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前辈这些话,晚辈并不能够否认。”
一句话却让渔翁都感觉到有一点意外。合着你沉默那么久,就是为了认个输?
“不过在最后一次尝试的时候,那绝境中的再次相见是前辈您有意安排的吧?”辰明深思着说,毕竟他也想得清楚,以那片大海的深广程度那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事。
但那确实是美好到梦幻的无憾,或者说可称奇迹出现在了辰明又或者说当时是山之灵的眼前。辰明有理由相信那是山灵自己“安排”了的。
既然如此,那就证明了山灵前辈还是有心有情的。辰明不敢说自己有多么急智雄辩,但自认为应对这样一位上古时期心境尚还古朴的先天之灵还是不成问题。
现在只能实操一下,从凌洛仙以及白先生那里学来的辩论术了。
“你还有什么看法?当时我可没有那么多想。”渔翁的回答依然平淡。
“前辈的想法晚辈自然看不透、猜不到。所以晚辈想告诉前辈的也仅仅是晚辈自己的思考。”辰明相当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定位。“前辈觉得并没有多想,晚辈也觉得并不是一时冲动。”
“说来听听。”
好了,只要机会已得。
“晚辈只是觉得既然那是前辈一切事与因果已了。那与其苦受折磨,倒不如洒脱放下……”
“你不惜命?”
“这也得看情况。”辰明又道。“前辈也未曾惜命。”
辰明始终是忘不了那战役那,战场上没有一尊灵是惜命的。
“命仅一次,的确重要。但因为一些经历在我眼中命并非最为重要。”
“并且纵使我会惜命,但那一次选择我也是不后悔。”
“难道前辈就认为命是最重要之物?”辰明反问。
“自然不是。”
“所以说我觉得有的是比惜命更重要,那么这种行为就不是莽撞。而是理智的洒脱抉择。”
“若我换回了前辈的立场上,实际已经完成了引导自己一生的天命,与这世间也再无什么瓜葛。您已不负天命,更无愧苍生。还有什么能牵制的住您?于是,于是为何不能放下?”
“若是真的有,那晚辈斗胆猜测就是前辈心中的情了,那最单纯的相守之缘。既已前尘尽了,那为何舍不下一切去弥补这远的亏欠?”
“若晚辈是前辈,定会这样做。”
渔翁听完却没有说话。
“前辈可知什么叫做所欲有甚于生,所恶有甚于死?”辰明继续说。“死生亦大矣,而世人常常就只将求生与必死为所欲之极与所恶之极。那么,生死之戒便是其一生的界限与囚笼。于心,不算超脱自由。”
“晚辈就觉得如此之道就太小了,且绝对禁锢于生死之间,是俗人矣。”
“若真豁达开明者,极道避广于生死之限度,所欲有甚于身,所恶有甚于死。故得生不刻求,临终无逃避。”
“为一事舍身求死是执着,但未必就是愚蠢或渺小。”
辰明静静地看着渔翁。
“我所想之道,界于心,心之所想,道之所极。是为心道。心道之广,生死亦小。”
孟儒仁的学问,凌天的见识,辰明的理解。
“心?可称大道?心再大,能装得了天下?纵使能装得了天下,也终究打不过一个人。”渔翁却这么说。“你说心道缥缈大,我见心道却现实小。”
“如你所说,这世间所有人都可有心,那都可是心道。那为何千万道统,却不见心道之流?心太小了,很容易就被世道洪流所淹没。说白了,心之所以小,是因为心只能是一。这大道中独有一心能成什么事?”
“我看来命才是大道,万事万物,万道万世皆归于命。半点不由己,何可再说心?”
辰明完全无法反驳。
或许都对,或许都不全对。但至少在双方的立场上对立足于己,错出于对方。
难以互相说服。
“你小子这番言论有点意思,但太空了,也太虚了,不像是真的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不过看你那张面具,我倒也觉得可以理解。”渔翁终于又回头看了这边一眼,并且还点了一下头。“到底还是说说真正是你的道。空话可不能做实话,不作数。”
我的道,我的道,我的道……
所修所行所见所感……是在太多太多,犹如在汪洋大海中苦苦挣扎。辰明却只能越来越感觉到无序与迷惘……
不是,错了!都不是!剑,丹,魔,魂……不,都不算是。不纯粹、不算是……
心中迷茫失落的同时又衍生出无尽的疯癫与烦躁。
看着辰明渐渐呆在了原地,瞳孔逐渐失去了焦距。渔翁却轻哼了一声,倒不是不屑。仅是觉得这后生呀,还是太年轻喽……
他知道但辰明不知道的是这葬花境乃是世间罕有绝佳的悟道场所,于此悟道任何一丝微小的感悟或念头都会被清晰放大。
而辰明却敢如此直接的问心寻道?
言轻莫劝人,自己心里都还整不太明白还敢教他人;力微休负重,背负那么多就不怕压垮自己?
这年轻人哟但还是给你个机会,好好想想吧。渔翁收回了目光,继续凝望大海。
大道如青天,遥不可触;大道如瀚海,深不可究。
之于辰明,问题的节点在哪里?道,道所修道是不是自己道?所修道与自己道有何不同
或可认为所修的便是我自己的,自己的也全是我所修炼出来的。不,这不是完全意义上得我之道。
我之道,独我之道独属于我之道?独特不,这不存在至少,对于现在的我而言
不,不一定!?
或许一定还有什么是我没想到的,对修行的理解,对道的领悟,对自己的了解
了解
浮生、面具、堕明剑!静守本心,静守本心。本心、问心我知我?我不知我?
本心,心境。归根结底我是我,我非我,我是
冷静,冷静!百因必有果,因有过去之因方才有现在之我,将有未来之我。知因为过去,不知亦因为过去我为何不知?为何为何不知不明之原因?
不,不对。或许以上皆是错误。我怎会不知我?
不,更不对。无法解释,我怎能全知我?为何该全知我?无法解释,无法
知与不知皆无法证其对,只轻易证对方之不对。
无对无错肤浅!误删无额矛盾!无法无不!可!能!
辰明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时走时停,时坐时立。坐立难安、愈发迷茫空洞的眼神仿佛失了魂,又似愈陷愈深,无法自拔。
时间流逝在此地并无任何痕迹,一日,两日,三日
“啧啧啧,这动静还真不寻常。要不然帮一下?”渔翁不用多看也知道,毕竟这对于他们这先天之灵而言实在是种挺熟悉的状态。“有点要羽化的苗头了。”
“哎——如果最后实在压不住念头,未守住本真。还是就帮一下吧。”渔翁还是不忍逼迫太紧。
毕竟确实已经很久未见过其他生灵了。更何况这后生还让自己觉得如此顺眼。
此时辰明坐在了地上,瞪大这眼睛一只手按住膝盖一只手抓住额头。玉质面具,魔甲,魂印犹如走马灯一般在身上不停地闪缩显没。
比走火入魔跟可怕的是大道失控。
辰明几乎把每一种“道”问了一遍又一遍,但却没有结果!没有任何一个答案能回答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