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擂?
雍北王打愣,随即便大笑起来。
他摇头摆手,好不夸说:“我摆擂?你们这辈的年轻小子,能有几个扛得住我三掌?”
骆云昭瞧着自己老父亲,笑了笑:“爹爹这么厉害,您守擂谁敢来啊,我看我那椿延就不错。”
雍北王抬眉:“就那小丫头?”
骆云昭点点头:“嗯呐。”
雍北王撇胡子:“空有一身蛮力,鲁莽冲动,毛毛躁躁。”
“怎么?”
骆云昭说:“爹爹觉得她不行,可当初还是您把她塞进我苑里的呢。”
雍北王一摆手,嫌弃道:“本王是怕她撞断人家肋骨,得赔钱。”
言罢,他略微忖度,转了话锋:“怎么想着是摆擂招亲?”
骆云昭也不再同父亲嬉言,解释说道:“与其让人左右惦记,不如寻个无名无势的本分赘婿,省了那些麻烦事。”
自古谁家女子不想嫁个品才全佳的好夫婿,情投意洽,恩爱和睦。
自他女儿寒疾缠身,命不久矣的话传开,哪还有什么好人家敢登门议亲,恐是在她心头早就断了这念头。
雍北王抬抬眉梢,喟然道:“你倒想得开,不为此烦心,不过昭儿放心,爹一定会找人治好你的病。”
骆云昭抿唇笑了笑,多年寒疾犹如深根盘固,还能不能治好,她心里早有数。
她只想在世这几年少些给父亲和弟弟添麻烦,活得畅快些。
“哪是女儿想得开,只是这法子女儿才嫁得最快活,爹爹最懂我的,一向不喜受制摆布。”
“行行行,爹都依你。”
雍北王喃喃点头,说:“到时便让那骆也守擂,还怕我女儿找不到好夫婿。”
骆云昭浅笑着,眼里似乎自有主意。
慢悠悠说:“那爹爹打算何时布告。”
雍北王靠回椅背,缓缓道:“这件事你自己做主吧,我先带凤池入京面圣,在雍北若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问姜蒲先生便可。”
父亲身边有两位心腹谋士,一位左恒左先生,给了弟弟骆凤池为师,礼教有方。另一位便是这姜蒲先生,多谋善断,用兵如神。
话语中,雍北王带着几分怅然。
“女儿知道了,爹爹放心。”
骆云昭颔首,她知道父亲忧心什么,若不是形势所逼,谁又愿将亲人带去千里之外。
弟弟凤池这一去又几年,以她残破的命数,或许再难与弟弟相见,一别两茫茫。
此时已夜深烛火残,秋分风色高。
不好便打扰。
骆云昭抚下心思,缓缓道:“爹爹刚回陵州,行军劳累,早些休息才是。”
她起身作礼:“女儿便告退了。”
雍北王允了声,骆云昭渐渐退出书房。
…
书房之外,两个丫鬟提着灯笼百无聊赖,时不时还打着哈欠。
而守在门外的少年骆也依旧身形挺拔,眉眼清隽,带着淡淡的疏离感。
王爷有好几个义子,而这一个是最为看重的,他六岁就进了雍北王府,王爷一手训教,待如亲子。
这时房门传来响动,身披狐裘的骆云昭走了出来,灯火映衬着她清艳的侧脸,两个丫鬟忙上前搀扶。
那骆也仅是淡淡看一眼,便匆匆躬身作礼:“郡主慢走。”
他话刚说,里面就传来雍北王中气十足的声音:“骆也,送昭儿回去。”
骆也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如漆的瞳眸看向骆云昭一眼,他忙回话:“啊…是。”
骆云昭不禁失笑,这少年是不是与她过于生分了,自那日后,刻意回避她。
东苑里栖云苑有一段路程,还得越过观园子,长廊幽深,来时夜还没这般黑沉,雍北王多做斟酌也是正常。
少年提灯在前头走,骆云昭步伐轻缓地在后头跟着,他似乎知道她病弱走得慢,走得不紧不快,刚刚好。
两人一路上无话,却又十分默契。
直到到了栖云苑,道礼后,少年正转身回去,骆云昭才唤住他。
“以后还是唤我阿姐吧,既然爹爹待你如亲子,你我也不必生分了去。”
并非是不喜欢郡主这般叫,只是听他叫声阿姐较为顺口。
骆也顿住半晌,才微微頜首:“是。”
少年的面容隽朗,他一向沉静稳重,算不上开朗活泼之人,但在面对她时,总时不时流露出些许稚拙。
倒是有几分意思。
骆云昭不再多言,让丫鬟搀着回苑里。
不知是不是前些日子总梦见他,对这个义弟多了几分关注。
总觉得他沉默的外表下,似乎藏着什么别样的秘密。
……
翌日一早,便听下人说雍北王带着骆凤池便出门巡练,王府里除了谋士客卿,就只剩在医药房的夏沛儿。
骆云昭身子不好,一向都晚起。
正梳妆时,外头管家就进了栖云苑,说是城东那个洵世子上门来赔罪拜礼。
送来一些从京城寻来的名贵药材和补品,还把那日莽撞的奴仆也一并带来给王府处置。
骆云昭听言挑了挑眉,这回还真来了,倒如他昨儿所说登门赔礼。
不过都过了这好几日,她骆云昭要真介怀,早就派人上门去讨说法了。
那日他们都已说一箭抵一箭了了事,这洵世子再来登门,看着也像假把式。
“真是劳烦这位洵世子了。”
骆云昭给发髻上插上青云簪,神色淡淡道:“便说我病卧,见不得外人。”
像她这种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弱女子,不见才是常理。
管家领了话就退出栖云苑。
摸约过了片刻,丫鬟来说洵世子留下那些赔礼,带话望清和郡主安养身子,早日康复,便带着人回去了。
骆云昭没什么反应,只让人把东西放入库房。
有她这个病秧子在,什么奇珍药材父亲没派人搜罗过,京城来的玩意不见得多稀奇。
只是送上门的东西那便收下,不要白不要。
仲秋节临近,听说为庆贺骆家军凯旋,父亲特意命人去请汴州的梨楼戏班子来陵州城唱戏,舞剑。
这次佳节定很有意思,他们一家人聚少离多,也难得团圆,是要好好庆贺一下。
这梨楼的戏歌最出名,听说以前曾给当今皇帝唱过戏,赐了一妙舞清歌的牌匾。
骆云昭在夏沛儿的院子里,夏沛儿是汴州人,便尝着茶与她闲谈这事。
哪知她守着院里晾晒的草药,只管摇头:“以前都在山上跟着师父学医识百草,哪去过什么梨楼听过什么戏啊。”
自上次骆云昭夜里发病,夏沛儿就窝在府里不是查医书,就是研百草,一心只想解寒之法。
骆云昭用茶盖拨弄着茶叶,明明摸着温热的茶杯,指尖却一如既往的冰凉。
她说:“那这次有福了,怎么说也得去看一眼梨楼的戏歌。”
夏沛儿頜首,摆弄着手里的草药:“我前两天写信去给汴州了,想来现在医治寒疾犯难,师父应不会坐视不管的。”
骆云昭抿着唇淡笑,没有回话。
倒是想起昨晚父亲气急,要把万俟老先生绑来雍北的话,这老先生有腿疾,光是赶来的路上都要条老命了吧。
还真怕父亲急了,真这么做。
正这时,院子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骆云昭放下茶杯,侧过首去瞧。
来的人是一身紫衣束装的骆凤池,锁着眉头,稚气的面容上满是怏怏不乐。
骆凤池一来便坐在了骆云昭对面,二话不说端起茶就喝。
夏沛儿也注意到他这愀然不乐的情绪,便放下手中的事务,说:“怎么哭丧着脸,谁惹我们雍北的小世子不高兴了。”
骆云昭看看骆凤池,不作声。
早上父亲把他叫了出去,想来是把昨晚的事同他说了。
骆凤池瘪着嘴,对着骆云昭说:“爹爹要把我送去京城伴读这事,可跟姐姐说了?”
在旁的夏沛儿一愣,显然在状况外。
骆云昭默叹,回:“说了。”
骆凤池眉头蹙得更紧,也更郁然:“我才十一岁,就要把我送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爹爹怎么忍心呐。”
“这是皇帝的意思,爹爹做不了主的。”
骆云昭给他斟满茶:“若非如此,爹爹又怎舍得,你向来聪慧,有些事情自应明白。若是可以,我倒也想代你入京,可我这弱败身子,皇室怎敢收。”
“可是!”
骆凤池忙开口,对上骆云昭恬淡的眼眸,又低落下来:“……我不想与你们的分别。”
他是向来聪慧,姐姐重疾缠身,自也猜得到他这一走,怕是再也见不到长姐了。
骆云昭道:“我吉人自有天相,还用得着你担心我?对吧,夏姑娘。”
夏沛儿脑子转得快,很快就理解了骆云昭的意思,连忙搭腔:“对对对,还有我呢,你看我这几日都窝在院子里调制药物,现在已有些头绪,用不着多久,就制出解药了。”
骆凤池依旧耷拉着眼睛,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夏沛儿,不接话。
骆云昭语重心长地说:“我还担心你呢,京中是非勾当多,入京后你可不能像以前那样恣意妄行,玩物丧志,切勿争锋冒头,要谨言慎行,尤其是去给太孙伴读。到时父亲和左先生会随你一同入京,以后多听左先生的教诲。”
她本想弟弟被人传成纨绔世子、不学无术,做给外人看的也无妨,弟弟的名声还是她派人传坏的呢。
为的是怕皇室提防他们雍北王府,年幼时王府的祸事她不想再遭一次。
可怎想,如今皇帝还是下诏让骆凤池入京为质子。
骆凤池本想辩一句姐姐唠叨,难得见骆云昭这般认真神色,老老实实低着头说:“我听你的。”
骆云昭才松展眉头,勉强放宽心。
说了好些话,骆凤池识相地给她递茶润口。
夏沛儿出声圆场,对着骆凤池道:“哎呀,过几天就是仲秋节,相逢团圆的日子,戏班子搭台作唱庆贺战胜,外头都把酒热闹几日了,就别拉丧个脸了。”
骆凤池询问:“戏班子?哪的戏班子?”
“汴州的。”
骆云昭喝着茶,淡笑:“你不是一直想看汴州梨楼的戏歌吗,这回可是特意请过来的。”
骆凤池眼眸亮起来:“真的,在哪儿搭台?”
骆云昭略微思忖:“毕竟是全城庆贺,这戏不止给我们看,也为犒劳军中将士的,想来是设在离雍北军营较近的落英湖吧。”
骆凤池这下高兴了起来,实拳锤捶左手掌:“正好落英湖附近有处王府的庄园,姐姐也不用来回城劳累,我这就去跟杨将卫和骆也哥说说。”
言罢,骆凤池便一脸期待地离开庭院,脚步比来时轻快。
夏沛儿目送骆凤池离开后,不知想起什么,迟疑地询问一句:“话说到时,那益州来的洵世子也会去?”
骆云昭坦然自若:“你何故谈起他?”
夏沛儿耸了下肩,说:“便是想起,随口一问。”
骆云昭回:“打退戎狄人,不止是雍北王府的功劳,陵州城各家族皆有出饷出力,自然少不了王家贺家等。”
夏沛儿摆摆手,也是,理所应当的问题,她还多问,还不如多看看医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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