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沐, 三岁。
“哥哥，给你吃糖糖！”小禾沐迈着小短腿跑到哥哥面前。
禾谨怀十五岁，再过不了多久就会被送去国外上学。
“谢谢。”禾谨怀接过糖，俯身摸摸妹妹的脑袋, 绽出一个笑。
妹妹又小又软, 像个糯米团子。
“功课做完了吗？”禾承忠板着脸走过来。
禾谨怀笑容凝固, 身子僵硬, 说：“我下来喝口水。”
他很怕爸爸。
禾承忠：“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抢妹妹的糖？”
禾谨怀：“我没有，是——”
“好了！”禾承忠打断他，“男孩子吃什么糖？把我留给你的功课做完再出来。”
“知道了。”禾谨怀低下头，把糖还给妹妹，态度也没有之前那样好。
说到底, 他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被父亲责骂，难免有所迁怒。
小禾沐有点疑惑, 眼睛一眨一眨的, 拿着糖果来问爸爸：“哥哥为什么不要我的糖？”
禾承忠说：“哥哥大了，不吃糖。”
小禾沐又问：“那哥哥为什么不能跟我一起玩？”
禾承忠：“他有很多事要做。”
小禾沐瘪着嘴低下头，很失落。
“把糖送给爸爸好不好？”禾承忠笑得慈爱。
“嗯！”小圆手举起那块几乎跟她脸一样大的棒棒糖, 递到爸爸面前。
禾承忠接过糖，问：“小沐有好东西是不是都愿意给爸爸？”
小禾沐重重点头：“当然！”
“真是我的好女儿！”禾承忠单手抱起小丫头, “带你去找妈妈。”
……
梦到小时候的事了啊。
禾沐睁开眼睛，看看手机, 才凌晨4:00。
她有点睡不着。
又躺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靠近穆青染，将脸贴到她背上。
姐姐身上的香气, 令她无比安心。
穆青染睡梦中感觉到有软软的身体靠近，本能地转过身，将人搂在怀里。
禾沐没忍住，碰了碰穆青染的唇。
她只想蜻蜓点水亲昵一下，并不想吵醒穆青染，也没以为对方会回应。
但禾沐的唇太熟悉，哪怕穆青染没有半点清醒的意识，仍是主动贴上来，勾住禾沐的唇舌，吻得很深。
一个吻结束，禾沐满足地闭上眼睛。
在帝都的这些天，不知道为什么，禾沐总感觉穆青染有意无意逃避着她的亲昵。
她想，可能是穆青染最近真的太累了。
所以即便失落，也没有表现出来。
她不想让穆青染那么辛苦，还要配合她。
清晨，穆青染率先醒来，发现自己脑袋下枕着一条胳膊。
不知道被压了多久，肯定没有知觉了吧。
穆青染抬起脑袋，想把禾沐的胳膊抽出来。
禾沐却皱起眉，抖了一下，像是在梦中被抢走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紧紧抱住穆青染，嘴里还哼哼唧唧：“我的……是我的……”
穆青染没办法，只好继续这么躺着。
近距离看禾沐，真的是一个很好看的人。
不施粉黛，皮肤也又白又细。
一张脸精致小巧，没有一点多余的肉，用手戳上去却QQ弹弹的。
穆青染指尖轻轻扫过禾沐的眉骨。
眼中，心疼占了七分；
还有三分，是挣扎。
“姐姐，你不要走那么快，我要追不上了！”禾沐呢喃着，“我的腿短！”
穆青染被最后一句话逗笑，仿佛十几年前那个努力追着她跑的小短腿就在眼前。
五分钟后，穆青染在禾沐额头上亲了一下，轻轻翻身起来。
*
卧室拉着窗帘，光线昏暗。
汪曼景眉头紧锁。
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大狐狸。
一只狗崽子“嗷呜呜”叫个不停，还使劲往她怀里钻，挤掉了她正在哺乳的狐狸宝宝。
黑白相间的狗崽子霸占整个狐狸窝，“咕叽咕叽”喝得十分起劲。
“不不不不不！”汪曼景被吓出一身冷汗。
她从来没有过生宝宝的打算，更无法想象喂奶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
有生了娃的好朋友总会抱怨小婴儿下嘴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轻重，每次哺乳都疼得直想流眼泪。
但说的时候一脸幸福，那或许就是母爱吧。
汪曼景很想好好丧几天，但萧琪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每天早上七八点是一定会把她弄醒的。
“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汪曼景抓狂地推住萧琪的脑袋。
怪不得会梦到有只狗跟她宝宝抢奶喝，罪魁祸首都是这个小祖宗！
——我到底是怎么认识她的来着？
汪曼景在心里问自己。
是学妹……
萧琪不好好缠着学妹，老来祸害失恋的人干什么？！
“香香，我要喝neinei~”
汪曼景没好气道：“你闭嘴！”
萧琪迷迷糊糊地抱住汪曼景的手，把她的大拇指当成了奶嘴，砸吧砸吧，好吃极了。
汪曼景一脸生无可恋。
前段时间萧氏集团抛来橄榄枝，她还打算考虑考虑。
现在……要不还是算了吧。
否则不得被这个祖宗折磨死！
还敢怒不敢言。
“啊！”汪曼景倏然发出一声惨叫。
“松开你的狗嘴！怎么还咬人呢？”
萧琪终于睁开眼睛，薄薄的眼睛皱成三层。
吧唧吧唧嘴，怎么有个东西？
汪曼景太阳穴直突突，整个人在爆发的边缘反复横跳。
萧琪嫌弃地“呸”了几下，“为什么要给我吃你的手？！”
汪曼景深吸一口气，阴恻恻地说：“你倒打一耙的本事跟谁学的？拿去比赛能获一等奖呢。”
萧琪翻了个身，抓起手机，看看时间才7点。
“大早上吵死了！就不能好好睡觉吗？”
汪曼景：“……”杀人犯法，犯法。
萧琪上下眼皮打了两下，好像又要睡过去。
汪曼景踹了她一脚，“睡什么睡！你不用上学吗？”
萧琪摇摇头，“我已经跟爷爷说过了，要帮助失足少妇，重拾生活的希望！”
失足……少妇……？
汪曼景抬起一只巴掌，“你有没有看过‘妈妈再打我一次’的连环画？”
萧琪开始“咯咯咯咯咯”笑个不停，“你好像哦。”
汪曼景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那你想不想360度还原场景体验一下？”
萧琪认真思考了将近一分钟，说：“你是不是想找借口打我？”
汪曼景：“突然一下还挺聪明。”
“那当然了！”萧琪自豪地说，“我可是拥有萧家祖传的优良基因，我爷爷很聪明，很有钱的！”
远在南城的萧老爷子打了个喷嚏。
心想，那个小没良心的，说跑就跑，留他这个老头子孤独寂寞。
那个姓汪的小丫头还拒绝了萧氏集团那么好的机会。
哼！一个个都不省心！
萧老爷子举起电话。
“李秘书，一个月之内必须给我把人挖来，挖不到人，你就去非洲挖矿吧！”
说完立刻挂断。
萧老爷子摸摸自己有型的小胡茬：“我再年轻个几十岁，放在电视剧里，不就是年轻又多金的霸道总裁，还有那些小鲜肉什么事！我可是继承了萧家祖传优秀基因的男人啊！哈哈哈哈！”
汪曼景没有感情地拍拍萧琪的脑袋，“我看你是基因突变了。”
“我还要睡一会儿，你安静一下。”萧琪把头埋进枕头，拱起屁股，活像个小猪崽。
汪曼景揉着太阳穴下地，真是作孽！
如果不是上辈子作孽，怎么会被上天这样惩罚！
*
“穆总考虑得怎么样？”曲理事成竹在胸。
穆青染对曲理事的做事手段有所了解，禾氏集团落在他手上，只会留下那些盈利丰厚的产业，而那些效益不佳的是死是活，恐怕都不关他的事。
穆青染脑中闪过禾沐那张干净的脸。
她的小孩一定不会喜欢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穆青染开口：“我不是曲理事想要找的合作伙伴。”
“穆总，我欣赏你的能力，但有些事要量力而为。”一个人吃下禾氏集团未免太撑了。
曲理事以为穆青染是想抛开他自己行动。
穆青染：“不是我的，我没有兴趣去抢。”
曲理事嗤笑一声，“所以穆总现在是在我这里装好人？”
穆青染摇摇头：“我算不上好人，却也是个有底线的人。”
“如果穆总坚持如此，我也不会强人所难。”曲理事淡笑，“来日方长，你说是不是？”
他看上的猎物，绝不会轻易放过。
*
穆青染见过曲理事之后，去了墓地。
虽说不久之前才去祭奠过，但今天她格外想去。
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11点。
进门，屋里的灯亮着。
禾沐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穆青染走过去，俯身问：“怎么不去床上睡？”
禾沐用手背蹭蹭眼睛，带着初醒的迷糊鼻音说：“我想你进门的时候就能看到我。”
“傻瓜。”穆青染眼中浮出疼惜之色。
禾沐习惯性地抬起胳膊去勾穆青染的脖子。
穆青染下意识向后错了一步。
禾沐的手僵在空中几秒后，若无其事地放下来。
穆青染也怔了怔，说：“我身上有灰，先去洗个澡。”
“嗯。”禾沐弯出个笑，“那我先去睡觉了。”
“好。”穆青染转身，步速很快地走进浴室，像是落荒而逃。
她没有去主卧的浴室。
禾沐走进屋里，灯都没开，浑身像是脱了力一样，直接砸到床上。
她望着天花板，眼中满是迷茫。
穆青染洗完澡进屋，开了个小床头灯，看到禾沐只睡了一个床沿，背对着这边。
穆青染拉开被子上床，躺在这一侧。
两米的大床，两人之间像是隔了条鸿沟。
几分钟后。
穆青染以为禾沐已经睡着，便动作很轻地挪过去，从后面抱住她。
下一瞬，禾沐边转过身，紧紧抱住穆青染的腰。
“怎么还没睡着？”穆青染问。
禾沐：“你不在。”
穆青染的心被烫了一下，有点麻。
“晚安。”禾沐又说。
穆青染没有因为这句“晚安”而闭上眼睛，她摸了摸禾沐柔顺的长发，挑起话头：“今天去做了些什么？”
禾沐一五一十的将自己今天见了哪些人，谈了什么事，甚至连吃了什么东西，都分享给姐姐。
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呼吸变得均匀。
禾沐脑袋往穆青染颈窝里钻了钻。
穆青染配合地调整一下姿势，下颌贴在禾沐温软的脸上，闭上眼睛，藏起眸中的疼惜和其他更为复杂的情绪。
一夜过去。
穆青染打开主卧门，就闻到食物的香气。
她走进餐厅，半开放式的炉台前，禾沐正在翻锅里的煎蛋。
“怎么又这么早起来做早餐？”穆青染问。
“想展示一下我的厨艺。”禾沐答。
她撒谎了。
事实上，是烹饪可以帮助她消解不安。
穆青染环住禾沐的腰，在她颈上亲了亲，很快退开。
随后，穆青染将厨台上用来处理食材的脏碗盘放进水池，一同忙碌起来。
和谐，却过分安静。
*
另一个餐桌上。
“你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真是吵死人了！”汪曼景捂住耳朵。
萧琪气呼呼道：“谁让你抢我的油条！”
汪曼景：“放在盘子里，怎么就是你的了？手慢怪不了人！”
萧琪：“半老徐娘！为老不尊！”
汪曼景：“黄口小儿！把嘴闭上！”
萧琪嘴唇颤抖：“我要回家跟爷爷告状！”
汪曼景跳起来：“我现在就帮你打包行李。”
“逗你的。”萧琪平静下来，“我是一个有义气的人，绝不会现在弃你而去。”
汪曼景调转方向，走到正在打哈欠的哈士奇跟前，拍拍狗子脑袋：“小壮，对不住了，干妈没有别的选择。”
说完，风一样冲进卧室开始收拾行李。
半个小时之后……
汪曼景站在门口，拍拍萧琪的肩：“小壮和这个家就交给你了，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