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来到婚礼前一天。
姜舒意的父母提前三天就从昆山过来了,男方操办婚礼老两口不用帮忙,只为了和女儿多相处几天。
李雪妍每天都会给姜舒意梳头,说些吉祥话。
这件事本来该在婚礼当天做,古老风俗很可能会被路瑶嫌弃土气,不做又觉得嫁女不完满。
姜家、李家的亲戚朋友都收到请柬,李雪妍和姜然本来没打算请太多人,拟名单时筛了又筛。是姜舒意坚持该请的都请,不用随礼人来就好。
她的婚礼没有见不得光,路瑶再怎么挑剔,对外修养还是有的,暗战不会摆在明面上把气氛搞僵。何况大场面,有韩家男人们做主。
韩老爷子也从疗养院回来了,李雪妍说他精神头很好,一身飞龙中山服,像泰山北斗令人敬畏。
姜舒意可以想象老爷子的气场风采,毕竟韩家男人们在大浪淘沙的商战中一直立于不败之地,时间烈火淬炼出的霸气,稳如磐石。
韩时从观影后的第二天就没见过面,他回国依然繁忙,除了问些必要问题,姜舒意没有发消息打扰他。
今天,姜韩两家要坐在一起吃个饭,正式见面,走走过场。
李雪妍穿着姜舒意为她挑选的新衣,浑身不自在,怕坐着起褶子,一直在客厅里走动。
姜然忍不住说她:“还没出门,就这么紧张,等会儿见了面,你咋办?”
“我少说话。”朴实性格造就她温和讨好型人格,还有点完美倾向,希望自己在别人的谈论中是被夸,不是被骂的那种人。
姜舒意取完快递回来,看见母亲紧张不安,靠在她肩上说:“妈妈,人穿衣服不是为了束缚自己,你有我这么优秀的女儿,还怕自己不够好吗?”
“不是,平时忙惯了,不喜欢久坐。”李雪妍尴尬笑着找理由掩饰。
姜舒意去卧室换衣服,关门前,探出头来:“韩时说来接我们,大概半个小时到。”
李雪妍应了声“好”。
姜然走到窗户前,低头往下看了看,又举目眺望远方。
不到半小时,加长型轿车进入小区。
姜然提醒家里的两位女士:“韩时到了。”
李雪妍提上礼品率先出门,姜舒意和姜然互看一眼,默默跟上。
韩时站在车外,亲自为岳父岳母开车门。
司机礼貌地接过礼品,放进后备箱里。
所有人上车,面对面坐着。
韩时的气质与车内豪华内饰融合,即便知道他礼貌内敛,但特殊日子,正式着装彰显出的距离感将他隔得很远,
李雪妍客气地说:“有地址我们自己去就好,还麻烦你跑一趟。”
韩时微微颔首:“应该的。”
话落,车里又陷入沉默。
姜舒意发现母亲很拘束,就对韩时说:“放点音乐吧。”
怀旧音乐响起,是父母那个年代的淳朴情歌《南屏晚钟》。
姜舒意诧异地看了韩时一眼,他的操作充满意想不到,却很贴心。
李雪妍听着熟悉的歌,终于不紧张了,回忆从眼神里透出,心已经飞回青春岁月。
到了饭店,大堂垂挂的螺旋巨型吊灯璀璨刺目,精品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迎宾高挑漂亮,顶级接待规格又令人浑身不自在。
进入国风包房,韩老爷子和韩照勋、路瑶已经就坐。
偌大的圆桌上,餐前冷盘精致得有些小气。
韩老爷子腿脚不方便,仅点头示意。韩照勋起身,路瑶放下手中净手的香水帕,身体半起不起的。
两家男人们握手,相互致意。
李雪妍将礼品送到路瑶面前,说是昆山特产,专程带过来做见面礼。
路瑶睇了眼,喊服务生过来接。
姜舒意脸上的笑意凝滞,韩时正要过去接,就听韩老爷子沉声对路瑶说:“你自己没手?”
路瑶不悦的神色转瞬即逝。
韩照勋说:“亲家一番心意,收下。”
路瑶笑了笑,丝毫不尴尬地说:“我忙着婚礼布置,宴请宾客,没时间准备见面礼,想着都不送,哪知你们这么热情。那我就先收下了,回礼过几天补上。”
她接过礼品,顺手放在座椅脚边。
“服务员,可以上菜了。”她走出座位,给韩老爷子斟茶,“爸,这茶降火解腻,适合你。”
韩老爷子没理她。
这时候,谁插话都不好。
韩照勋要给自己老婆留颜面。
韩时表情冷肃,在父亲眼神示意下隐忍未发。
姜舒意作为儿媳,不能和婆婆起冲突。
姜氏夫妇更不可能摆脸色。
还是服务生灵醒,给列座斟好茶,语调温婉,吐字清晰,按顺序介绍冷盘菜名,食材来源,创意故事。
一顿豪华大餐在无语尴尬,食之无味的气氛中结束。
临走,韩时要送,姜舒意婉拒:“时间还早,我带爸爸妈妈到处转转,你陪韩爷爷吧。”
韩时点头说:“替我向叔叔阿姨道歉。”
“不是你的错。”姜舒意把着挎包带子,转身大步离开。
滨江夜景很美,姜舒意陪着父母乘船游湖。
李雪妍故作高兴,对姜然说:“这里好漂亮,快拍几张照。”
“你和女儿合照吧。”姜然到底是个男人,早知道有格格不入的一天,只要韩时对女儿好,他就不会把路瑶看不起人的事放在心上怄气。
背景差距造就不平等,请柬都发出去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给女儿添堵。
李雪妍也是同样的想法,但委屈压不下去,和姜舒意照了几张合照后独自拿着手机,假装录像朝船尾走去。
她悄悄抹泪时,一双手挽住她的胳膊,姜舒意看着堤岸边向后倒退的灯带说:“妈妈,我以为我结婚你会高兴。”
李雪妍用手胡乱擦拭脸上泪痕,清清嗓子说道:“我高兴啊,就是有点舍不得。”
“有句话现在说不算太晚,婚礼可以不举行,我不能让妈妈受委屈。”姜舒意声音平稳,没什么情绪。
李雪妍按住她的手,用力收紧:“别乱讲,明天亲戚朋友都要来。”
姜舒意摇头,叹息:“妈妈,活在别人的看法里很累。你试着放开点,生活更轻松。”
“我……”李雪妍闭眼平复情绪,“半辈子养成习惯了,苦点累点没什么,我们那个年代的人,学的是奉献精神。韩时是个好女婿,婚房选得远,已经尽量减少摩擦。我和你爸不常与亲家来往,这一两天忍忍就过了。”
姜舒意轻轻抱住她,说:“妈妈,我希望你永远开心。”
“妈妈希望你永远幸福。”李雪妍微微笑道,“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挺忙的。”
翌日,斐尔休斯庄园度假酒店外豪车云集。
直升机升空。
地面空中双摄像,全程记录婚礼盛况。
商界巨佬携带家眷出席喜宴,可见夫家人脉之广。
两条通道铺满鲜花,热情迎接各位来宾。
衣香鬓影的名利社交场合中,夹杂着一些尽量体面却无法融入奢华盛景的宾客,将伸手去摸纯白浮雕的小孩儿拉回自己身边低声训斥,卑微心态溢于言表。
韩、姜两家父母,各自站在通道尽头,接受亲戚朋友的恭喜道贺。
姜家这边的来宾收到不用随礼的通知,可毕竟是人生大喜事,怎么也得意思一下,礼金装在红包里,几百上千各表心意。
有老者没想太多,把帮别人代礼的钱从红包里抽出来,一张张地边数边说:“王巍刚兄弟做生意走不开,托我代喜,一人八百,你们记下。”
礼仪小姐面面相觑,尽量做好表情管理,解释:“红包上有名字就行,不用现数,也不用单独记。”
“还是记下吧,免得弄错了。”老者坚持。
毕竟代礼有责任在,不能囫囵了事。
礼仪小姐摆手:“真不用。”
“你们站在这里,不是记账的?”老者无法理解她们为什么对金钱态度敷衍。
礼仪小姐保持微笑:“我们站在这里,是帮助宾客签到和指引方向,礼金不归我们管。”
李雪妍带叔叔伯伯去冷餐区后回来,听见争执,忙过去解围。
路瑶朝这边看了眼,面露不快,转瞬又笑脸迎客。
甜点冷餐区自由谈聊,是认识朋友,合作项目,交际的场合。
未婚名媛千金们表面矜持,心里难过得要死,恨姜舒意抢了她们求而不得的男神。父母在,她们不露恨意,彼此优雅,拿着香槟谈笑风生。
贪吃小孩绕着长桌,拿自己喜欢的精致点心吃。
有个孩子没注意脚下的长拖尾礼裙,不小心被绊倒,手上的奶油在丝滑面料上扒拉出几道手指印。
裙子主人当场甩脸,憋在心里的郁闷全数发泄在小孩身上。
小孩被厉声呵斥,扁嘴哭着回到父亲身边,又遭父母打屁股教育,说不懂事就知道吃。
小孩父母向那女子道歉,用餐巾纸去擦拭污渍。
女子将裙摆一甩,冷脸问:“贵重面料,你们怎么赔?”
那对夫妻说:“我们留下地址,婚宴结束后你寄过来,我们拿去干洗。”
“干洗?”女子冷笑,“裙子直接报废。”
“那怎么洗?”
“不能洗。”
夫妻沉默一阵:“我们照价赔偿。”
女子说了个数,夫妻脸都白了。
宁苏路过,在女子耳边说了几句话。
女子皱眉,就此作罢。
过了会儿,那对夫妻向宁苏道谢。
宁苏说举手之劳,孩子不是故意顽皮闯祸,以后小心点。
夫妻走后,裴稷端着酒杯过来,与她碰了碰,说:“看不出你是个热心肠。”
宁苏垂眸抿了口酒,说:“闺蜜的亲戚,就是我的亲戚。”
裴稷笑了笑,转去其他地方。
社交场里的小风浪,不会影响大局。
做好妆发,穿上婚纱的姜舒意美得令人窒息。
长卷发慵懒披在肩后,纯白头纱微遮香肩,双层珍珠项链勾勒出秀长皓颈,优美锁骨上若有似无的银粉,将妩媚诱惑发挥到极致。前后深V重工刺绣婚纱,毫无保留地展现出完美身材。
她像城堡中待嫁的公主,又有成熟性感女神气质。
造型师们征得同意后,用手机拍下至美时刻。
男更衣室里,韩时摩挲着婚戒圈内镌刻的文字。
六个金发碧眼可以上台走秀的伴郎,不仅抢不了新郎的风头,反衬出他游刃有余沉稳大气的尊赫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