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风接到老爷子指示, 回到车上，关掉屏蔽仪。
禾沐担忧地看着他，问：“你还好吗？”
张风刚刚借口肚子突然不舒服，将车停到路边, 走进M记快餐店, 从后门出去给穆青染打的那通电话。
用时有点久。
张风红着脸说：“就是吃坏肚子, 拉出来好多了, 没事。”
禾沐不疑有他，说：“充电线放在哪里了？”
“给。”张风找出充电线递过去。
禾沐小声嘀咕：“都没发现手机关机了。”
张风：“……”屏蔽了个寂寞。
禾沐开机，看到穆青染发的信息，赶紧回复：“没电了。”
等了几分钟，手机再没什么动静。
禾沐长长叹口气，心里空落落的。
张风从后视镜看着小姐没精打采的模样, 不禁想笑。
自从来南城，小姐就不再像以前那样，哪怕脸上在笑, 眼神却很空洞。
作为司机, 他恐怕是和小姐独处时间最长的人。
如果他妹妹整天那样郁郁寡欢的，他会很心疼。
现在好了，小姐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穆总应该也把小姐看得很重。
他这个旁观者，都感到幸福。
*
禾沐刚进屋没几分钟, 手机跳出穆青染的视频通话请求。
——“在做什么？”
穆青染声线温柔。
“刚进家门。”禾沐坐到沙发上，拿起一个抱枕, 两条腿蜷上来，下巴抵着膝盖，眼珠子又黑又圆, 一副乖巧小狗狗的模样。
穆青染看着视频里小小的人儿，眼角柔和几分。
“我很想你。”
禾沐下意识用手指掏耳朵，没有听错吧？
姐姐刚才主动说想她了？
穆青染：“怎么傻了？”
禾沐害羞地垂下眼睛，“你现在太甜了，我有点受不了。”
穆青染淡淡说：“那你还是喜欢以前的样子？”
禾沐使劲摇头，“现在这样很好！”
想了想，又说：“但是不可以对别人这样。”
姐姐以前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很多人就算喜欢，也有贼心没贼胆。
要是对谁都这么温柔，那自己的情敌都要排到太平洋去了，不可以！
穆青染忍俊不禁，唇角浅弯：“我还有事要忙，先挂了。”
“哦。”禾沐的眼角瞬间垂下去，更像一只可怜的小汪汪。
穆青染柔声说：“还有几天就回去了。”
禾沐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我一点都不想你！”
说完就挂断视频。
穆青染笑了笑，无奈又宠溺。
她抬手摸摸嘴角，自己的笑容好像多了很多。
*
王氏集团掌权人被警方控制调查的消息不胫而走，上游供货商担心王氏集团的资金周转出现问题，纷纷开始催帐；下游的经销商也开始大批量取消之前的订单。
本来一个人出事不至于连累全家，王家其他兄弟想凭着原来的交情，让供货商们宽限几天，但原本答应的好好的，第二天就翻脸不认人。
王家几兄弟在帝都也算是有点人脉，以往不至于连这点面子都讨不到。
甚至老爷子出马，都没什么用。
王家很快觉察出不对，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在搞他们。
几兄弟以前感情都挺深厚，然而一出事，就在老大家闹翻了天。
王家小叔脾气最爆，“咱们家生意做的好好的，怎么能碰那种东西？大哥也真是糊涂！”
王家老二道：“现在说这种话有什么用？想想怎么渡过难关才是正事。”
王家老三：“你们好好想想自己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不该得罪的人。”
王家老二：“我这把年纪了，从来不与人交恶，我不知道。”
王家小叔不耐烦道：“我也不知道。”
王倩倩的母亲六神无主，只能坐在那里哭。
王倩倩倩坐在一边，猛然想到前阵子禾沐对她说过的话。
——“猜猜王家破产需要多久？”
难道是？
“对了，我女儿跟我说她那圈朋友有人传，倩倩跟禾家小千金为了一个女人有过争执，我当时没往心里去。”王二的目光扫向王倩倩。
“我……”王倩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王家老三一拍大腿：“如果是禾家就说得通了！霍氏集团早就对我们虎视眈眈，就是一直没什么机会。霍家和禾家一向合作密切，这回肯定是他们联手做的好事！”
“你让我怎么说你好？！”王家老四气得胡子发颤，“你爸干出那种事，你也是个不省心的！说不定，你爸爸也是因为你才进去的！”
“大哥老来得女，对你宝贝得紧，别人说不得骂不得，现在好了，一家子都受牵连！”
“赶紧去找人家道歉，不管用什么法子，必须让禾小姐消气！”
“……”
王家几兄弟你一句我一句，原本还很受宠的小公主一下子变成众矢之的。
没有爸爸撑腰，王倩倩一句嘴都不敢回，只能跟母亲依偎在一起流眼泪。
*
在帝都最后一天，穆青染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你好。”
——“穆小姐，我是王倩倩。”态度恭敬，与此前判若两人。
穆青染：“有事么？”
王倩倩：“听说穆小姐在帝都，能不能跟我见一面？”
穆青染：“我很忙。”
“只耽误你一点时间。”王倩倩低声下气地说，“拜托穆小姐见我一面吧。”
穆青染抬手，看看腕上的手表，“我在BC大厦。”说完这句便挂断电话。
王倩倩立刻拖着冯婉赶过去。
王家遇到危机，生意往来十分密切的冯家也受到牵连。
为了筹措资金，冯婉的包都被拿去当铺。
冯婉也十分后悔，早知今日，当初一定不会去招惹那个女人。
赶到BC大厦，王倩倩再打穆青染的电话，一直都没人接。
她甚至怀疑穆青染是故意耍人。
但除了等着，没有别的法子。
为了不错过，两个人在BC大厦的一楼大厅里整整站了三个小时。
终于，一个抢眼的女人从电梯上下来。
王倩倩小跑过去。
“穆小姐。”她脸上赔着笑说。
穆青染：“我只有15分钟的时间。”
她猜出王倩倩来是为王家的事，没有在电话里拒绝，只是想给王倩倩一个希望的火苗，再掐灭。
穆青染从不自诩善良，不会因为对方假惺惺央求几句，就放一马。
更何况，那是禾沐为她做的，她不会慷他人之慨。
王倩倩赶忙说：“上回的事是我错了，我不该有眼无珠。”
穆青染只答了句：“嗯。”
王倩倩又说：“求你让禾小姐高抬贵手，不要赶尽杀绝。”
穆青染：“为什么？”
王倩倩被问愣住了。
为什么？她答不上来。
穆青染抬脚往前走，王倩倩追上去，抓住穆青染的胳膊，“你要怎么样才肯出气？只要放我们家一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穆青染皱起眉，王倩倩识趣地松开手。
穆青染开口：“你上次想对我做什么事，我找人还给你，你觉得怎么样？”
王倩倩脸色一白。
上次在台球室，她要禾沐看着她和冯婉怎么玩儿穆青染。
找人还给她的意思是……
绝对不行！
穆青染看着对方难看的表情，淡淡道：“可惜，我不屑做这种事。”
王倩倩顿时松了一口气。
但穆青染又继续往前走，王倩倩急忙上前拦住，“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不会再——”
“有些错误，犯一次就该承受后果。”穆青染难得多说几个字。
“别求她了！”从刚刚就没什么存在感的冯婉突然开口，抓住王倩倩的手想把她带离这里，“你爷爷跟禾沐她爷爷不是也有交情吗？就该让她爷爷知道，禾沐为了一个女人都做了些什么事！”
王倩倩开始后悔带冯婉一起来，简直蠢到家了！
她甩开冯婉的手，继续跟穆青染赔笑：“你别听她胡说，我知道禾小姐一定把你看得很重要。”
否则也不会大动干戈。
王倩倩原来也以为禾沐跟这个女人只是玩玩，但爷爷去找过禾老爷子，也吃了闭门羹。
想必是提前通过气的。
她不光是得罪了穆青染，还得罪了整个禾家。如今，只剩下这一根救命稻草。
“禾沐很善良。”穆青染说。
王倩倩拼命点头，这是不是说明可以商量！
但下一秒，一盆冷水泼下来。
穆青染：“我相信她会妥善安排王氏集团的后路，祝王小姐早日习惯普通人的生活。”
王倩倩听到“普通人”三个字，全身血液都冰凉。
从小被众星捧月，她怎么可能习惯得了普通人的生活！
“穆青染，算我求你！”王倩倩直接跪到穆青染的面前，完全不顾大厦里人来人往。
比起失去锦衣玉食的生活，这点尊严，算不了什么。
“如果王小姐非要纠缠，失去得只会更多。”穆青染一秒都没有停留。
这个世界对坏人的要求太低，而对好人的要求太高。
坏人只要表现出忏悔，就总有人假装圣人，要别人原谅。
但有些洗心革面，不过是情势所迫。
王倩倩面如死灰。
穆青染根本不理会她，回到家里，还不知道又会遭受怎样的冷眼。
*
王氏集团股价连连暴跌，霍氏集团只用原来一半的价格就将王氏集团旗下产业收入囊中。
霍氏集团总裁霍齐盛在电话里的声音都能听出喜悦。
“这回多亏禾总帮忙。”
否则他也吃不下这么大一个盘子。
禾沐：“各取所需罢了，也是霍总的人品让人信得过。”
霍齐盛答应会保留王氏集团现在的人事，她相信对方不会出尔反尔。
霍齐盛笑道：“生意人，守信最重要。”
禾沐：“那块地和启智游戏，多谢霍总割爱。”
霍齐盛：“期待更长远的合作。”
“……”
王氏集团的产业，禾沐只要了原本禾氏集团需要的那块地皮和一家游戏公司。
前者，是为禾氏集团，后者，是为自己。
启智游戏旗下并没有被大众熟知的爆款游戏，但营收几年来一直很稳定。
在资金有限的情况下，她需要这样一家公司提供现金流支撑，用以投资。
而收购的资金是她抵押自己的房产获得的贷款。
不想被拿捏，就不能贪图家里的支持。
等帮长姐成功接手禾氏集团，她也该开始跟穆青染一起搭建属于自己的摩天大楼。
禾沐掐着手指头算了算，按照这几个月的观察，穆总真的很能烧钱。
小禾总仰天长啸，养姐姐真不容易啊！
*
夜幕初降。
禾谨舟打开车窗，望着外面的霓虹闪烁，微微出神。
下午，爷爷将她叫到京郊小苑，问她对于穆青染成为金鼎俱乐部理事的事怎么看。
她刚听到这个消息，是有一瞬间震惊的。
但随后，也就释然。
父亲，二弟，她。那个位置无论给禾家哪个人，都无疑会遭到其他人的仇视。
反倒是给一个外姓人，不会引起内斗，必要的时候，兴许还能团结起来。
又顺便，给穆青染送了个人情。
有这样一个朋友，总比有这样一个敌人好。
一个电话打断她的思绪。
——“今晚吃个饭？”
是岳宴溪。
这人好像越来越自来熟了。
禾谨舟：“抱歉，我晚上有安排。”
岳宴溪：“有笔好生意，你一定感兴趣。”
禾谨舟：“那等我看一下日程，再——”
不等她说完，对面就抢先道：“禾谨怀也进鼎山了，你就不着急？”
禾谨舟：“不急。”
不过是父亲的一颗棋子，进去也不能怎样。
岳宴溪：“我可以帮你。”
因为爷爷，她很早就是鼎山的一员。
岳宴溪时常想，如果禾谨舟和她身份互换，成就绝不止现在这样。
禾谨舟：“晚上八点，来家里吧。”
谈重要的事，家是最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