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美人见着是曹皇后来了,立马收了方才对着乐容的疾言厉色,换上一副殷勤嘴脸,笑脸相迎,与众妃嫔一同向皇后请安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
曹皇后坐上主位,抬手示意众人平身。
想着这些日子苗才人失了势,便没人制衡她们,个别妃嫔一言一行未免嚣张了些,便决定立立规矩。
她从前是懒得管,又不是不能管,不会管。
眼见着这段时候她温和宽容,却只让这些人更加无所忌惮,动不动就要咄咄逼人地给旁人下脸子。
长此以往,这后宫还有甚么规矩可言?
便先拿了尚美人开刀,沉声道,“本宫方才还在外面时,便听到尚美人在里头吵吵嚷嚷的,这大早上的,因着什么动了这么大的气?”
尚美人一听提到了自己,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皇后福了福身子道,“回娘娘的话,是因为张美人对您不敬,臣妾看不过去,才与她争辩了几句。”
“哦?”
曹皇后眼皮都没抬一下,又问她道,“你倒是说说,张美人怎么不敬本宫了?”
采青心里急的不行,看不得尚美人在那抹黑自己娘子,可张娘子偏像个没事人似的,只顾着喝茶,倒像是说的不是她一般。
曹皇后这样一问,那尚美人显然就没什么底气了,正如之前乐容所言,她确实是在规定的请安时辰前到的,当下又抓不到乐容什么错处,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张美人她,她……”
曹皇后在心里想着,方才见她责难别人倒是神气的很,原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罢了,便打断了她的话,“依本宫看来,张美人规矩的很。倒是你,本宫时常便能听到你与其他妃嫔起了口角,这宫里头的才人御侍哪个没受过你的欺辱?”
“臣妾没有,臣妾不敢!皇后娘娘明鉴!”
尚美人彷徨极了,从前她便是以为皇后不管,才敢肆无忌惮地仗着自己比别人位分高一两级,动辄辱骂那些位分低且无宠的才人及御侍郡君。
怎的今日,这曹皇后又突然开始整顿起来后宫风气了?
偏她倒霉,正巧撞上皇后娘娘心情不好,这下倒成了第一个被拿来开刀的了。
曹皇后今日是铁了心要立规矩,见她还敢狡辩,当即不容她聒噪,冷声道,“尚美人素日里既是最看不起那些比你位分低的才人,那便从头来过,好好再学一遍规矩!传本宫懿旨,尚美人挑拨离间,欺压嫔妃,即日起降为才人。除此之外,还需得日日跟着尚宫嬷嬷学规矩,直到所有宫规烂熟于心为止。尚才人,本宫这般发落,你服是不服?”
尚美人虽心里气恼委屈,但到底不敢忤逆皇后,做小伏低道,“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采青见她终于得意不起来了,在心里窃喜,幸好皇后娘娘是最明事理的,不会被她三言两语蒙蔽。
发落完尚才人,便就轮到俞婕妤了。
这些年头她仗着自己入宫最早,自诩最有资历,对谁都不大客气,今日也该好好敲打她一番。
“俞婕妤。”
俞婕妤心下不安,但依旧强作镇定,安慰自己皇后不敢把她如何,恭敬应道,“臣妾在。”
曹皇后态度比方才温和了些,笑着与她道,“在座的各位妃嫔里,当属你服侍官家的时日最久,入宫的年头越长。若论起年岁来,包括本宫在内,咱们这些人都合该叫你一声姐姐才是。”
俞婕妤松了一口气,嘴角扬起正要接话,便又听到曹皇后接着开口道,“但本宫希望你记住,宫里尊卑上下,从不是按年龄资历来排列的,而是按着品阶位分。方才你与杨修媛说的话,本宫也都听的一清二楚,你的言语着实欠缺妥当了些。有错,便当罚。本宫罚你抄写《女戒》第四章妇行一百遍,五日后亲自送到仁明殿来,你可认罚?”
俞婕妤知晓曹皇后正是念着自己入宫时日久,才给她留了脸面,未曾用降位分来罚她,她不是不识抬举之人,便识趣道,“谨遵娘娘教诲,臣妾知错,认罚。”
曹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众人道,“你们都看到了罢?不守宫规便会受罚。希望日后你们能以尚才人与俞婕妤为前车之鉴,谨言慎行,恪守宫规。否则,本宫可不会再轻纵了你们。”
众人皆福下身子,齐声应道,“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再次抬手示意她们起身,“都起来吧。既是都明白了,今日这安也请了,便都回各自宫里去吧。本宫也乏了。”
“是。”
众位妃嫔陆续离开,乐容留到了最后才走。
她知道,皇后方才是存了帮自己的心思。
待众人都离去后,曹皇后见只有乐容留了下来,便问她,“张美人怎的不回去?”
乐容上前对着皇后行礼拜谢,“臣妾多谢皇后娘娘主持公道。”
皇后笑着问她,“你看出来了本宫方才是在替你出气?”
乐容眼观鼻鼻观心道,“臣妾不敢妄自揣度娘娘的心思,但皇后娘娘方才的行为确实替乐容出了口气。若娘娘是特意要帮乐容撑腰,那乐容更是要感激娘娘了。”
曹皇后笑意更甚,大方承认道,“本宫方才确实是存了私心,顺带打压一下她们的嚣张气焰。”
乐容不解地问她,“为何?”
按照赵祯对她说的,据她所知,这曹皇后可并不甚喜爱赵祯,总不会是因着赵祯才给她特殊照顾。
“你聪明伶俐,又生的冰雪美丽,本宫喜欢你。”
没料到这曹皇后这般坦荡直接,乐容有些羞怯,轻声道,“蒙皇后娘娘厚爱,臣妾愧不敢当。”
曹皇后继续自顾自道,“今日本宫答应了静姝,待会儿要陪她去放风筝。日后你若是得了闲,随时可以来仁明殿找本宫喝茶。本宫在宫里无聊,希望你能常来陪本宫说说话。若能做个朋友,那自然是更好。”
乐容答应了她后,便带着采青告退了。
出了仁明殿,离的有些距离后,采青才惴惴不安地问她,“娘子,您说皇后娘娘要请您喝茶,不会是想伺机加害您吧?”
她毕竟比乐容进宫的早,见过的龌龊手段也比乐容多的多。
今日曹皇后骤然示好,她又是官家的正妻,眼下自家娘子正得宠,采青怕皇后是安了其他心思。
乐容点了点她的脑袋,道,“不许议论皇后,小心隔墙有耳。不过,依我看,皇后娘娘倒不似是那种心存卑鄙之辈,像是真心要与我结交的。”
采青在心里叹气,只得告诫她道,“娘子,在后宫里处处都是尔虞我诈,您还是不要太轻易相信他人了。”
乐容瞧她愁眉苦脸的像个小老头一样,忍不住笑道,“知道了。倒是你,一副苦大仇深的忧愁模样,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顶着呢!你要时时这样担心,等到了出宫的年龄,不知要多生多少皱纹出来,到时候还怎么嫁个好的如意郎君?”
采青被她说的羞红了脸,捂着发热的脸颊道,“娘子莫要再取笑婢子了。”
虽暂时不再眉头紧锁,但采青心里还是跟悬着石头似的,回去便把今日仁明殿发生的事都告诉了采桑一遍,提醒她日后要更加看护好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