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台北 口欲横流 婚喜

匆匆忙忙去了台北两天,为的是喝一杯结婚喜酒。

小舅子结婚了,本以为他将独身一辈子,但原来到了某年某月,生命终究像时钟般走到了预定的响闹时间,当当铃铃,喧哗起来了,他便跟随生命的节奏办事,快乐地,义无反顾地。

看他读中学,看他读大学,看他工作,看他失业,再看他工作,廿多年来潇潇洒洒独来独往,因以摄影为业,抱着照相机跑遍了大半个地球,处处无家处处家,艺术的吉卜赛,表面上是令我担心,骨子里,其实我的担心隐藏着妒忌与羡慕。

而终于,吉卜赛的日子势必结束,地球上有了一个真正的叫做家的东西在等待他。于是我的妒忌与羡慕回归至真正的担心:担心一个艺术家的生命从此走向静态,担心一个男子的生命从此转向封闭,担心他将从此变成世上所有的已婚男子。

Game over. Welcome to the real world.

婚宴在台北举行,但因女方是南部人,也回云林乡下办了一场盛会,就是露天那种啦,封了一路小马路,搭了一个棚子,棚上铺布,棚下开了酒席,谁来了,就吃了,有点像办野外嘉年华。

客人吃得非常高兴,只可怜新娘子穿了大红礼服,在大热天下坐了好几个钟头招呼客人,挤起笑脸,送往迎来,想必好久好久也难忘。

台湾乡下的婚礼习俗惯把现钞和金饰放在一个红盒子内,透明的部分全露出里面的“馅”,财应露白,这叫做排场,也叫做面子。有些人只在最上面放一张千元真钞,下面的全是白纸,亦有人全用钞票,因嫌白纸似送丧般不吉利。我们属于后者。

新娘家人全部说台语,我听不懂,免去了应酬的礼节,所以在婚宴上避过被灌酒的难关,也所以能够专心吃食。

菜单上有一道“孔雀乌鱼子”,我的最爱,用来配高粱最惹味;另有一道“鲜虾米糕”,就是羔蟹加糯米饭,亦是下酒佳伴。吃了三个钟头,肚子挺出来了,本是心满意足,但忽然想起去世两年的丈母娘,今夜若知独子结婚,老人家亦必于泉下喝个酩酊。

那就让我在此对空干杯吧。生有时,死有命,一代一代的故事就这样循环下去。This is the real wor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