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第二日是要上早朝的日子,乐容还未醒时,她被晋为美人的消息便已经晓谕六宫了。

早上乐容方一睁开眼睛,便见到采桑采青以及贾婆婆均是一脸喜色地守在她床边,见她醒了,三人一齐向她道喜,“恭贺美人晋封之喜!”

乐容一时有些怔愣,“美人?”

贾婆婆回答她道,“娘子不知,官家今日一大早便将你晋为了正四品美人,入内内侍省的人方才送来了赏赐的衣料和珍宝,都已经存进库房了,这是账册,娘子可要看看?”

说着便兴高采烈地要拿账簿给她看,乐容却道,“罢了,我现下疲惫的很。先服侍我更衣漱口吧。”

贾婆婆连连称是,依旧是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她自然知道官家与张娘子昨夜才是真的成事了,心里一块久久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别提多高兴满意了。

都说女子初次行周公之礼是种难捱的苦痛折磨,昨夜赵祯顾惜她的身子,一言一行莫不都是极尽轻柔,饶是如此,乐容醒来时也觉得浑身虚乏无力,后腰更是酸疼的紧。

采桑取了赵祯让人送来的新衣裳给乐容穿上,果然合身极了。

采青看在眼里,忍不住艳羡地夸赞她,“娘子生的标致,穿上这身衣裳更显得好看了。”

乐容瞅着铜镜中的自己,却觉得这衣服实在是漂亮精致,衬的人也愈发娉婷袅娜。

笑着道,“都说是人靠衣装,看来我今日也沾了一回衣裳的光了。今日是十五月中,是该去向皇后娘娘请安的日子,咱们收拾快些,可别迟了。”

采青说了声“是”,便扶着她去梳妆台前替她挽起发髻来,采桑则在一旁为她描容画眉。

另一头仁明殿内,除了乐容以外的其他妃嫔早早就聚了来,只等着皇后从内殿出来。

婼娘向众人道,“皇后娘娘尚在梳洗,还请各位娘子稍等些时候,先用些茶点。”

便让人送了茶与糕点上来,等的无聊,便就渐渐开始聊起来了。

尚美人最先起的话头,笑着道,“各位姐姐听说了吗?昨夜会宁殿可是演了一场好戏呢?”

俞婕妤接话道,“尚妹妹是说昨夜苗才人以死要挟官家留宿一事吧?前头,她养育着皇子公主,跋扈娇纵,时常便称是皇子身体不舒坦,将官家请过去看。有时官家还在其他妃嫔宫里,便被她急匆匆地抢了去,不知生了多少事来。是以昨夜她能做出那般事来,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从前她有子嗣傍身,又仗着与官家自小青梅竹马的情分,自然有恃无恐。可如今豫王殿下因着她早早地去了,经此一事,官家便已彻底厌弃了她,除了以死相逼,她确实没了半分争宠的资本。”

陶美人轻啜了一口茶,边放下茶杯,边如是说道。

俞婕妤进宫最早,位分却未至九嫔,向来不满杨修媛位分在她之上,想起昨夜的经过便又道,“提到争宠,臣妾倒想起昨夜,官家去往会宁殿之前不是还在御花园遇到了修媛姐姐吗?也是怪了,要说放天灯替豫王殿下祈福,在自个儿宫里不也能放?何需特地跑去御花园呢?御花园离姐姐的肃仪殿可是路程不近,到头来巴巴地凑到官家跟前,却落了一场空,徒增伤心。”

杨修媛见她嘲笑自己,面上也未曾有怒意显现,只否认道,“妹妹误会了,本宫只是想着御花园安静,是个适合祈福的好地方,不曾想会遇见官家。”

俞婕妤却不依不饶,铁了心要让她难堪,“修媛姐姐这话说的可不老实,自打官家有了张才人,不,如今该称张美人了。几乎夜夜官家都是宿在琼华阁,这御花园可是从文德殿到琼华阁的必经之路,姐姐不会不知吧?”

杨修媛面不改色,“那又如何?御花园又不是甚么后宫禁地,官家去了,本宫又不是就去不得了。”

尚美人陶美人早就没了话音,坐在一旁,低头喝茶,并不打算参与这二个高位妃子的对话,免得惹火烧身。

二人之间剑拔弩张,俞婕妤更是火.药味十足。

“都是自家姐妹,姐姐便是争宠不成了,说出来又不丢人,众位姐妹说不定还能安慰姐姐一番。”

杨修媛见她没完没了,皮笑肉不笑道,“虽说都是姐妹,可宫里尊卑有序,本宫到底品阶位分都在俞婕妤你之上,妹妹说话还是恭敬谦和些好,便是要效仿从前的苗才人,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般的容貌和资本,否则之后只会愈发不招官家喜欢。”

平心而论,俞婕妤的长相在后宫一众妃嫔里头只能算得上中等还要往下,又是年岁较长的,恩宠也薄,此时杨修媛又拿位分压她,一下子便踩中了她两处痛处。

一时却又想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只得恨恨道,“臣妾自有分寸,杨修媛还是顾好自己吧!”

杨修媛丝毫不似她这般气极跳脚,依旧笑道,“俞婕妤知道管好自己便好。”

俞婕妤不再搭腔,屋里也没人再说话,只时不时有人放下或端起茶杯,发出瓷器碰撞的声音。

一片沉寂中,乐容走了进来。

因着昨夜睡得晚了,采桑今早便替她点了殷红的胭脂在唇上掩盖倦色,又梳了个朝天髻,发髻上用海蓝宝的头面装点,配着一身裁剪适宜的天青色衣裙,清新又雅致,看着比其他时候却还要神采奕奕。

落在旁人眼里一看便知是日子过得滋润,才能周身都带着一份安逸。

尚美人看着乐容身上的新衣裳和头饰,那衣料子和这般好品相的海蓝宝是她从前见都未曾见过的,更别提穿戴在身上了。

登时嫉妒的不行,便要寻她的不痛快,讥讽道,“张美人来的好早啊?怎么才升了美人罢了,便就轻狂起来了吗?”

乐容并没有立刻接话,去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后才应她道,“尚美人说的是。一个美人罢了,有什么好轻狂的?”

“你知道便好。”

尚美人并未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直到一旁的其他嫔妃皆掩着嘴偷笑起来,才意识到乐容说的是何意思。

“你竟敢戏弄我!”

虽然生气,但也不敢有其他过分的举动,便依旧抓着她迟来的事情不放,“今日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日子,你却来的这样迟,简直是没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尚美人可真是会给人扣帽子,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辰可还有一会儿呢。再说娘娘也尚未到,如何就算迟了?”

言下之意,不是我来的迟了,是你自己要来这么早。

素来与她交好的陶美人,知道乐容盛宠在身,不是个她们能得罪的人。也怕尚美人连累到自己,便不动声色地拼命扯着她的袖子,示意她别再说下去了。

尚美人却不管不顾,继续嘲讽乐容道,“张美人生了副伶牙俐齿,黑的也能说成是白的。这倒也不能怪你,谁不知张美人父亲早亡,八岁便入了教坊,这些年来没有父母在身边教养着,是非不分也是正常的。”

这是在说她有娘生没爹养,没教养呢。

一旁的采青听了,气愤的就要上前去分辨,乐容及时拽住她。

心想着,自己在现代又不是没有父母,眼下不过是借着这个身子过活,尚美人说的这番话对她根本就是不痛不痒。

她不会主动惹事,但也绝不怕事。既是尚美人先这么咄咄逼人,那她也不会怯懦退缩。

看都没看尚美人一眼,自顾自地饮了口茶,才又对她道,“是非从不是在嘴上说道,而自在人心。都说一个人身上越没有什么,便越爱标榜什么。尚美人这般爱提教养是非,莫不是心中空空,分寸全无?”

说完还挑衅般地歪头看向她,扬了扬眉毛。

尚美人被她的话堵的气极,正欲发作,却听到婼娘喊道,“皇后娘娘到了。”

曹皇后爱清静,又是武将世家出身,根本不屑于这些后宫里的争风吃醋,也懒得管这些妃嫔间的小打小闹。

从前苗映霜在,俱于她的跋扈性子,众人都不敢逞口舌之快,怕得罪了她。

自从苗才人被软禁,没人压着她们,每月十五来请安时,一个个的便跟出了笼子的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吵的她头疼。

其中犹以俞婕妤与尚美人最甚。

曹皇后每回都是等她们说的差不多了才进来,如此一来也能多清静会儿。

今日皇后也是早早地便收拾好了,等她们吃完了一盏茶才准备过去。

走到门口时,却听到里头还未安静下来,便站在门口听了会,果然又是那尚美人在说嘴。

平日里这尚美人专挑些比自己位分低的“软柿子”捏,一张小嘴儿巴巴的堵得那些人哑口无言,今日却是轮到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曹皇后在外头听着乐容反击尚美人,对她的气度谈吐很是欣赏满意。

难怪这些日子官家都专宠着她,不仅生的这般好,更是个明事理识大体的,舞还跳的最好。

这般样样都好的张美人,莫说是官家了,她一个女子都打心里喜欢的紧。

只在心里想着,赶明儿若有机会,她能与这张美人做成朋友,在宫里有个可以说话的人,倒也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