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方慈没动,只拿眼睛看了看他伸出来的手。

他个头大约有一米九,掌也大,骨节修长,给人洁净的感觉。

其实,这时在室内明亮的灯光下,不止是手,他整个人都给人高贵的不染纤尘感,混着他身上那股散漫的痞坏劲儿,居然不违和。

视线从他手上逐渐上移,经过他劲瘦的腰身和隐现薄肌的胸膛,落到他脸上。

与他再度四目相接,那一刹方慈竟生出一丝奇怪的念头:他看起来很危险,但同时也很可靠——

像隐在暗中的归宿。

方慈伸手短暂地虚握了一下他的指尖,而后把手收回,背到身后。

他指腹好热。

她别过脸,淡声说,“方慈。”

闻之宴盯着她,重复她的名字,“方、慈。”

嗓音低沉,像在琢磨回味。

“有什么寓意吗?”

词典释义:

「慈:仁爱、和善。」

但她自认自己当然不是和善的人。

“没有。”

她明显不愿多聊,说着就要走,闻之宴懒洋洋地将长腿一挪,挡住她的去路。

方慈转过头来,他低头摁手机,很快接通了一个电话,看着她,对电话那头说,“梁阿姨,麻烦送一套女生的衣服来,大概一米七。”

那头像是问了什么,闻之宴将手机递到她面前,道,“说一下你的尺码。”

她脸上的懵然之色大概太明显,闻之宴唇角带着笑意,“……晚上不在这儿睡?”

停顿两秒,他眸色几分深,说,“……我可不会再把你送走了。”

方慈反应过来。

可她心底还没有充分的准备,准备好在这里过夜。内心摇摆之间,对上闻之宴的眼神,也不知是那根神经突然跳了下,她接过手机,走远了几步。

好在电话对面是个同性,这让她没那么尴尬。

电话里问尺码,她低声答道,“……内衣是70C,其他衣服都是S码,麻烦了。”

不知是什么魔法,电话刚刚挂断十分钟,就有人摁了门铃。

闻之宴去开了门,方慈听到他说,一个同学,雨太大不好回,在这儿借住一晚。

倒是句句属实。

他们确实是同学,闻之宴是大她一级的学长。虽然不同学院,但她早在入学的时候,就听过他的大名。

大门咔嗒一声合上,闻之宴走回来,将衣服往她身侧沙发里一扔,“洗澡睡吧。”

电话里的那位梁阿姨办事实在贴心,连自带胸垫的睡裙都准备了。

纯白色丝绸材质,质感高级细腻。

方慈洗完澡,换上干净的内衣裤,套上睡裙。

没见到闻之宴人影。

她从客卫出来,站在门口,一时不知该往哪里去。

客卫所在的走廊两边有三道门,按照正常的房间布局,这里大概是卧室区域。

可她总不能贸然一扇扇推门确认。

预备去客厅找找房子主人,走过拐角就听到了迎面而来的脚步声,很近。

这时刹车已然来不及,她紧急后撤,可许是拖鞋太大,身形不稳,几乎是踉跄着往后倒。

闻之宴手臂已经伸了出来,本能地要揽住她的腰,但在触到柔软的丝绸睡裙时,指尖立时微微蜷起,动作硬生生顿住。

没有触碰到她,只是虚虚护着,防止她跌倒。

她的脊背最终还是撞上了墙壁,长发和裙摆都随之一荡。

没有预想中那么疼。

方慈没抬头,小口呼吸平复心跳。

静了好几秒,头顶上传来闻之宴低低的声音,“……慌什么,撞上又能怎么样。”

一字一句很慢,咬字暧昧。

方慈抬起头来。

之前在路边伞下,他本人的气息大概被雨水的潮气稀释了不少,即便挨得有些近,她也没感觉到他的味道和压迫感。

当然,也不排除他刻意敛了攻击性的可能。

但此刻,他的侵略感几乎扑面而来。

高大的身材,宽阔的肩,偏短的头发,低眼看她的眼神……

方慈几乎有些动弹不得。

四目相对之后,闻之宴屏了呼吸。

他垂着眼,眸色沉沉。

即使闭了气,同样的沐浴露味道却还是萦绕在他鼻尖,刚洗完澡,她温热的洁净的身体毫不设防。

这睡裙选的好,又不好。

瓷白澄净的脸,鼻尖上还挂着水珠,偏琥珀色的清亮眼眸中有转瞬即逝的慌张。

方慈站直了身体,刻意调整了声音,没什么情绪地说,“没有躲。”

闻之宴喉结微滚,偏头笑了声,不置可否。

方慈指了指,“我睡哪一间?”

闻之宴略抬下巴示意。

方慈点点头,转身就走。

走出两步,停住,没回头,“……我在这儿借住一晚的事……”

“怎么?”闻之宴一边肩膀斜斜靠着墙壁,浑身上下是舒展的懒意,“……要我保密?”

“没必要让别人知道。”她说。

静等片刻,没听到闻之宴的回答,方慈回过身来,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闻之宴笑了,“我像是有求必应的好心人吗?”

方慈缓缓匀出口气,道,“你非要这么说的话,今晚我到这里来,也不完全是我自己的意图。”

闻之宴一点头,慢条斯理地,“所以,”眸底压着几分深意,“……是我们合谋造成的。”

“合谋”二字,不着痕迹咬了重音。

他确实问过她不止一次,在这之中,任何一次,她提出中止行程,都不会造成目前的局面。

也就是说,是她的默许纵容和他的顺水推舟之下,造成了初次相识的二人,今晚要睡在同一个住处的结果。

方慈顿住好一会儿,意识到,闻之宴这话,几乎是在明示:他对她感兴趣。

他故意要带她来这里。

领悟到这层意思,方慈心里倒坦然了许多。

她唇角浮现一丝淡淡的笑,那笑意未及眼底。她说,“那随便你。”

话音刚落就转身离开,进了客房。

这住处隔音太好,一墙之隔,客房里的方慈完全听不到隔壁主卧的动静。

她认床,当初搬到宿舍都适应了好久,此刻在客卧床上躺着,毫无睡意。

睁眼望了一会儿天花板,她掀被子下床,去了客厅。

三面巨大的落地窗,俯瞰着雨幕。

她抱膝坐在窗前地毯上,整座城市的霓虹都浸在雨中,即便灯火通明,也透着秋雨萧瑟的凉意。

手机嗡声震动。

拿起来看,来显是「宋裕泽」。

方慈按了接通,放在耳边,静等对面开口。

“方慈,你在哪儿?”

“宿舍。”方慈答。

“下周有个局,你空一下时间,跟我过去。”

“什么局?”

宋裕泽笑了,“不管是什么局,你来就行了。”

方慈没有马上作声,宋裕泽好像有点不痛快,“听见了没啊你?”

“我不一定有时间。”

这是实话。她报名了一个模拟法庭比赛,前几天通过了笔面试选拔顺利进入了学校赛队,接下来会很忙,此外还要准备雅思考试,周末都得用来学习。

“别他妈废话了,”宋裕泽拔高了音调,“就一个局,能占用你几个小时?我都答应了你爸妈,带你去见见人,给你搭一搭人脉,你还这么不知趣?”

方慈默了默,极平淡地道,“……宋裕泽,联姻是双方父母定的,并不是我本人的意愿,除了必要的场合,其他时候,我没有义务二十四小时陪你演戏。”

这话好像把宋裕泽给震住了,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声调很高,“方慈,他妈的,你要是想搅黄这门婚事,我现在就可以给我爸妈打电话。”

威胁。

方慈眼睫低垂下来,静了静心,声音很小,说,“你把地址发我吧,我去。”

挂断电话,她出神地望着窗外,周身是死灰一般的寂然。

身后模糊有脚步声,还没回过头,就感觉到有一团柔软的东西落到了身上。

一条羊绒毯。

方慈侧过头仰脸去看。

闻之宴似无意经过,双手闲闲插兜走过来,虚虚倚靠着落地窗边的墙壁,面对着她的前侧面,只看着她,也没说话。

方慈转回头重新看着窗外,说,“抱歉,吵到你了。”

简约壁灯晕出淡淡的光晕。

她整个人几乎白到发光,茂密的长发垂在背后,吊带睡裙露出薄薄的肩,骨肉匀称纤瘦的胳膊和腿,泛着剔透玉骨般的质感。

唇紧闭着,线条流畅漂亮的侧脸看上去无波无澜。完全看不出刚刚接了个不愉快的电话的样子。

“……你跟宋裕泽有联姻?”

闻之宴轻嗤了声,“宋家图什么?你家有他家的股份?”

“没有。”

前些年她父亲方鸿投资了一个大项目,那项目如今搁置,资金一时回转不灵,这不,眼看明年年初她将满二十岁,就迫不及待地要利用她去联姻的方式获得宋家的资金。

宋家当然不会甘愿扶贫,大概,方鸿还许诺了他们其他的好处。

“你要跟他出去玩儿?”闻之宴道,“他去的场子,你应该不会喜欢。”

“我喜不喜欢,”方慈说,“一点儿都不重要。”

或许是潜意识里认为与他只有今晚一面之缘,她罕见地敞开了心扉,“听说你是继承人,将来不也要联姻吗?”

言外之意,我们都是一样的,生来享受一些常人没有的财富和便利,自然要承受这些结果。

不知是他们享用了财富,还是他们也成为了财富扩张的工具。

身不由己。

连自己的存在本身,也只是一场财富交易的筹码。

闻之宴没有回答。

半晌。

方慈抬头看他。

他正看着她。

目光像是已经落在她身上很久了。

他浑身透露着狂放不羁的野性,眸色沉沉,没有丝毫轻浮之意。

正欲收回视线,就听到他说,“方慈。”

他的声音,在这空旷室内无边的寂静中,由耳道顺着血液进入四肢百骸。

方慈的目光重新回到他脸上。

“宋裕泽约你去哪儿?”

方慈反应了一下,“……你问这个干什么?”

闻之宴垂着眼睫看她,眸底深意涌动。

泼天的雨不断冲刷着窗玻璃,霓虹颠倒,整座城面目全非。

在这个暴雨洗城的危夜,闻之宴盯着她笑了声,慢悠悠地说,“……方慈,要不要跟我玩个游戏。”

不是问句。

怔了怔,而后方慈莫名觉得——

他像极了这场电闪雷鸣的暴雨,危险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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