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审的时候,柳树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好了。仪容仪表被整理过了,但他双眼通红的血丝,和焦躁不安的神情无不展现了柳树的濒临崩溃的内心世界。
“柳树,本官需要再提醒你一遍,诬告他人,以笞杖刑,你是否仍坚持姜陵非本人,冒充了你的侄女?”曾鸿厉声问道。
惊堂木重重地拍在桌上,柳树被吓了一跳,他心里的那根弦快要断了。
“传证人柳花、王武、李小米、柳传志。”曾鸿看出了柳树的心理状态,决定再逼一逼他。得让柳树亲口承认自己是诬告姜陵。
柳花、王武、李小米和柳传志一一站了出来了。柳花曾经是姜陵的贴身侍女,王武是姜维曾经的书童,李小米和柳传志是夫妻,李小米是柳枝雇佣的奶嬷嬷,曾哺育过姜陵和姜望,柳传志则跟在姜维身边一直做事。
他们四人和主家的关系可要比李长友跟张桂云夫妇要近。
柳树闭口不言,也不看新的证人。他咬紧牙关,满头大汗。心里暗骂他们四人不识好歹,有钱不赚,活该穷一辈子。
“再传证人柳菊。”曾鸿心知柳树心里还怀有侥幸心理,也不磨蹭。柳树是姜陵的亲舅舅,柳菊也是姜陵的亲舅母。
“民妇柳菊见过大人。”
柳树猛得抬起头,看向柳菊,他的表情像是要吃了柳菊,她怎么敢的。等回去了,他一定要她好看。
曾鸿先是确认了柳菊的籍贯,然后问道:“柳菊,你且往左看,身穿白青衣裳,头戴乌木簪的小姐姓甚名谁,她身旁头发全部挽起,带一支银簪,一身苍绿色的妇人又是谁?”
“一身白青的小姐是姜陵,咸通十七年出生,是姜举人的长女姜陵,一身苍绿的是柳枝,是我小姑子,咸通十六年嫁给了姜举人是,姜举人的妻子。”柳菊答道。
周围百姓顿时议论纷纷,只觉得自己起个大早来实在是值。舅舅状告外甥女,父母不认女儿,弟弟不认姐姐,今天又曝出了妻子推翻了丈夫的话,实在精彩。
柳菊并不顾周围的一片哗然,而是继续讲述:“十月十五日,一为身穿藏蓝长袍的中年人带着一箱供五十两白银来到民妇家中,民妇曾多次劝阻仍不能阻止丈夫的贪念……”
“证人柳菊,你可认识带着白银来的中年男人?”
“民妇不认识。”
“你可还记得他长什么模样?高矮胖瘦?”
“五官周正,但右眼角下有一块红色圆形胎记,身高约有七尺,比我的丈夫高两指,身形匀称,既不过于削瘦又不过于富态。大人,那位好像还是左撇子,他拿茶杯的时候用的就是左手。”柳菊记得很清楚。
在百姓里面一直关注着的周舟也听得很清楚,这个形容怎么这么像徐适之呢?
能写小说的一是兴趣,二就是像徐适之一样,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参加科举的。
徐适之就是因为他的右眼角处的红色圆形胎记,容貌有瑕才无法参加科举。而且徐适之也是一名左撇子,他还有针对姜陵的原因。仔细一想这个自己证明自己的戏剧性奇案还真有徐适之的风格,难道真的是他?
周舟着你处于一个头脑风暴中,而柳树已经破防了,他终于承认自己是诬告姜陵的了。不,应该说他还在狡辩,说他各种不得已,说他其实不是诬告,而是被骗了,又说他坦白可否从宽?总之就是在努力甩锅,一切都是别人的错,他只是一个被引诱、欺骗的可怜人。
柳树变脸的能力一直是可以的,能屈能伸,他爬到姜陵和柳枝面前,请求姜陵和柳枝的原谅。说他一时糊涂,说他被人挑唆,说看在血缘的份上,原谅他一回。
柳父和柳母大病一场又要经历这一遭,两人都好像老了十岁。
李长友和张桂云夫妇对视一眼,只觉得柳树的钱果然拿得烫手。他们也跟在柳树的后面,不停地给姜陵和柳枝磕头。他们不请求原谅,而是讲自家生病的小儿又多么可怜。
李长友和张桂云还是会讲话,比较讨巧的。姜陵的心确实是软了,她不能原谅她曾经帮助过的夫妇恩将仇报,但是一个尚不知事的小儿确实无辜。
姜陵抿了抿嘴,最终还是决定尊从自己的内心:“我会找郎中去给石头看病,你们就等大人公裁吧。好自为之。”
李长友和张桂云的内心五味交杂,他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结果,大小姐果然有一副慈悲心肠,但他们的心里怎么就不是滋味呢?是他们错了啊!
柳树最后是被抬着出去的,衙役们打得又重又狠,而且柳父柳母因为年龄大了,所以曾鸿把柳父柳母的罪行也加在了柳树身上。
至于李长友和张桂云承担了柳树一半的杖刑,他们身体素质比柳树要好,所以还能相互扶持着离开。
这桩奇案总算是有个结局,一切尘埃落定。
姜陵和柳枝则是无罪释放。就在姜陵以为事情告一段落的时候,一个瘦猴一样,贼眉鼠眼的男子大声说道:“你是不是幼麟?写青云路的幼麟。流言究竟是不是真的?”
男子话中还藏着一个陷阱,现在流言已经变成了幼麟抄袭,就是欺负姜陵被困在府衙之中,不能及时了解外面的消息。
男子的话,周围的百姓都听到了,他们原本都要回家告诉亲友新吃到的瓜,却没有想到一瓜都没吃完,后面还跟着一个大瓜。他们都停下了脚步,并向着姜陵的方向挤去。
周舟一听也急了,他本来是带了柚子叶来给姜陵去晦气的,但现在他手捧的柚子叶却成为他往前挤的负担。他是怎么也都挤不过周围人。
姜陵还是比较谨慎的,她没有回答男子不怀好意的问话,而是说道:“诸位要是想知道幼麟的真实身份不妨多关注最新一期的海潮刊。海潮刊和幼麟必定会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众人仍不满足,甚至不用男子煽动,他们就自动地把姜陵围了起来。好在张衙役带着兄弟们赶到,民到底还是怕官的,众人立刻如鸟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