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禾承忠嗤笑, “你们好啊!没想到我禾承忠养出来的一个个都是白眼狼!”
禾沐摇摇头,拿起桌上的一根笔,缓慢地按动笔尾。
“咔哒……咔哒……咔哒……”
“这话不是该爷爷说才对吗?”禾沐说。
禾承忠一脸痛惜:“小沐, 你一直爸爸最疼爱的女儿, 或许是过去把你保护得太好, 你才这样心思单纯, 轻易被人利用。”
利用她的人是谁, 不言自明。
禾沐挑眉:“咱们今天开的是集团董事会,不是咱们的家庭会议吧?您是不是太不把各位董事当外人了?”
“禾沐!”禾承忠恼道,“禾家从小教你的对待长辈就是这样的态度吗?!”
禾沐按笔的速度加快,“咔哒咔哒咔哒……”没有规律的声音充斥整个会议室,扰人心智, 令人心烦。
反观她,气定神闲地说:“有错就要认, 爸爸现在这是在干什么?对我发火,也改变不了你差点将禾氏集团毁掉的事实。”
“一个个真是反了你们了!”禾承忠使劲拍了一下桌子,“把你手里那根破笔放下!”
“你也觉得这样聒噪的声音很讨厌, 是不是?那就该闭上嘴,好好听着各位董事打算怎么处理集团的罪人。”禾沐眼锋犀利, “萧氏和月辉可以和我们合作, 也可以突然反悔,是不是?”
在座的没有傻子, 自然都能听得明白,如果今天禾承忠不让位, 那禾家这两姐妹,可以救集团,也可以放任不理。
禾承忠大笑几声:“很好!很好!”
一位年龄稍大的董事开口:“禾家的家务事是不归我们管的, 禾沐说的对,禾老爷子辛辛苦苦打来的江山,险些就败在承忠手里,这总裁之位,怎么能坐得踏实呢?就先让位吧。”
这时,禾谨怀说话了。
“现在禾氏集团遭遇这么大的危机,父亲您年纪这么大了,身体也不比年轻人,的确不适合再过度操劳。我作为您的儿子,这时候没理由袖手旁观。这样如何?我先暂代总裁职务,您还是禾氏集团的董事局主席,等危机过去了,您再重新回来,也算是给各位董事一个交代。”
他视线从父亲身上挪开,“各位董事,我父亲也为集团操劳了几十年,只是出了这么点小差错,要是赶尽杀绝,未免太令人心寒,你们说是不是?”
这话说得挺漂亮,既不得罪父亲,还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接管公司。
但显然两方都不买账。
董事会里真正跟禾谨怀在一条船上的人并不多,没有禾承忠的支持,他是绝不可能坐上总裁之位的。
禾承忠不信儿子那套只是暂时接管禾氏的说辞,但让他暂时坐上总裁的位置,总好过被大女儿直接抢了去。
“谨怀能有这份心,爸爸很是欣慰,你历练这么久,这倒是个机会检验一下成果。”禾承忠扫在座众人一眼,“子承父业,各位没意见吧。”
禾谨舟神色淡漠地看着那两个唱双簧的人,父亲这是笃定她不会真的放任禾氏集团自生自灭了,真是自信得很。
与禾承忠利益牵扯颇深的那些董事终于一个个开口。
“这是个解决办法。”
“禾董这次确实有那么点失误,但20多年的功劳也不能说抹杀就抹杀。”
下一个人正要说话,禾谨舟便从椅子上站起来:“看来谨怀是有办法带禾氏集团走出困境,那想必也不需要我多此一举。今天的董事会目的已经达成,我就先去忙自己的事了。”
禾沐紧跟着开口:“对了,刚刚忘了说,我知道禾氏集团现在很缺钱,现在拥有的KM股份正好可以卖个好价钱,这些钱或许可以解燃眉之急。”
现在脱手 KM的股份是可以拿到一笔可观的资金,但这与长远的利益不可相提并论。
不管是威胁还是其他,原本保持中立的董事也不得不开口说话。
“我以为,由谨舟来代理禾氏集团的总裁职务更为合适,老李,你觉得呢?”一个董事问旁边的老伙计。
“论公众影响力,谨舟也的确更适合。”被问到的李董说道。
禾谨怀给自己对面的一位董事使了个眼色,那个董事说:“早就听闻李董怕老婆,以前一直以为是李董性子浪漫,现在看来,是本来就怕女人啊!”
“呦,平时不见郑董有什么能耐,激将法倒是用的很好。”一个50岁上下的女董事眼里轻蔑,“不过,郑董这是在激他还是在骂我?”
这位董事股份占比很高,从来没公开表示过支持谁。
郑董打着哈哈说:“袁董这是说哪里的话?我怎么就骂上您了?”
袁董冷笑:“我听郑董的意思,谁要是支持谨舟当这个总裁,谁就是怕女人。既然觉得这有损各位的威风,那想必禾氏集团也不缺我这么一位女董事,是不是?”
如果现在袁董撤资,那绝对是压倒禾氏集团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场的董事许多都带着封建传统的劣根性,但逐利对于他们来说又是更要紧的事。
这个董事会是为了解决禾氏集团的危机,更长远地赚钱,可不是什么辩论大赛。
“好了,这样吵吵嚷嚷的也得不出个结果,还是投票来决定吧。”一个资历较深的董事说道。
禾谨怀还想说话,却是遭到对方的诘问:“你是不是不相信各位董事的判断?”
禾谨怀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回去,现在得罪董事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投票结果不出意料,三分之一对三分之二,禾谨舟成为禾氏集团的代理总裁。
但这不代表禾谨舟就真的在继承人战争中打胜。
这次给禾谨舟投票的董事中,有几位不过是秉持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原则,等到危机过去又会如何选择,尚不可知。
禾承忠能走到今天,拉拢人心的手段也不是虚的。就算他不坐那个位置,也会把儿子这个傀儡扶上去。
有时候,对权力的渴望早已不是因为享受财富,而是迷恋那种在一个小王国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感觉。
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子女,也不能抢走国王的权杖。
董事会结束,其他董事陆续出去,禾承忠走到禾沐面前,似笑非笑:“真是爸爸养出来的好女儿!”
禾沐眼皮轻抬:“是不是你的女儿,你心里不是应该很清楚?”
禾承忠瞳孔一震,她果然是知道了吗?
“伯伯。”禾沐站起来,眼神气场丝毫不让面前的男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禾承忠也不需要再伪装,冷声道:“这么多年,我半点没有亏待过你,你如果好好当我的女儿,会过着许多人都羡慕不来的生活,何苦非得自讨苦吃!”
禾沐并没有和他在言语中分个高下的意思,只淡淡说:“没什么事就出去吧,外面或许有惊喜在等你。”
说完,便转身出去。
*
“禾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有一些案子需要你的配合。”
看到两个便衣掏出警官证,禾承忠只有一瞬的惊讶,却没有任何慌张。
即便进警察局走一遭,又能如何?
一个毛头小丫头想跟他斗,不自量力。
***
狡兔三窟的道理,穆青染很早就明白。
禾承忠能肆无忌惮,必定早就给自己留好了后路,或许还不止一条。
穆青染从没有天真地以为可以靠禾承忠过去的那些罪恶就能将他绳之以法,她要做的,只是一点一点堵死他的后路,一个再也蹦跶不了的兔子,最后剩下的,仍然是死路一条。
金鼎俱乐部之所以是帝都商界最令人着迷的所在,不光是因为里面的商业机会多,还因为里面的人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拿到这里的入场券,背后的意义,在于拥有了和里面的人谈条件的隐形筹码,你帮我,我帮你,不担心谁会耍赖皮。
曲理事能挖到禾家的旧事,救了禾承忠想除掉的杀手,变成自己的一颗棋子,那其他人,就未必不会这样做。
穆青染在鼎山的这段时间,可不光是做生意那么简单。
“禾承忠的账户,都挖到了?”
穆青染对面坐着久未谋面的明珂。
明珂勾唇:“做过的事,一定会留下痕迹,别人或许不行,但在我手里,一定不会有漏网之鱼。”
“你只需要回答我‘是’就够了。”穆青染说。
“你这个人还是这么无趣且令人生气。”明珂撇撇嘴,从兜里掏出一个石头,“给,送你的纪念品,感谢穆总一直照顾我的生意。”
穆青染看了一眼,是一颗很不起眼的小石头,跟马路上的没什么区别。
“里面有矿?”穆青染难得好奇。
“那倒没有。”明珂耸耸肩,“去广城洞穴潜水,差点淹死,上岸的时候捡了几块石头作纪念。”
穆青染:“……”
明珂问:“你知道一只脚踏进鬼门关是什么感觉吗?”
穆青染:“没兴趣。”
明珂又从兜里掏出一颗石头,抛到空中,又接住,“会想起这辈子最美妙的时刻。”
随后,盯着那颗石头,露出思索之色。
穆青染静静坐着,没显出不耐烦,虽说她和明珂大都是交易往来,但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朋友了。
或许,明珂也只是像之前的她一样,想找人说说话。
明珂深思许久,说:“你觉得跟弟弟的未婚妻做,算道德沦丧么?”
穆青染摇摇头。
明珂:“不算?”
穆青染:“无法回答。”
明珂站起来,双手插兜:“先走了,穆老板别忘了打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