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里只有她师兄,都不愿意和我多说几句话,温逐流沉着脸继续在床边站了片刻,最后突然玩味的笑了起来,他俯下身轻轻拂过床上的被褥,试探着坐上去,脱去靴子,盘腿打坐。
温逐流闭目打坐了半晌,终于忍不住睁开眼伸手摸了摸堆起来的被子,心想底下会不会还有余温,又转到床头摸摸枕头,从枕头上捻起几根头发放在眼前打量,余光扫到床头褥子边的地方有一小块光面的地方,松开手任由发丝落在腿上,温逐流瞧过去发现陷下去的缝隙里放着一只小巧的广口瓷瓶,拧开盖子,里面是乳白色的脂膏,温逐流吸了口气,这味道......就是彭萋身上的无疑。
只是,他们师兄妹就这样理所当然的共用一室歇息吗?温逐流想到这儿,握紧瓷瓶皱起眉头,仔细听起了隔壁的动静。
“师兄,这个值钱吗?”彭萋进了客房就自觉地跑到唯一的一张床上盖上被子躺好,拿出刚刚收获的珠子摆弄起来。
“还好。”陈嘉树收了桌上的茶具在上面打坐。
“那就是值钱喽!”
陈嘉树不忍打击师妹,委婉道:“这只是个低阶小鬼,以后机会还有很多。”
彭萋将珠子擦了又擦,道:“师兄,你确定咱们来的是呼兰城而不是旸城?”
陈嘉树想到久久未能解决的旸城之事,忍不住为二师妹明善忧心起来,“先是旸城现在又是呼兰,看来是有几分道行的鬼修妖修在作乱。”
“呼兰出了问题要是真有半月之久,应该已经有正道修士察觉了吧!”彭萋道。
“我就没有察觉,罗盘也没看领着你就进来了。”陈嘉树挫败的叹了口气,“城里的情况一探便知,你再躺一会儿,咱们天亮行事。”
彭萋瞅瞅床里的墙壁,墙的另一面是她前半夜休息过的客房,现在温逐流好像还在里面没有走,她指指床里对师兄使眼色,这人怎么办?
陈嘉树盯着墙壁极慢的眨了两下眼睛,摇摇头,这个温逐流是繁花谷弟子,好像还是谷主座下有名号的弟子,不知有何目的,有什么目的也要走着瞧,他总归是知道些什么的,暂且随他便好了。
彭萋还真就安安稳稳的歇下了,再一睁眼已是日上三竿,外面终于有了动静,但与昨日的人声鼎沸也差太多了,陈嘉树一直静静地盘膝坐在桌上。
“起,床!”彭萋用了好大的力气坐起来。
“昨天的炸果子剩了半包,你洗完脸刷完牙吃了吧,等出了这扇门可能就没胃口了。”陈嘉树道。
彭萋眯着眼极不认真的洗了脸刷了牙,敷衍了事的梳了头,放了一夜的炸果子口感钝得很,彭萋兴致缺缺的就着茶水吃了两个便不吃了,与师兄一前一后的出了房门,隔壁的温逐流已闻声等候在走廊的楼梯处。
“城里的好些地方已经被浓雾掩盖住了,今日又是寂灭之日,外面危机四伏。”温逐流道。
“昨天去了钟鼓楼,一路走来一路繁华,也没见有什么不妥之处。”陈嘉树站在客栈门前,望着寂寥萧索的街道上死气沉沉的行人,他向右手边的温逐流问道:“你这几日都在哪里落脚,没谁袭击你吗?”
“自被困以来,我一直在城中四处游荡,迎面遇上了鬼怪也都能全身而退,只是有些地方实在蹊跷,我身单力薄不敢轻易探查。”
陈嘉树沉吟着,也没问温逐流是哪些地方。
“师兄,我早上做梦想起来个事。”彭萋紧挨着师兄的左手边,四处打量着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街市,“你说昨晚那群鬼的终点是哪里?送嫁从哪儿开始到哪儿结束?”
“它们的出发点我没找到,但终点我知道,在城中大户陆家府上......”温逐流抢着答道,但说着说着视线对上了彭萋笑盈盈的看向自己的笑眼就渐渐地没了动静。
“温逐流......”彭萋弯起嘴角轻唤了一声少年的名字,“你黑天白天在这鬼地方飞来飞去,怕不怕?”
“怕......”温逐流被这新奇的问题问的一愣,反应过来马上道:“不怕!”
彭萋笑的温温软软,道:“你不要担心,我们会平安出去的。”
温逐流不知所措的背过手,讷讷的点了点头。
三人先是去了城门试着出城,果然不成,又御剑升空却怎么也飞不出呼兰城的范围。
“师兄,等一下,先别降下去。”彭萋站在师兄的剑上,低着头搔着下巴俯视脚下的城池,还歪着头转着圈看了一遍。
温逐流单独御剑在侧,见彭萋的动作,略微下垂的眼帘泄出意外之色。
“怎么?”落地后,陈嘉树问道。
“恩......”彭萋双手捂脸嘴巴抿得紧紧的,皱着眉头开始原地转圈圈,看得出来她在使出吃奶的劲儿思考。
陈嘉树和温逐流谁也没出声打扰,目光都随着彭萋转。
“城中的房屋楼阁布置形成了一种阵法,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看上去与复苏之阵有几分连像,但又肯定不是......”彭萋停下,理着思路说道,“呼兰城建城之处可与修真者有什么渊源?或者它隶属哪一宗门世家,否则怎么会出现这么壮观的阵法。”
“呼兰与其他相比算是一座新城,隶属凡世的皇帝,城主由皇帝亲自分封,代代世袭,倒是没听说谁踏上了修仙问道这条路。”陈嘉树思索着,“这附近连能立得起来宗门世家都没有,但背后有没有什么歪门邪道可就未知了。”
“彭姑娘知道这阵法是作何用的吗,可有破解的法门?”温逐流一直隐晦的打量着彭萋。
彭萋转过身,对温逐流歪着头忽闪了两下浓密的睫毛,道:“我哪有那么大能耐。”阵法何用?眼下这情况肯定不是干好事的,能否破解?毁城破阵,或者掐断根源。
温逐流眼中一闪而过的暗光快到无法让人察觉,他一边偷偷盯着彭萋瞧,一边在走走停停中将自己的位置过度到彭萋身边。
城中大雾波及范围愈发广阔,三人行动备受掣肘。
彭萋边走边变化着手势法印仔细探查,皱眉思索时就会下意识的反复折磨自己的嘴唇,本就过分红润的双唇更加娇艳欲滴,让她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平添了几分明艳动人,彭萋终于不再摧残嘴唇,她伸出舌尖上下舔了舔,开始一眼接一眼的往温逐流身上瞅,一副万分纠结又欲言又止的样子。
温逐流在与彭萋对视第三次时,先行开口道:“彭姑娘......”有什么话尽管说。
“呃,你......”彭萋交替转着两根食指,“你说你被困有半个月了,那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温逐流心跳快了一拍,面上却是不显,他睁大眼睛看着彭萋愣了愣,好像在反应这个问题,待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时,彭萋却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这个温逐流,一双大小眼平常看着不明显,但刚刚瞪眼睛的时候竟然只有那只大眼变大了,小眼没变,大小差距瞬间变大,哈......彭萋没忍住捂嘴笑了几声,很快,她压下上扬的嘴角澄澈的双眸依旧亮晶晶的,调皮的举起两只手,一手握拳,一手握圈。
彭萋一笑,温逐流的耳朵就飞快的红了起来一直蔓延到两颊,眼神开始四处乱撞,彭萋笑盈盈的将两只手凑到一起伸到他面前时,温逐流飞快的看了一眼,目光竟是一缩,飞快的转过头直视前方目不斜视。
唉,温逐流很介意自己眼睛的一点小特别吗?她是不是太失礼了,彭萋讪讪的缩回手收起笑意,暗暗责怪自己得意忘形,不知轻重。
彭萋小心的观察了一会儿温逐流的神色,见他脸上没有愠怒浮现,才小声道:“这阵法逆转了复苏之阵,大概是有类似于凋零的作用,我猜测城内表面上看是在循环,但实际上生机却没有反复起伏而是一直在被汲取掠夺,也不知我猜的对不对......”
“咳,还好。”温逐流在丹田的位置按了按,“没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凋零......”又是一个日落,陈嘉树越琢磨面色越凝重,他拉起师妹的手腕把人往自己身边带,望着前方的巷道里的浓雾,道:“萋萋,咱们得进去。”
彭萋认同道:“恩,这么拖拉着不是办法,是得进去,也好找找阵眼在哪里。”
陈嘉树握紧师妹的腕子,一时竟有些踌躇,若只他一人,眼前这些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萋萋第一次出门没经历过事,虽说能不慌不乱有理有据的分析很令他骄傲,可险境未知杀场无眼,他这回还真有点放不开手脚了。
“走吧,师兄,能自救就别指望着别的,我紧跟着师兄不会乱跑乱叫乱动手的。”彭萋似是看穿了师兄的心思,认真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