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见乐容这样乖巧,心中自责更甚,喂完她最后一口,采桑将碗收了下去,他便伸手将乐容搂在怀里,“不过一日未来看你,便教你弄得一身伤,是朕没有护好你。”

乐容摇摇头道,“怪不得官家,乐容也不曾想过这后宫娘子竟这样跋扈,臣妾倒是无甚大碍,只怕今日之事不要吓着公主才好。”

不提还好,一提福康公主,赵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冷声道,“苗昭容不能做好为人母的表率,朕已经命人将静姝送去仁明殿了,日后养在皇后膝下,由皇后亲自将养。”

闻言,乐容从他怀里挣着坐了起来,赵祯以为她是不满这个惩罚,便问道,“乐容可是觉得罚的轻了?”

“倒不是苗昭容,只是今日之事,公主并没有甚么过错,眼下生着病还要与生母分离,怪可怜的。”

赵祯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你倒是个心善的!不过皇后人品贵重,朕相信公主送去仁明殿,必能得到好的教养。至于苗昭容,此次一事若不能让她一改往日跋扈作风,莫说姝儿,便是最兴来日后大些了,也不能放在她身边。”

乐容了然地点点头,心道今日这苗昭容吃了这么大的亏,日后还不定怎么记恨她呢。

却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同情福康公主,她今日见了那孩子,还觉得挺欢喜的。

赵祯见她左边脸还是肿的厉害,便又让采桑拿了煮好剥开的鸡蛋,亲自在她面上滚着。

乐容本来都不觉得今日有甚么大不了的,至多只想着日后要从苗昭容身上讨回来罢了。

可现下赵祯对她这般小心柔情,心里却平白生出些委屈来,倒似真受了什么天大欺负一样,鼻子一酸,眼尾也红了。

察觉到她的异样,赵祯手下一顿,慌乱问她道,“这是怎么了?可是朕下手太重,弄疼你了?”

乐容也不知自己这是怎的了,却也不假矜,娇声嘟囔道,“官家的手可轻了。只是乐容心里委屈,怨着官家为何当时不在场,未能及时护住乐容。”

这话说的可是大逆不道,周围一众伺候的听了俱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她几句话惹恼了皇帝,迁怒他们。

赵祯却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见她这样娇滴滴的样子,心里更是怜爱的不行,怕碰到她的伤处,小心翼翼地替她抹了眼泪,语气比起方才更温柔了几分,“倒成朕的不是了?好好好,乐容说是便是。只是可不要再哭了,不然一会眼泪落到伤口上,更要腌的痛了。”

经过今日这一遭,乐容才真真体会了什么叫飞来横祸,好好地赏个花也能挨巴掌罚跪。

日后她才不要再跟从前一样活得跟个佛像似的,及时行乐才是正经事。

当下又是落下些委屈的泪来,像只猫儿一样,头又贴近了赵祯胸膛些,没受伤的那边脸使劲在他身上蹭了蹭,直蹭的他衣襟上都是她的眼泪才罢休,完事儿还矫情道,“便要把官家的衣裳蹭的脏兮兮,看官家还怎么出这琼华阁!”

赵祯对她这副样子受用的很,又是捏了捏她的右边脸颊,道,“一日不见,倒是学会撒泼了。比从前却是更加惹朕欢喜了,看来今日这一巴掌倒也没白挨。”

乐容捂住右脸,假意呼痛道,“疼!”

赵祯识破了她,又是捏上了她的右脸,笑道,“爱妃今日这般小意温柔,可真是教朕爱不释手,便是痛也且先忍着些。”

乐容一双漆黑眸子盯着他瞧,觉着他的样貌还是像八年前一般好看,只是眼角眉梢褪去了青涩,又比当年多添了些成熟韵味。

她的目光自他的眉梢一路移到唇角,发现他的一双唇也是干净红润的,饱满又好看。

行动快于思想,乐容快速地贴近他的下巴,仰头在他嘴唇上重重亲了下。

然后不等赵祯反应,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滚到了床榻内侧,用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过程中不小心撞到了受伤的膝盖,疼得她直发出“嘶嘶”的吸气声。

赵祯先是愕然,反应过来后又见她像是个缩头乌龟似的藏了起来,忍着笑道,“你作出这副样子,倒像是朕趁人之危,轻薄于你了。”

说着便要拽她出来,乐容却死死抓着被子不肯松手,赵祯又怕她方才是真的磕痛了,便哄她道,“朕没有别的意思,你先从里面出来,别再闷坏了自己。”

又挥退了众人,“宫人们都退出去了,没有旁人能看你的笑话。”

“你再不出来,朕可要回福宁殿批折子了。”

连着哄了好一会儿,乐容才稍稍从里面探头出来,四处打量了一番,确定没人旁人在场,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出来透气。

赵祯也往里挪了挪,将她的裤脚轻轻撩起,发现虽然膝盖已经上了药,但依旧是红肿得厉害,有几处甚至隐隐从肌肤里透出些血来,恐怕有好一阵都不能下地走路了。

赵祯取了一旁干净的绢子将乐容膝上那些渗出的血擦去,又亲自替她上了遍药。

虽尽量放轻了动作,但是偶尔触到伤处,乐容还是痛的哆嗦起来。

他看在眼里,心疼得紧,向她坚定许诺,“再不会有下一回。”

乐容直觉今日这样的事日后只会多不会少,赵祯总有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得她自己凡事多留心眼。

但听他这般许诺,依旧轻声应道,“好。”

御花园苗昭容一事过后,不仅是福宁殿和琼华阁伺候的宫人,后宫一众妃嫔都明了了,这张才人现下是官家心尖上宠着的红人,虽然位分最低,却不是她们可以随便惹得起的。

苗昭容失了福康公主的抚育资格后,又被禁足了三月,出来之后脾气倒真比从前收敛不少,隔三差五的便去仁明殿向皇后请安。

可只有曹皇后知道,她时常借着看望公主的幌子来仁明殿,却总是要说道一两嘴张才人的闲话。

日子久了,曹皇后也听得不堪烦扰,知晓她是打了挑拨离间的主意,便也不再愿意待见她。

福康公主来了仁明殿之后甚少提起生母,可见苗昭容平日里待她也不甚上心。

也怕苗昭容这样耳濡目染,真的带坏了静姝,是以之后她再来,五回有三回曹皇后都带着静姝去了观稼殿。

这日苗昭容又从皇后宫里吃了闭门羹,回了会宁殿便开始大发雷霆,看什么都不顺眼,花瓶摆件碎了一地。

里间的赵昕正睡得香,被她这噼里啪啦的声响惊醒过来,啼哭不止。

一旁伺候的乳母怎么哄都哄不好,只得抱着他来到苗昭容跟前,“娘子,最兴来一直哭个不止,这样下去怕要伤了身子,是否要去请御医来看看。”

苗昭容正在气头上,听着婴孩啼哭声更是烦躁,便喝止乳母道,“你昏了头了?这么大的孩子哪有不爱哭的?请了御医过来,官家又得说是本宫看顾不甚,到时连这唯一的儿子也留不住了!”

乳母焦急道,“可小皇子这样哭下去,也不是办法……”

自打生了赵昕,这孩子夜夜惊啼,她便没睡得安生过,苗昭容被吵得头疼,不耐烦道,“前头御医给本宫开的安神丸不是还剩了些,拿一颗在水里化开喂给他吃了,别再带过来烦本宫!”

乳母听她说的这般荒唐,也不敢贸然动作。

苗昭容瞪她一眼,“你聋了?还不去照本宫的吩咐做!一天天的就知道哭,还嫌不够晦气是不是?哭的本宫快烦死了!”

乳母无法,迟疑地抱着赵昕下去了,照着她的吩咐,但也不敢用多了量,只碎了半颗药丸在米粥里,喂给了他喝。

没过一会,赵昕便不再啼哭,沉睡了过去。

苗昭容见周遭终于安静下来,情绪这才稍稍平复下来。

之后每每最兴来啼哭不止,便让乳母照这个法子去做。

起初只需要半颗便可见效,但次数多了便需得一颗才能见效了。

赵祯去会宁殿看望皇子时,他总是在睡着。

乳母自然不敢多言,赵祯只以为是孩子贪睡,都说睡梦里长得更快,便也没有多想。

转眼到了年关时分,宫中例行举办家宴。

后宫所有妃嫔娘子,与皇子公主都要去升平楼赴宴。

乐容腿伤痊愈了月余,便也去赴宴。

念着之前她膝盖受过伤,刚一入冬,赵祯便特地让人寻了上好的狐狸皮草造了一对护膝给她,日日监督她戴好,免得再冻伤了腿。

今日也不例外。临赴宴前,他还亲自挑了顶好看的冠子给她带上。

因着之前的事,乐容这段日子都尽量避着后宫的人,贾婆婆如今也在琼华阁,也替她更加留心了些。

乐容坐在席位末端,不经意间瞥到苗昭容身边被抱着的赵昕,不知是不是错觉,觉得比起几个月前在御花园,这孩子倒似是一点儿都没有长大。

正心下疑惑,便听到一旁的尚美人和陶美人在窃窃私语,“你瞧见没有?这二皇子都一岁多了,怎的看上去还跟几个月的孩子一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