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才人一年多都无宠了,先前又被降了位分,曹皇后派了个极其啰嗦迂腐的尚宫嬷嬷在她身边,天天念叨规矩,她都被念的有些疯魔了。
这下陶美人又说了好些激怒自己的话,尚才人不知那里来的力气,恶向胆边生,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就不肯撒手。
陶美人自小娇生惯养,那里受过这样野蛮的对待,想挣开钳制可力气却又没她大,直被掐的白眼乱翻,就差没口吐白沫了。
就在陶美人以为自己快被掐死的时候,福宁殿的常喜注意到了这边,赶紧上前把两人拉扯开来。
陶美人得了自由,哪里咽得下这口气,趁二人不注意,立刻把尚才人扑倒在地上,也像刚刚那样使劲地掐着她的脖子。
常喜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又将二人分开来,这回他学乖了,不再让二人有取巧的间隙,死死地反剪住二人的手,“得罪了,二位娘子,只是你们在福宁殿外吵吵闹闹实在不妥,奴婢得罪了。”
尚才人嘴上依旧骂骂咧咧的,“你这个贱婢!胆敢对我无礼!”
常喜又喊了常禄去里头把事情通报给了赵祯,得了赵祯传召许可后,才将二人带进了福宁殿。
赵祯得知陶美人刚出了门便与尚才人在外头大打出手,这般没有气度体统,当下就要打杀了她们。
曹皇后也得知了此事,听说赵祯的意思是要处死二人,便连忙从仁明殿赶来阻止。
赵祯正吩咐了常禄将二人拖出去,便听到外头内侍尖细的声音,“皇后娘娘到!”
曹皇后进来先是向他见了礼,“官家万安。”
赵祯仍在生气,语气也生冷,“皇后平身。你若是来给这二人求情的,便尽早回去吧。朕心意已决,这二人行径实在放肆乖张,今日若不除去,难以肃清宫闱。”
曹皇后瞥了眼跪在一旁,瑟缩着哭哭啼啼的二人,叹了口气,“官家稍安勿躁。臣妾今日来,不是替陶美人与尚才人求情的,而是想维护官家。”
“皇后此话何解?”
“官家向来以仁德宽厚著称,这二人也侍奉官家有些年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日何需因着这一二个妃嫔,毁了多年积攒的圣名,若真做了这般无情决断,也会寒了后宫其他娘子的心啊。”
赵祯听她说完,沉默了半晌,最终道,“那皇后认为,该如何处置二人?”
曹皇后道,“臣妾明白官家气恼二人,不若将这二人交于臣妾,臣妾偷偷处置了,也好全了官家的名声。”
陶美人听二人说了半天,自己还是得死,心里气极惧极,“咚”地一声,晕了过去。
赵祯转过身去,淡淡道,“那便依皇后所言。常喜,常禄,你们二人帮皇后娘娘将人带到仁明殿去。”
“是。”
众人领了旨意,便带着陶、尚二人离去了。
曹皇后虽对赵祯说是处死了二人,实际是派人将她们送去了永巷,充作低等杂役宫女,保全了一条性命。
可陶美人坚信是因着尚才人的缘故,才害的自己这般下场,逮到机会便要寻衅滋事,与她纠缠,最终二人在一次扭打中双双落入染缸内,溺毙而亡,此为后话,不再多言。
却说乐容这边,从福宁殿回来后不过几日,总觉得胸闷恶心,胃口也总是不好。
贾婆婆将她的异常看在眼里,心下大喜,猜想着该不是怀了皇嗣了。
有了这个想法,立马便让采桑去御药院请御医来看诊,为保稳妥,还特地交待了要请两个以上的御医过来。
事关皇嗣,御药院院判派了孙用和,苏御医,以及一位唐姓御医随采桑一同去了琼华阁。
第一个给乐容把脉的便是孙用和,探完脉后,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并未当场说出来,而是退到一旁由其余两位御医继续诊脉。
贾婆婆心急火燎地,便凑上前去问孙用和,“医官大人,不知我们娘子是不是有喜了?”
孙用和对着她微微一笑,“婆婆会如意的。”
贾婆婆听了,大喜过望。谢天谢地,她千盼万盼,总算是把这小皇子盼来了。
等到剩下二人都诊完脉了,与孙用和商榷了一番,才对着乐容贺喜道,“恭喜张美人,娘子有孕已一月有余。”
乐容有些无措地眨了眨眼睛,怎么这些日子她还没什么准备,这便有了孩子了呢。
贾婆婆一味沉浸在喜悦中,还是采桑深谙宫中世故,提醒乐容道,“娘子,几位御医看诊辛劳,该当赏赐呢。”
乐容稍稍回了些神,“对,对,是该赏。采桑你去封三封喜钱来,给几位御医一人一份。”
采桑喜气洋洋地道了声“是”,便去后头拿银子了。
没一会儿便拿了喜钱回来,采青帮衬着她把赏赐分发给了三位御医。
琼华阁向来备受圣恩,素日里赵祯得了什么好东西,都要给乐容送一份去。
现下打赏出手也是相当阔绰,几人得了赏赐谢了恩,便回了御药院去煎安胎药。
赵祯在文德殿听闻了琼华阁有喜事,当即把折子丢在了一旁,就要赶过去看乐容。
曹皇后也得了消息,高兴的不行,把福康公主交给婼娘看顾,自己提着裙摆就要往琼华阁冲。
临去前,婼娘在旁边咳嗽一声,“咳咳,娘娘,注意仪态。”
曹皇后这才松开捏着裙子的手指,稍稍收敛了些,但还是三步并作两步地往琼华阁赶。
帝后前后脚进了琼华阁,因着都着急赶路,举着罗盖的宫人紧赶慢赶还是被落下了一段距离。
二人又未曾注意路边,进了琼华阁后,赵祯在后面低头看路,猛地撞上了曹皇后的后背,曹皇后被他这突然的一下撞的一个趔趄,发髻上的步摇都飞了出去。
但她此刻根本顾不上去追究是甚么人撞了自己,将歪了的发髻稍稍扶正,便又大步流星地进了琼华阁。
赵祯捂着被撞到的鼻子,等想看看是谁在前头的时候,眼前早就没了人影,因着鼻子剧痛,步子也放慢下来。
他进到寝殿时,便见到皇后正坐在床沿上握着乐容的手嘘寒问暖。
曹皇后见赵祯捂着鼻子进来,大概猜到方才后面的是他了,但也不愿意再提起,只照着礼数起身行了礼。
赵祯漫不经心地让她平身,见到床沿空出来,见缝插针地坐了过去,横在了二人中间。
摸着乐容尚且平坦的小腹,柔声道,“乐容,朕终于与你有了孩儿了。他今日可还老实吗?有没有踢过你的肚子?”
乐容掩嘴笑道,“官家怎的和皇后娘娘说一样的话。他才一个多月,才芝麻大小呢,哪里就能有什么动作了?”
赵祯憨憨笑道,“乐容说的是,朕高兴得昏了头了。”
又唤了赶过来的张茂则,“张茂则,传旨下去,张娘子孕育皇嗣,于社稷有功,晋为正二品修媛,赏黄金百两。”
正在兴头上,曹皇后提醒了他,“官家,九嫔里头已经有了杨修媛了。”
“朕都忘了,既然如此,那便将杨修媛晋为修仪。宫里头很久没有这样的喜事,是该大封六宫。其余妃嫔便由皇后定夺,各都晋位或者封赏罢。”
曹皇后也不想打扰二人说体己话,便领了旨意告退,“是。臣妾这便回仁明殿着手安排。”
赵祯满意地点了点头,“嗯。辛苦皇后了。”
屋里只剩下他与乐容,又是在一起执手说了好些的体己话,甚至连孩儿的名字都想到了……
曹皇后回去后便安排起了晋封事宜,最终决定晋位的有六位:杨修媛晋为修仪,乐容晋为修媛,俞婕妤晋为充容,还有几位入宫有些年头的郡君俱都晋了才人,其余未得晋封的妃嫔都按份例得了赏赐。
肃仪殿内,杨修仪望着入内内侍省今日刚送来的吉服与赏赐,脸色却不大好看。
伺候她的紫鸳见她不太高兴的样子,不解地问她,“官家刚晋了娘子的位分,娘子怎的似是闷闷不乐的?”
杨修仪冷笑问她道,“本宫这位分是缘何晋升的?”
紫鸳想了想前因后果,道,“是……因着张修媛有孕,官家借此喜事大封六宫。”
“哼,那张乐容前脚查出来有孕,官家后脚就跃了好几级给她晋位修媛。本宫这是因着要给人家让位,才沾她的光得了这个修仪的位置。大封六宫?开国以来,从未听说有过因妃子有孕大封六宫的先例,官家这是在给他心心念念的张娘子铺路,替她积攒人缘,减少嫉恨呢!”
紫鸳宽慰她道,“许是娘子多虑了。娘子在宫里这些年头,这修仪之位本也是娘子该得的,哪里就全是借着张娘子的光了。”
杨修仪没再说话,伸手将木案上的吉服揉作一团,因着用力,指节都在微微泛白。
紫鸳见状,赶紧上前规劝道,“娘子就算有气,也不该撒气在衣裳上。过几日中秋的册封礼上,娘子还得穿着这吉服受封呢,要是现在弄脱了丝线可怎么好?”
杨修仪这才缓缓松了手,扯出一个笑来,“你说的对。既然官家给了本宫这个福泽,无论出于何种缘由,本宫只管受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