。”温逢晚没忍住也笑了起来,“不然我哥真的要来逮人了。”
谢权没再强留,像只尾巴似的,送她出门,“明天我有拍摄活动,地址待会儿给你。”
温逢晚点头,“知道了,明天见。”
谢权一句“晚安”绕到嘴边,被她的“明天见”堵了回去。目送女人的背影进入电梯,他低头笑了声。
“明天见”听起来,比“晚安”更令人心安一些。
-
诊疗室第二天复工,温逢晚按照以往的点到达诊疗室。平常那些小护士和四位咨询师都踩着点来上班,今天反常了。
诊疗室的咨询师大多国内名校毕业,年龄和温逢晚相仿,年轻人的世界总是欢闹。
唐欣趁这段假期回了趟老家,带了一包特产回来,“逢晚,你快来看看喜欢吃什么。我们那没什么好东西,就糖糕甜品多。”
温逢晚笑着问:“真当假期过了啊?我这段时间可忙死了。”
唐欣挠了挠脸颊,“一切都过去了嘛,没有你处理不好的事,我们大家都相信你。”
事情既然已经了结,也没有重新提及的必要。众人默契地翻篇,在和乐的氛围中,诊疗室迎来了重新挂牌后的第一位咨询者。
询问了基本情况,唐欣主动揽下这活,“顾先生,跟我来吧。”
两个小时后,唐欣独自出了房间,手里捧着建立好的档案,来到温逢晚的办公室。
唐欣啧声叹气,“IT大佬,长期的高压导致心理出现问题,双相障碍很明显,但现在暂时看不出狂躁的征兆。”
温逢晚掀开档案看了眼,近期的症状只有失眠、厌食,和很重的乏力感。
温逢晚沉吟片刻,问:“他为什么会选择我们这?”
唐欣:“他说是被朋友推荐来的,我没问是谁,但我们诊疗室不常接待这样的人么。”
温逢晚点头,病人的隐私需要尊重,唐欣如果追问才不符合规矩,“行,那你就继续负责顾先生吧,辛苦了。”
唐欣离开后,温逢晚的手机响起,谢权发来一条定位。她打开确定位置,离诊疗所不远,开车过去十分钟。
诊疗室为服务患者和咨询者,有专门设立的餐厅,每样菜都经营养师的精心调配。
温逢晚到餐厅打包了几样菜,开车去了谢权的拍摄地点。
导航提示到达【Q.S经济影视公司】,温逢晚停好车,进门时看见蹲在门口画圈圈的小白,“你好,我来找谢权。”
小白抬起头,仰视着面前的女人,游离的目光缓慢移到她手里的饭盒上,“呜——谢权那狗脾气都能找到对象,我他妈还是万年寡王一个。”
温逢晚眼中冒出一个问号。
虽然谢权是狗脾气没错,但是吧……
温逢晚温柔笑了下,“谢权不是你老板吗?小心他听见扣你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