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话都白说了呗。
夏沛儿是劝不动这位病秧子郡主了,既然骆云昭要出这个门,她也只能随行陪同。
骆云昭招呼丫鬟给她披上裘衣斗篷,二人便一同出了栖云苑,在路上顺便将管家招到跟前问话。
亭台楼阁,曲折的抄手游廊。
王府观园里种着几株白玉兰树,色白似玉,香味似兰。
张管事跟在骆云昭身侧:“城东的王家三哥儿作东马场,驰马试箭,邀帖自然少不了咱小世子的,一早便去了。”
王家三哥儿十五岁,闲散嗜玩的纨绔一个,沾了祖上世代官宦的光,王家算不上什么宗室贵族。
听着管家言语,骆云昭并未将这人放在心上,幼弟时常与纨绔子弟混迹,她倒听得也见惯不惊了。
张管家继续道:“不过听闻这次王家公子还带了个益州人,一身华冠锦服,白净俊俏,不像寻常子弟。”
骆云昭些许新奇:“蜀地益州?”
管家轻轻颌首。
不是什么奇怪事,只是雍北鲜少会有蜀地人游玩罢了。
一出府门,马车便已在府前备好。
身穿护甲的护卫随在两侧,马驹稳健,车身华贵。
车前坐着个秀丽娇小的丫鬟,碧衣双髻,正慵懒地打着哈欠,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骆云昭极少出城,不过每次外出的阵仗不小,端茶递水的,添衣撑伞的,还有夏沛儿这个医女随行,可谓是目不暇给。
内有榴月伺候,外有丫鬟椿延;这椿延说的便是车前打哈欠的那个小丫头,骆云昭这么多丫鬟里,独她最为懒散。
看这样子,是早就吩咐下人备好出府的,夏沛儿说再多也无用。
…
沽原马场,陵州城外三十里处。
雍北大多都是荒原戈壁,最西边的凉州更是靠着沙漠,几乎遍地都可跑马,为防惊扰牧民的牛羊,才划分出个马场。
一望无垠的荒原上,几名少年身姿矫健,策马飞奔,争长竞短,箭筒和靶子换了好几套。
较量中一匹枣红色的马驹受惊,踢蹄一甩,紫衣戎装的少年落下马,摔得个仰面朝天,好不狼狈。
候旁的家仆惊得一跳,连忙赶上前去搀扶小少年,好在皮糙肉厚的,倒也没什么大碍。
远处的靶子上,中环的箭寥寥无几,看样子今日又要把钱输光了。
这时便有人驾马过来嘲弄:“小世子啊,要不你就别比了,哪次比马你不是输个精光。”
骆凤池揉着屁股跳起来,指着马上的几名少年,愤愤不已:“刚才是不是有人拽我马缰了!本来这次必中靶的!无耻!”
骆凤池年纪尚小,自然比不过这些早过了束发之年的哥儿们,但又见不得别人放水让他,所以每次都输钱。
马场作东的王家哥儿骑马过来,得意道:“骆世子你去歇着吧,今儿我带着高手呢,你拿什么赢啊。”
说话间,他扬鞭扫了扫骆凤池带的两名箭手,若是放在平常可能还真不好赢,但今日可不同。
骆凤池咬牙,清隽稚气的脸上满是不服,“王三!要是我也哥在这,哼!就凭你们这三脚猫把式还能比得过他。”
提到骆也,众人戚戚然。
王阳州则哧了一声,摆手道:“净说大话,骆也去陇峪关守关两年了,他可帮不得你!”
与此同时,辽阔的马场外,王府的马车静静地停在栏杆旁。
骆家军的杨将卫守候马场外,平常小世子的人身护卫都是由他负责。
马车中,骆云昭通过车窗望着马场里少年子弟们的闹嚷;王家的王阳州,齐家的齐二,贺家的贺五,还有……
她捧着手炉的指尖轻轻抚动。
马场的歇亭处,月白劲衣的男子上了马,远远看着清贵不凡,举手投足间有着勋贵子弟的气度。
一眼便看得出,与雍北彪悍的民风不同,他显得文雅的多。
未曾见过,看样子就是他们所说的那个益州人。
远处马场,骆凤池还在与人争执未果,不肯退步,自己摔得个后腚子疼,上不了马便要手下的两名箭手为他争面子。
“嘶,有点眼熟。”
坐在一旁的夏沛儿忽然发话。
骆云昭回眸:“你见过?”
夏沛儿探近窗口,细看那身骑马驹的劲衣男子,微微思忖,似乎有过一面之缘。
“蜀地益州的洵……”
话未说完,一支羽箭猝不及防地急袭而来。
锋利的箭矢划破长空,射向的正是王府马车的边窗。
夏沛儿惊道:“有箭!”
速度之快,四侧护卫反应不及。
险急间,一抹碧衣身影闪到车侧前,少女身手极快,重重抓住箭矢。
左右护卫定睛一看,挡在车身前持箭的,正是车前懒散歇睡的丫鬟椿延。
再看向马车内脱离惊险的清和郡主,里面的人儿却方寸不乱。
骆云昭不悦地轻蹙黛眉,瞥了眼那支箭矢。
倒是夏沛儿被惊到,正要拉着骆云昭躲箭时,椿延便出手了。
守在外面的杨将卫自然也撞见到这惊险一幕,忙不迭地赶过来,躬身施礼:“末将疏忽,郡主可有惊扰。”
车内传来骆云昭的声音:“无碍。”
这边突然的动静,引起马场之中几人的注意,这才意识到马场外早已停着辆马车。
椿延握着那箭矢看了看,上面的描刻有王家的徽记,出箭的无疑是场中之人。
她大声喝斥:“大胆竖子!敢对雍北王府的清和郡主动手,嫌命太长是吧!”
说罢,未等众人反应,椿延作势运力一掷。
只见箭矢被飞射出去,骇然掷到王阳州的马匹之下,险险刺伤马驹。
谁料那丫鬟竟如此大的力气,徒手抓住射出的箭矢不说,还能一把掷回来。
在场众人大惊失色,连忙下马恭迎。
唯有那蜀地来的劲衣男子,侧首望着那入土三分的箭矢,意味深长。
传闻清和郡主寒症缠身,唯恐活不过三五载,但身边不乏奇人医士,其中有个天生怪力的丫鬟,果然言不虚传。
“椿延?”
骆凤池一眼认出掷箭的女子,听她那话,他顿时拉下嘴脸,冷眼看向王阳州几人:“何人射的箭?!”
王阳州几人也不明所以,连连摇头。
雍北骆王凶名在外,整个雍北都是骆王府的,这朗朗乾坤,青天白日,谁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啊。
而这时,众人身后一名持弓的侍仆抖抖瑟瑟,啪的一下跪地磕头:“主子恕罪!世子恕罪!那箭…是小的疏忽大意射偏的。”
见此,众人脸色略变,纷纷将目光投向那月白劲衣的男子;这侍仆不是别人的,正是王家这位贵客手底下的人。
骆云昭从马车内下来,榴月扶着她手臂,身侧三女跟随。
西北的风吹了吹她斗篷上的细绒,旁的人便撑起伞遮风,可见病弱之姿。
“疏忽大意?”
骆凤池今日输了好几把,都是输给这人,心中难免有气,看向王阳州:“王三儿,我看你家这贵客来者不善啊。”
这么一顶帽子扣过来,王阳州哪敢戴,可两边的人都不敢得罪,一时左支右吾。
那男子将马缰递给身旁人,上前施礼:“怎料是我那仆人犯错,骆世子息怒,赵某这便将人拿下向郡主赔罪。”
只见他大手一挥,几名护卫上前将那奴仆狠狠按下,拖着人朝往骆云昭的方向去。
一套举止下来从容不迫,意气自如。
骆云昭端量着徐步走来的男子。
他停在近前恭敬,不卑不亢:“见过清和郡主,在下赵澹言,益州洵王之子。马场上相斗,难免有偏箭,多有冒犯,还请郡主见谅。”
听言,旁的椿延幽幽低语:“箭矢无情,区区一句冒犯便想了了?”
骆云昭则唇边略笑,倒是有椿延在,她何怕什么箭矢刀剑。
赵澹言说:“赵某回去定好生教训这仆人,再登门赔礼。”
原来夏沛儿要说的是洵王世子爷。
骆云昭开口:“洵世子怎来我雍北?”
赵澹言解释:“赵某喜好游历世间,巧合下便游走到雍北,还未来得及登门拜访雍北王府,便冲犯郡主,赵某抱愧。”
此话一出,众人议论纷纷。
骆云昭未见过什么洵世子,倒是听说过:蜀地世子东游西荡,轻世肆志,洵王怒其不争。
他这一身华冠劲衣,气度斐然,后面这么多护卫,不像作假。
骆云昭淡淡瞥了眼椿延,说:“何必改日赔礼,不如现在。”
赵澹言坦然:“听候差遣。”
骆云昭说:“既然你那奴仆射了我王府一箭,那我的丫鬟椿延掷你一箭,一箭抵一箭可合理。”
“呃。”
赵澹言看了看椿延,说:“自然合理。”
他只是没想到看起来弱柳扶风的骆云昭,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骆云昭说:“我这丫鬟不会使弓,小小女子罢了,只会掷箭,靶心胡乱。应该不会伤到洵世子,若是真冲你来,以洵世子的武艺接箭理应不在话下。”
这高帽扣得,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实在的。
这箭,赵澹言接也不是,躲也不是。
“椿延。”
骆云昭唤了唤,椿延眉开眼笑,“郡主我在。”
椿延刚才那一招,众人都看在眼里,虽不比强人猛士,但也是入土三分的。
不管这赵澹言是游历雍北还是另有目的,她都不能白白吃那一箭,在骆王府的地盘上,还能让外人立了威风不成?
骆云昭道:“就当比试比试,洵世子不会跟小女子计较当真吧。”
赵澹言看着眼前的女子,肆然一笑,叫人拿来弓箭。看来这位传闻中的病弱郡主不好惹。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19岁,男主17岁。
女主身弱性格要强,男主前期内敛又纯情。
虽然现在男主还没出场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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