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床垫与床板摩擦, 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与之应和着的,还有马达的“嗡嗡”声。

以前总怕姐姐觉得她不正经, 禾沐从来没有尝试过那些小玩意儿。

要是真的结束, 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用一用了。

除了穆青染, 她没有想过和其他任何人做这些事。

禾沐贴上穆青染的掌心, 彼此手指嵌进对方的指缝, 紧紧交握。

手背都汗涔涔的, 血管清晰可见。

禾沐痴迷地看着姐姐意乱的表情,此刻她脸上的红,是最好看的颜色, 任何颜料都调不出这样的色彩。

她紧紧贴着她,共同感受地动山摇的震荡, 脑中白光一片, 直上云天。

可这样不够,她还想要将句号画得更圆一些。

禾沐拉着穆青染坐起来,身上那份重量让她很踏实。

她仰头,轻咬穆青染的喉咙,仿佛从那里能吸出新鲜的血液。

没过多久, 又被重新封唇, 牙关厮磨。

……

如今,禾沐才知道,姐姐在她手里可以开出更妖冶的花。

不是神圣的冰冷的雪莲, 而是神秘的蛊惑的罂丨粟, 令人上瘾,着迷。

禾沐想要起身去另一个房间睡,她怕意志又有所动摇。

可腰被紧紧箍着, 动弹不得。

穆青染呼吸趋于平静,像是睡着了。

禾沐知道她没有,睡着的人不会有这样大的力气。

如果没有叫穆青染回来过年,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争吵,是不是甜蜜就可以保存得久一点。

只是,这样的美好也只能是镜花水月,顶多破碎得晚一些罢了。

想到每次过年穆青染都是一个人,她的心又像摔在一堆碎玻璃,每跳动一下,就刺痛一分。

禾沐回抱住穆青染,用唇轻触她的眉毛,她的眼睫,“姐姐……”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

这三个字说不出口的理由,不再是害怕穆青染将她的真心扔到地上,而是害怕穆青染一时心软。

她知道,穆青染既不表态加入禾氏集团,一定是想去更高的地方。

父亲和长姐都利用她,她感到苦涩,也只能是苦涩。

父亲给她一个快乐幸福的童年,长姐教她如何在商业世界中立足,即便是血浓于水,也没有得到却不回报的道理。

爱情对她们来说,当真是很奢侈的东西。

是不是她继续奔跑,跑到不再是穆青染负累的那一天,就能在所有人面前牵起她的手?

可是那一天,要多久呢?

一定是还有没用完的力气,才会想这些。

禾沐又一次吻上穆青染的唇。

她要将力气全部耗尽,不论是她的,还是姐姐的。

*

-同学聚会-

禾谨舟和岳宴溪一入场,就成为全场焦点。

同学里不缺事业有成的,也不乏美貌动人的,但两者兼具且气场十足的,此刻正并肩走在一起。

是这么些人里唯二两个。

“这不是咱们的年纪第一么?好久不见!”班长笑着迎过来。

昔日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少年如今眼角已染上岁月的痕迹,上学时的树脂方框眼镜也变成无框的银丝眼镜,颇具成熟男人的魅力。

“好久不见。”禾谨舟也噙一抹笑,和班长握手。

“老公我找你半天了……”一个盘着头的女人走过来,看清丈夫对面的人,也笑着打招呼道,“谨舟,前两天文章里看到你,咱们班同学里最有名的就属你了。”

说话的是班级里的学习委员,当年和班长还是欢喜冤家,没想到后来竟结了婚。

一晃将近二十年了。

岳宴溪和他们都不是一个班,没有刻意打招呼,唯有视线相撞的时候,彼此微笑示意。

“岳总,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一个穿深灰色西装的男人走过来,西装腰身掐得很好,这种量身定制的西装和普通西装从视觉上看起来区别不大,但更能让人觉得精气神十足,充满精英感。

“李总。”岳宴溪打招呼道。

她和这个人在某次会议上见过,但交集不多,好像是哪个事业群的总裁。

月辉集团很大,她也不是个个都熟悉。

“原来岳总和禾总是同学啊。”深灰色西装是作为家属陪同妻子出席的,没想到这里卧虎藏龙。

“同校。”岳宴溪弯唇看向禾谨舟,“以我当时的成绩,可不够格跟禾总做同学。”

禾谨舟不懂她特意说这句话的用意,出于礼貌,说道:“岳总太谦虚了。”

“我太太是孙姗姗,不知道岳总记不记得?”深灰色西装主动寻找话题。

“我好像没什么印象,可能不是我们班的。”岳宴溪又把话抛给禾谨舟,“或许是禾总的同班同学?”

禾谨舟回答:“我记得孙同学当年成绩挺好的。”

总是在她后面一位,也很受老师喜欢。

岳宴溪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能被禾总记住,上学的时候一定很优秀了,现在在哪里任职?”

“我们刚生完二胎,她现在在家里做全职太太。”深灰色西装笑道,“太太为我们这个家牺牲很大,我只能更加努力的工作才行。”

禾谨舟面上仍旧是淡淡的笑,眼底却闪过不喜。

她知道那名叫孙珊珊的同学高考志愿是A大,分数也肯定够上。不管有没有读研究生,本科学历已经是全国最好的大学。做人又不木讷,上学时候人缘就不错。

不论在哪个公司,应该都会很受器重。

她无权评判别人的生活,也不会替不相干的人感到惋惜。

只是,她绝不会让自己成为别人的附属品,也不希望那样优秀的一个女人非得做出这样的牺牲。

岳宴溪余光瞥到禾谨舟,看出她的不高兴。

“去陪你太太吧。”岳宴溪对深灰色西装说。

深灰色西装听总裁这样说,只好打个招呼就离开。

两人陆续又碰到几个打招呼的人,简单寒暄几句后,便来到一个幽静的角落坐下。

“我知道岳总今天来不只是为参加同学聚会,但主动和我携伴同行,我倒是不太懂了。”禾谨舟率先开口。

“禾总那么聪明,当然知道这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岳宴溪说,“既如此,又何必纠结原因呢?”

锦城银行总行的副行长是同一所高中毕业,大她们几届。他的妻子,与岳宴溪同班。

这次的同学聚会,可以很好地提供一个见面的场合。副行长此刻已在隔壁的小房间,等他的妻子过来攀谈几句,岳宴溪就会过去。

副行长虽然知道行长跟禾谨怀沆瀣一气,靠他一己之力,却无法扳倒行长。

那个位置的诱惑无疑是巨大的。

也因此,他之前才会将消息透露给岳宴溪。

禾谨舟直言道:“正是因为知道对我有好处,我才要小心岳总是不是要给我挖坑啊。”

岳宴溪轻叹,“谨舟总是对我那么大敌意,我也很伤心呐。”

两人视线交汇,从对方的眼睛中都看不出话的真假,最后,相视一笑。

然,笑意只停留在唇角。

彼此很清楚,都是假笑。

……

孙哲看到一同进来的还有禾氏集团的禾谨舟,很是诧异。

他如常向两人打了招呼,没有主动提起银行的事,只对岳宴溪道:“我太太知道我很喜欢岳总的画,前两天还特意拍了那幅《巴黎夜舟》送给我,今天还帮我成功‘追星’,我得好好感谢她才是。”

“我只是个业余画家,是各位朋友高看我了。”岳宴溪回道。

“岳总太谦虚,不光是画我看了很久,就连这名字我也喜欢极了。”孙哲道,“极具浪漫色彩的巴黎之夜和代表东方之美的一叶扁舟,融合碰撞之后,竟让我有种时空交错之感。”

岳宴溪笑道:“行长就是行长,让我这个被夸的人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孙哲摆摆手,“肺腑之言罢了。”

说罢,看向禾谨舟,“哎呦!抱歉禾总,一谈到艺术我就有点激动,都忘了打招呼。”

“看得出来,孙行长是真的很喜欢岳总的画,我该恭喜你收到一幅好画。”禾谨舟说。

岳宴溪知道孙哲有所顾忌,开门见山道:“禾总是个公事公办的人,弟弟如果做出损害禾氏集团利益的事,想必也不会包庇。孙行长不必担心。”

孙哲“副行长”听惯了,冷不丁被叫一声行长,心中升起奇妙之感。

正和副,仅一字之差,但论实权和大家心里的地位,都相差巨大。

“我相信岳总。”孙哲打开准备好的米酒,倒入杯中,“这是我母亲自己酿的,二位尝尝。”

两个人没有推辞,与孙哲共同碰杯,饮下。

入口香醇,没有那么辛辣,还有淡淡的桂花香。

的确是很好的酒。

几杯酒下肚,孙哲渐渐放下防备,道:“禾二少与我们行长的交易不止那一笔贷款,他在锦城银行还有许多秘密账户,具体是哪些户头只有行长知道。”

许多人会以兼职的名义寻找想挣钱又没有甄别能力的大学生,从他们那里低价购买个人信息,在银行卡开设账户。

灰色收入分摊藏在这些账户里,进出都不会轻易引起监管部门的注意。

“不过这些事情,禾二少都没有亲自出过面,是通过一个叫邱仁的人。”孙哲说,“很多资金流动,也是在那个人名下的公司。”

禾谨舟低眉思忖,邱仁此前只被带到警局进行一番问询就放出来,看来要先彻底将这个人钉死,才能靠他扯出背后的二弟。

……

从餐厅出来,下台阶的时候,禾谨舟身子一晃差点跌倒。

岳宴溪眼疾手快扶住她。

禾谨舟没喝多少酒,这样是因为贫血,老毛病了。

她站稳之后想自己往前走,岳宴溪无奈道:“我扶你下去,否则等一下你真的摔倒,明天头条上就能写出咱们两个大打出手,我将你推下楼梯这样的新闻来。”

禾谨舟脚下的确有些虚浮,便没有拒绝。

岳宴溪一只手轻揽着禾谨舟的腰,一只手抓起她的手,在虎口位置不轻不重地按着。

“这手法跟老顾很像。”禾谨舟随口说道。

岳宴溪没有接话,默默将人送上车,又看着车远去。

黑暗里,一辆黑色的车在这里停了很久。

在禾谨舟的车离开后,架在窗口的长焦镜头收回去,窗户合上,汽车开动。

*

大年初四。

夜晚,暖黄色的灯光笼罩书房,将一切都罩上暖意。

这间屋子仍旧借给穆青染在用。

回到南城之前,两人的生活似乎不会有多大改变。

电脑上弹出一个语音请求,是明珂。

穆青染接起来。

——“你猜我查到什么?”

穆青染没搭话,意思就是:别卖关子。

——“你这个人真没劲!”

来电的人有些不满。

——“你还记得之前我破解过的那个账户吧,年前,那个账户给一个亡命徒转过一笔钱,我想肯定是下发了什么任务,就顺着查了一下。”

明珂口中的账户,背后是禾承忠。

穆青染回想年前发生过的事,能和他产生关联的,也只有那一件。

“被车撞的那个狗仔?”穆青染问。

——“不愧是穆总,聪明。”

——“但是那个人已经逃到国外了,估计很难抓到。”

“知道了。”穆青染合上电脑,沉眸,陷入思考。

跟禾谨舟吃饭那天,禾沐匆匆离开,去做什么事不难查到。

偷拍邱仁的狗仔出事,有最大嫌疑的是禾谨怀,恐怕禾沐也是那样以为。

但明珂查到的这个结果,也没有多令人意外。

穆青染无意识用指腹摩挲手腕上的表盘,独自静坐很久,才起身出去。

禾沐拿着吸尘器漫无目的地在屋子里走。

后天就要回南城,而她也已经说出会搬走的话。

只有让自己陷入忙碌,才能不再想这件事。

吸尘器的噪音似乎能驱赶走脑子里所有的杂音。

那些叫嚣着后悔的杂音。

禾沐正低着头,手上的吸尘器突然撞上一个东西,是一只脚。

“你忙完了?”禾沐想努力扬起唇角,笑却是比哭还难看。

穆青染拿走禾沐手上的吸尘器,“你已经打扫了很久。”

从下午到晚上,禾沐换了所有的床单被套,还把所有的桌子擦得锃亮。

她知道禾沐不是真的想打扫卫生才做这些。

“马上就结束了。”禾沐想拿回吸尘器。

穆青染将吸尘器放回原本的位置,回来牵住禾沐的手腕往卧室走。

“如果精力没处用,可以做点别的。”

“什么别的?”禾沐隐约能猜到,但怕自己误会。

“你买的那些东西,现在不用,以后还想给谁用?”

禾沐与穆青染对上视线。

为好好过一个长假,她买了很多“床上用品”,不用完,的确很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