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开始混乱了。意识开始对自己繁乱的念头激起的后果失去了控制力。渔翁见壮,抬起了一只手。
突然辰明脑袋一下子耷拉了下来,魔甲,魂印等都全部消失了,渔翁转头看了过来,自己可还没出手呢?
生死道消了?不应该吧……这……倒有点像……难道!呼——但确实有点奇怪。
“我或许还没有读属于自己的道。”
说完这句话,辰明才抬起头来,睁开了眼。渔翁有点兴趣的看着眼神已经有了些许改变的辰明,有点想知道他刚才到底“顿悟”或者发生了什么。
“倒也感谢前辈的提点,我才想明白了这一点。”
“的确,我接受了所有的道。也算是贪多,恐怕这也是惹前辈您不喜的一个方面。但这是因为我若背负上一道因果,便不会放弃。同时也是因为我所处环境逼迫需要每一种道的力量,我不能放弃选择的每一种道。”
“我承认,我怕死。我会害怕自己的实力不足而导致难以应对各种威胁。”
“思来想去,最后才发现我是骗不了自己的。现在为止我的每一种道的修行都是循规蹈矩重复前人的老路而已,还并没有多少甚至都没有是我自己独创的新意。”
“但或许对我而言,自问是足够了,至少现在是足够了。”
“嗯。”渔翁听着难得点了点头,却不尽是赞同。
“对于前辈,我或许还是太年轻了。我的所见所知实在太少,问道之关看似比问情之关容易。但结合实际实则不然。”
“十几载了修行,还兼修了这么多道,”辰明仿佛是在自嘲。“我如何还有时间去思考读属于自己的道,去尝试自己特殊的独我?”
“所以,机缘因果亦有可能是修行枷锁。”
“嗯?”声调稍微有了一点变化,不错,能让渔翁感到一点新意了。
“当然,我的道是我的事,就不劳烦前辈操心了。不过能走到这一步,还是多谢前辈了。”辰明还是很明确的表达了谢意。
“但是!”
辰明一抬眼,盯向渔翁。语气也随之一变。
“晚辈算是明白了,这问道这关最大的阻碍其实不在我自身。”
“而是在前辈您。”
“晚辈思来想去,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前辈您这问道之关,似乎并不是特别的公平。”
“哦,是吗?不过我可确实没有这么觉得。”渔翁依然不生气,平和的说,只不过确实开始猜测不到这辰明想说的东西了。
“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如何对你不公平?我也确实很想知道。”
“这场问道关的本质其实就是前辈您一个人问答断绝而已,虽然前辈您是先天之灵,平和公正不说谎的品质是绝对可信的,作为灵的前辈也确实不会有任何徇私舞弊。”
渔翁点点头,算是同意。
“但是前辈,您是里灵,但我不是。”
“这又有何妨?道岂会因为你不是灵而我是灵而存在差异?”渔翁反问辰明。
“到自然不会。”辰明却道。“不过前辈您的道——会。”
“或许这片山海秘境的问道关未必是问道如何。一切只不过都是按照前辈您所觉得罢了。”
“大道岂因人而异?大道何来差异?于你于我?”
“大道自然变而不异,但前辈就敢肯定自己所理解的道就是真正的大道,别无二致?”
“这话就可笑了。我可是先天之灵,自身就是大道运行的显化,成灵修行于上古道法最昌盛之时,且境界高出你这后辈太多太多。我的道若不能算贴近于大道,你的道就可称为大道?”
“晚辈之道自然是不敢称为大道的。但晚辈只是觉得如果以前被您所悟的灵之道对比判定我之道也不算太称得上顺应了大道。”
渔翁终于是愣了一下。
“前辈,方才不是问过我吗?如今这外面的世道如何?这个问题着实很大,晚辈也不敢妄加评价。但我只想说,早就与前辈您所了解的世道有了极大的改变。”
“人心早已不古,或许可以这样说。所以晚辈由此觉得对于如此世道前辈您所修成所坚持的道,或许已经不太适用了。或者说这也算是一世人有一世人之道。世事不同,道亦不同。”
“所以晚辈以为前辈对问道关的判断或许存在一些偏差。”
渔翁更沉默了一些。
“除此之外,我也想明白了另一件事。”辰明道,停顿了一下。
“这问道关的答案究竟是如何?甚至是否根本就没有准确答案?都只是前辈您觉得而已。我自然干涉不了。但是若问我之道,即是一切我觉得之道,我心中所认之道——”
“猜是我之道。不因外物外人而改变。”
如此一番辩论掷地有声。与之前的辰明简直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很有点意思。”过了一小会儿,山灵微笑着对辰明点了点头。
“多谢前辈认可。”
山灵指了指一旁,辰明随即坐了过去。虽然没有任何言语,但两人之间的氛围无疑轻松了很多。
“你这后生,也算是取巧了。”山灵说。“但也算是有些巧妙之处。”
“只不过猜测了前辈心意罢了。所以才选择争上一争。”辰明也说。如果这山林的心真的已经老了、冷寂了,哪怕自己说的再精彩,对方都只会是古井不波,根本不会有任何反应或者感想。
“这你又猜对了。”渔翁不知道为何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
就像是……感到轻松了,且是不同于在这葬花镜里浑浑噩噩不知道多少年的轻松。
“或许前辈也并没有放下,或者说是彻底放下吧。”辰明问出了自己所想。
“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倒真还觉得似乎是有点。”掂了掂手上的钓竿,渔翁凹陷的眼窝里是一双看不出在想什么的眼睛。“话说我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垂钓呢?为什么不愿意和那些战友一起直接沉睡过去?一睡不醒,直到终了呢?”
渔翁陷入了深深的追忆……
“我到底……在钓什么?我……想要钓的什么?”
辰明笑了。或许这世事就是如此爱捉弄人。往往就是当局者迷,不过旁观者也不甚清醒就是了。
“前辈或许一直都还没有放下……她吧。”辰明和渔翁,一起眺望大海。
“哪有,哪有。”渔翁笑道,却似苦笑。
“前辈如此反驳,其实算是承认。”辰明也很真诚。
渔翁的笑意渐渐收敛了,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一下不少往事悠然又涌上了心头,不过现在还多了不少新的理解与思考。
“或许吧……”沉默了也不知道多久,才说。
“或许前辈真的看淡了不少,放下了不少。才会如此真率随心的在此地陪着她……对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