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32

果然是出事?了。

安澄开?车的时?候,脑子里不断浮现起前几天与宋栩之相处时?的细节。自?己的预感一向很准,然而?偏偏被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迷惑了过去。

汽车缓缓驶入公?司的停车楼,她就近停下车,然后带着楼下的几名保安上了楼。在上楼的过程中,她拨了一通报警电话,以有人寻衅滋事?的名义请警方出警。

电梯门打开?,她随手将手机塞进包里,迎面看?见苏韵文正朝着自?己跑过来。

苏韵文一脸焦急:“安澄姐,人呢?”

安澄边往里走,边回头道:“这?不是在后面吗?”

苏韵文蓦地一瞪眼:“你叫保安有什么用啊?宋总没跟你一起来吗?”

安澄语气沉着:“他暂时?来不了,这?里有我?一个人就够。”说着,两人顺着走廊拐了个弯,看?见了尽头处的总裁办公?室。

办公?室外除了看?热闹的人群,还站在四名西装革履的黑衣男人,一个个肩宽体阔,身材很是精壮。安澄迎着那四个人走去,果不其然地被拦住。

其中一人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安澄直视对方:“我?来找总裁。”

“你们已经没总裁了,现在这?里得听徽哥的。”那人趾高气昂地咧嘴一笑,挤出眼角旁几道深如沟壑的褶子。

安澄神情严肃:“你说没了就没了,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那人一抬眉毛:“我?告诉你,你……”

忽然一道声音从里面传来:“谁在外面?”

安澄拨开?挡路的人,朝里走去,刚一进门,看?见原本属于总裁的座位上坐着一个陌生的身影。对方身形单薄,背对着自?己。脚尖点地转过座椅,安澄陡然看?见了一张消瘦至极的脸,眼睛陷在眼窝里,显得黑洞洞。

是宋重徽,她还记得他的样子。

与上次见面时?相比,多年的牢狱生活磨掉了他身上那股尖刻的锐气,目光变得深沉而?阴鸷。猛然与安澄四目相对了,他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摆出一副惊讶万分的模样,几乎有些神经质:“呦,瞧瞧这?是谁啊?”他侧头给了身边随从一个眼神。

随从小声附耳道:“她是公?司里的建筑师。”

“建筑师?”宋重徽提起的戒心?顿时?放了回去:“我?还以为是什么狠角色呢,你离开?那么多年,重新跟宋栩之搞在一起,我?还以为他会好好地哄哄你,至少该给你个总裁当当,没想到还是让你这?么受委屈。”

安澄冷笑一声,也不说话,只自?顾自?地打量四周,发现沙发上堆满了公?司的账册,有两名会计正抱着笔记本电脑,一刻不停地往电脑里录入数字。

安澄走上前,一把将其中一人的电脑拍得合了上:“你们有什么权利怎么做?保安,给我?把他们这?些人请出去!”

保安听了这?话,作?势要动手拿人,可门口那群黑衣人却死命拦住他们,不让他们进去。

眼看?着双方即将爆发冲突,宋重徽咬牙切齿地大喊一声:“安澄!我?劝你最?好识时?务一点,我?现在掌握着壹新集团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又有董事?会下达的总裁任命,任命通知?就发在公?司的官网上,你大可以去看?一看?。”

安澄凌厉的目光直直地刺向宋重徽:“看?什么?我?需要看?吗?你说你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那么这?些股份是从哪儿来的?你母亲转让给你的?好,就算是,但是没有董事?长的同意,这?项提议不可能生效!总裁任命也是同理。”安澄向前走了两步,进一步朝对方逼近:“你以为你摆出这?幅阵仗就能唬住我?,你别忘了我?以前是干什么的!”

安澄以前是干什么的?

宋栩之的助理而?已,不值一提。然而?恰恰是因为这?个不值一提的职位,让她接触到了其他岗位接触不到的事?物,例如公?司法务与运营架构。

在公?司其他人都选择做墙头草,随时?准备望风而?倒的时?候,安澄不得不承担顶梁柱的作?用,支撑起墙壁,保证这?股风不会轻易吹进来。

她一眼看?破宋重徽的心?思,无外乎是想趁着宋栩之被带走问话,无暇分身的时?候,打他个措手不及,顺势把梅斯国际攥在手里。

梅斯国际是集团最?赚钱的下属公?司,此前又是一直由宋栩之亲自?打理,一旦掌握了核心?机密,不仅有机会发掘出宋栩之的错处,揪到他的把柄,更可以顺理成章地将公?司纳为己有。

有些事?情是没有道理可言的,抢永远要比求来得更直接、迅速。或许乍听起来有些荒唐,可是现实中的荒唐始终在重复,从未停止过。

安澄正视着宋重徽的双眼,瞳孔中透出坚硬的光芒:“真正该识时?务的人是你,你不会得逞的。”

宋重徽双手握拳狠狠地砸向桌面:“到底是谁得逞!是他宋栩之抢了我?的东西,我?的钱,我?的股份,我?的公?司,我?本该有的生活。你瞧瞧我?现在的样子,一无所有,倒霉俩字就写在脸上,落魄得像条狗!而?他呢?”他手臂用力地在空中一挥:“他光鲜体面,坐拥亿万身家,凭什么?”

安澄理直气壮地反驳道:“那只能怪你把事?情做得太绝,心?太贪,非要把他往绝路上逼。”

宋重徽一扯嘴角,露出险恶的笑容:“你真以为宋栩之是什么好人吗?你以为他爬到现在的位置上靠的是善良和运气吗?你太天真了安澄,我?告诉你,其实他的心?比我?更狠,做事?比我?更绝。我?妈说得没错,他就是个小狼崽子!”

“这?件事?你根本就怪不到他的头上。”安澄眉心?拧成一个结,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追根溯源,你没能成为你父亲的继任者,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属意于你!”

“你撒谎!”宋重徽仿佛是被安澄的话刺痛神经,他气急败坏地霍然起身,指着安澄大骂道:“你和宋栩之都是一丘之貉,我?不会相信你的话。我?从小在我?爸身边长大,我?在我?爸心?里的分量怎么可能比不上他?”

话音落下,门外忽然起了骚动,是警察赶了过来。

警察大概了解了一下现场状况,随即就作?势要把宋重徽请出去。

宋重徽愤愤不平,但是六年牢狱之灾给他留下了极重的心?理阴影,在警察面前,他忽然成了打了霜的茄子,气焰顿时?削弱了不少。

临走时?,他扭过头,给安澄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他当年是怎么害我?的,我?要从他身上全部讨回来。安澄,你看?着吧,看?着他是怎么被我?从云端上拉下来,然后一步步踩进泥里,永远无法翻身。呵……你这?回真的是押错宝了!”

仿佛一股寒流吹进心?里,安澄整颗心?脏在坚强的外表下隐隐发颤。她回忆方才宋重徽说话时?的表情,那样险恶,那样决绝。仿佛是受困的猛兽,张开?利爪,随时?准备扑过来给你一下子。

安澄这?回是真的心?慌了。

她默默地坐在车里,并没有发动汽车的打算。良久的静默过后,她打起精神,给袁朗拨了一通电话。

袁朗接起电话,从安澄口中得知?刚刚发生的事?情,随即忍不住骂了一句:“靠!这?小子够阴的。这?事?儿多亏你及时?出面,要不然还真有点麻烦。”

安澄做了个深呼吸:“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现在可以跟我?说清楚了吧。”

袁朗有些不好意思:“你现在在哪里?”

“还在梅斯国际楼下。”

“那你先回家吧,我?去你家找你。”

按袁朗说的,安澄即刻动身回家。到了家里,她让陈姨在房间里陪安屿,自?己则跟袁朗在客厅里说话。

袁朗恋恋不舍地看?着安屿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笑着叹了口气:“真没想到老宋居然已经有了个这?么大的儿子,他跟我?说的时?候我?吓一跳。不过说回来,你俩生娃真是跟变魔术似的,让人措手不及,我?还没想好要给我?这?个干儿子送个什么见面礼呢。”

安澄瞥了他一眼:“小屿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干儿子?”

袁朗眨巴着眼睛:“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安澄懒得跟他在这?种事?情上磨牙,随即表情严肃地开?口道:“栩之现在到底怎么样?你快告诉我?。”

袁朗端起面前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水。随着一口长气叹出去,他缓缓说道:“你放心?吧,他就是配合了解情况而?已,还不到大动干戈的时?候,说不定待会儿就回来了。其实他弟弟出狱这?事?儿我?们早就知?道,只是一直没告诉你。老宋盯宋重徽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宋栩之这?回摆明了早有预谋,他们是不服啊。”

安澄追问:“什么不服?”

袁朗斜眼瞥她:“还能是什么,苏楠就宋重徽一个儿子,当年为了她为宋重徽的事?儿求过老宋,可是老宋不肯点头,硬是把人送进牢里,这?不就结下仇了嘛。”看?着安澄一时?陷入沉思,他忍不住又问出一句:“你会不会觉得老宋太狠了点?”

安澄摇摇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何?况栩之他做事?有分寸,我?想他应该有自?己的理由。”

袁朗忽然有些感慨:“难怪他一直对你念念不忘,从没有一个女人像你一样,肯在这?种时?候还为他着想,替他出头。说句打脸的话,以前我?总以为你和他在一起,是你更占便宜一些,可是现在看?来……是他更需要你。其实……”他欲言又止。

安澄抬头看?向他:“怎么了?”

袁朗沉吟片刻,倏地一皱眉:“其实他对苏楠母子的态度这?样强硬,并不是无缘无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