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沐走后, 两人面对面,视线交汇,谁都没有开口打破沉默。
彼此都很默契地审视对方, 同时也接受对方的审视。
良久, 禾谨舟先弯下眉眼, “其实我早就想找青染见面, 但一直没机会, 没想到今天, 倒是误打误撞。”
“上次见面已经很多年前了。”穆青染没有说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这些你成长得很快,我想,母亲在天有灵, 也会很高兴。”禾谨舟道。
“其中有一半功劳是鹿阿姨的。”穆青染说。
禾谨舟:“我如果再早几年回国,青染或许不用在南城开始。”
穆青染明白对方是在递话, 表示对她的赏识, 也表明她知道她这些年的处境。
那禾谨舟对当年的事知道多少呢?
穆青染淡淡道:“换个环境也未尝不是好事。”
禾谨舟摇头:“以你的才华,若是开始得容易些,或许我不会是现在的我,你也不是现在的你。”
这是暗示,她们两个若联起手来, 是共赢。
穆青染状若不知, “禾总这是在跟我打哑谜么?”
穆青染清楚,禾谨舟是在说,如果能早一些在禾氏集团扎下根基, 便有意帮助她的事业从地都生根发芽, 开枝散叶。
但她不想回应这层暗示。
她想赢,但赢的方式,是用阳谋取胜。
而不是假意接近, 以寻找机会背后捅刀。
赢得不光彩,则毫无意义。
禾谨舟明了穆青染的意思,笑着说:“看来,还是我魅力不够大。”
穆青染道:“禾氏集团现在几乎占领家电行业一半的市场,禾总手下亦是人才济济,说这话是妄自菲薄了。”
“青染应该知道禾氏集团未来会大力推动人工智能的开发。”禾谨舟转了话题。
穆青染点头。
禾谨舟问:“许多大企业都争相研发智能家电系统,想抢占未来的智慧家居市场。那青染觉得我把目光放长远点,赌在物联网系统建设上如何?”
穆青染思索片刻,回答:“没有人能知道真正的物联网时代什么时候会到来。”
5G时代,许多人都在听过“万物互联”的概念。
5G高带宽低时延的特性可以允许世界上每一个物体都接入到网络之中,而网络连接的再也不仅仅是人与人,还有人与物,物与物。
可以说,在物联网进程中,每向前踏一小步,都是对人类现在生活的巨大颠覆。
谁成为那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谁就能划开一个崭新的时代。
禾谨舟知道穆青染也有同样巨大的野心,但不认为单靠穆青染有那样的能力,若能将穆青染变成自己麾下一员大将,她的宏大版图就能一块一块拼起来。
“那青染呢?是否也和我想的一样?”禾谨舟瞩视穆青染的眼睛,试图从那汪平静的湖水中探出点什么?”
穆青染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说:“KM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数据分析公司。”
禾谨舟笑着摇摇头,“青染若不是在谦虚,就是不信任我,”话说得直白。
穆青染端起茶杯小啜一口,“ KM选择接受禾氏集团,谈何不信任呢?”
禾谨舟反问:“禾氏集团能将KM收入囊中,几分是靠着我的面子,又有几分是靠着小沐的面子?”
“禾沐很优秀,倒有几分姐姐的风采。”穆青染道,“我是以技术出身,却也是个逐利的商人,自然是以获利为优先考量。很明显,加入禾氏集团,KM的研发少了诸多限制。”
以禾谨舟的段位,谎言很容易被识破,真假参半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看来青染对我妹妹很是欣赏。”禾谨舟试探道。
穆青染:“当然,禾沐这段时间所做的,公司上下都看在眼里,我也刮目相看。”
禾谨舟:“只有刮目相看?”
穆青染坦然道:“或许禾总也听说了,我们之间有一些荒唐的传闻,不过我相信禾总清楚商场上时常会有人用些卑劣的手段。KM树大招风,什么样的传闻冒出来都不足为奇。”
禾谨舟没有继续紧逼,将一道摆盘精致的翠玉豆腐转到穆青染面前,“放久了口感会不好。”
“谢谢。”穆青染舀一勺到自己碗里。
两人都懂得点到即止。
她们都在试探。
禾谨舟想探探靠妹妹将穆青染彻底收入自己麾下的胜算有几分?
穆青染以防守为主,却也有收获。
看来,禾谨舟是想以禾沐作为筹码,对她发出“邀请”,希望她真正忠心耿耿为禾氏集团效力。
只不过,禾谨舟终究是没那么了解她,该属于她的,她会直接夺走。
而绝不会让其变成一个要挟她的软肋。
*
禾沐急匆匆赶去的地方是医院,到的时候,张风只冲她摇摇头。
“人在哪里?”禾沐问。
张风回答:“已经送去太平间了。”
“带我过去。”禾沐努力平稳呼吸,脚下有些虚浮,却强弩着一股劲。
张风担忧道:“这已经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小姐你就别……”
“我想去看看。”禾沐坚持。
“好吧。”张风在前面领路,不时回头看看小姐的状况。
他知道小姐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可遇到死人这种事,应该也没那么好接受。
何况小姐还是个那么善良的人。
此刻躺在太平间里的,是他联系去拍邱仁被捕画面的狗仔,应该是拍摄途中出的事——被车撞飞,相机里的内存卡也成了碎片。
人当场死亡,肇事车逃逸,而这辆车之前有车主报过案,是丢失车辆。
而邱仁进公安局没多长时间,就被放出来。
两个巧合叠加在一起,大概率说明那个狗仔不是出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谋杀。
目的就是阻止他爆料邱仁被警察带走的画面。
是谁做的,答案不言自明。
禾沐来到太平间,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从玻璃上,也能看到冰冷铁床上躺着的男人,白布拉在胸口的位置,面无血色,甚至有些可怖。
一个女人伏在他肩膀上哭。
是女朋友吗?还是妻子呢?
他有孩子吗?
禾沐脑子里蹦出这些问题。
做这一行本危险重重,相应的,得到的报酬也十分高昂,都是自己的选择。
但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骤然陨落,就发生在禾沐的眼前。
而幕后的凶手,或许就是和她流着相同血液的家人。
凉意从心脏蔓延到指尖,她定定站在原地,和恶魔相同的血液,冰得刺骨。
张风想说些安慰的话,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走吧。”禾沐的脚似有千斤重,每抬起一步,都十分艰难。
“原定的报酬,双倍给他的家人吧。”
“好的。”张风跟在禾沐身后,缓步走出医院。
禾沐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一半笼罩在灰色的云雾里,又弯又细,像死神手里的镰刀。
“小姐,这种事没人可以提前预料到,你……”张风想让小姐不要往心里去,但这样的话说出口,又未免太无情。
“这也不是完全意想不到的事。”禾沐轻笑一声,笑中有涩有倦,“但重来一次,也必须有人去做,哪怕小心防范,也不一定就比现在的结果好。”
张风低下头,商场如战场,一条人命,有时候也只是一粒尘埃,于上位者而言,所有可能触及到他们利益的人,都可能被当成一只蚂蚁踩死。
他如今的工作,也要抱着这样的觉悟。
“处理完这件事就回去陪家人吧。”禾沐轻声道。
谁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只能努力过好今天,珍惜今天拥有的一切。
张风打开后座车门,护着小姐的头坐上去。
他开去南城的那辆车留在那边,这辆车是重新调配的,没想到刚拿到钥匙第一个目的地就是医院。
……
禾沐打开指纹锁,家里的灯是开着的。
穆青染已经吃完饭回家了吧。
大约是听到门口的响动,穆青染从洗手间出来,手上还挂着水珠。
她也刚到没两分钟。
禾沐鞋都没换就径直走进来,抱住穆青染的腰,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
穆青染感觉到禾沐的情绪有异常,也没有动,任由她抱着。
不知过去多久,禾沐才终于将头抬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穆青染柔声问。
禾沐绽出一个苦涩的笑,“没什么,就是发现我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无法预测未来,无法起死回生。
她知道穆青染不喜欢死亡,这件事也与穆青染没什么关系,没必要说出来让她陪她一起难受。
“脸都冻红了。”穆青染知道禾沐不想说,便没有继续那个话题。
禾沐道:“在南城呆久了,一下子还真有点不习惯这边的冬天。”
“先把衣服脱了。”穆青染说。
禾沐怔住。
一见面就脱衣服,是不是太快了。
穆青染看到小孩耳朵上可疑的红色,意识到她脑子里肯定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一冷一热小心感冒。”
禾沐这才感觉确实有点冒汗,她身上穿着一件拼格羊羔绒大衣,在外面很能御寒,但是在全屋地暖的屋子里,就太厚了。
穆青染一颗一颗解开禾沐大衣的扣子,帮她脱下来,挂到门口的架子上。
她里面只有一件 V字领口的轻薄打底衫,大半的锁骨都露在外面,肌肤雪白,轻薄,能看到些许毛细血管。
这样的视觉刺激无疑是极具诱惑的。
但诱惑的前提,是两人都想做一些促进感情的事,穆青染知道禾沐现在心情不好,便只静静坐在沙发上陪着她。
如之前许多次禾沐所做的那样,无声地提供一个肩膀。
“今天和长姐吃饭聊什么了?”禾沐问。
“禾氏集团要发展人工智能,优势很明显。”穆青染说,“KM的数据分析能力足以让AI的学习速度提升几倍。”
“也是,你们两个除了工作还能聊什么呢?”禾沐想了想,“我和长姐在一起大多数也是聊工作。”
穆青染没有说话,或许禾沐小时候也很孤独,明明有哥哥姐姐,却几乎见不到几面。
禾沐身子慢慢滑下去,脑袋枕到穆青染的腿上,仰面躺下,“其实我们除了工作,也没聊过什么。”
穆青染低头,手轻轻抚着禾沐的头发,“我不太会聊天。”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禾沐抬手用指尖碰碰穆青染的下巴,似乎是在确认面前这个是真实存在的人,“你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最迷人。”
穆青染不会觉得这是一句夸奖,但很会省略中间部分。
“我在你心里很迷人。”正经的表情,陈述的语气,一点让人看不出是自恋。
禾沐张了张嘴,没有否认,坐起身道:“该睡觉了。”
“嗯。”穆青染自然地握住禾沐的手,将人牵着走进卧室。
主卧的卫生间有两个水池,她们可以一起刷牙洗脸。
穆青染边挤牙膏,边道:“这样的卫生间一个人用挺浪费的。”语气很淡,听不出情绪。
也不是一个问句,好像只是单纯表达自己的看法。
“还好吧。”禾沐也单纯地作出回答。
穆青染挤牙膏的动作很慢,继续不动声色地说:“如果有客人,也不会抢卫生间。”
禾沐:“屋子里三个卫生间,本来也不会抢。”
穆青染放下牙膏,却迟迟没有把牙刷放进嘴里,又道:“想来做客的人应该很多。”
她从明珂那里知道禾沐没有乱玩女人,但那仅仅是当下。
五年的空白,她很想知道重逢之前这里还有没有别人来过。
其实这很正常,她也可以理解。
那时候她们本来就没有任何关系,禾沐即便有过另一段感情,她也可以接受。
她只是想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禾沐已经满嘴泡泡地刷了好一阵,听到这句话,终于知道穆青染想表达什么,却又装作不知道。
点着头,含着牙刷,口齿不清地说:“你也看到了,我很抢手的。”
穆青染将牙刷放到嘴里,没有继续问下去。
她没有想象中那般不在意。
还是不要知道了。
禾沐看到穆青染暗下去的眼眸,终究是舍不得她胡思乱想。
禾沐也想过,说不定是自己自作多情,穆青染刚刚说的话没有那层意思。
可她吐掉嘴里的泡泡,漱干净口,还是轻声说:“从来都没有别人进来过。”不止这间屋子,还有她的心。
穆青染眼睫垂得更低,听到这句话,她没有多欣喜。
更多的,是丝丝绕绕的心疼。
为什么可以这么执着?
禾沐那么聪明,也该想到,她们之间或许再无可能。
旁边水龙头哗哗响着水声,穆青染却好像一点都听不到。
兀自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无法抽离。
“你流鼻血了!”
最后,是禾沐担忧的声音将穆青染拉出来。
穆青染弯腰,红色的血滴在大理石水池里,溅开几朵血花。
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南城的湿润空气,反倒有些不适应帝都的干燥。
血流得不多,穆青染很快用水冲干净。
“就是有点太干了,没什么事。”
禾沐用纸巾小心翼翼地擦干净穆青染鼻子周围的水珠,但擦到唇边,没有再用纸,而是倾身吻上去。
她两条胳膊整个将穆青染圈住,不断加深这个吻。
穆青染几乎没办法呼吸,便只能去夺取禾沐口中的氧气。
这样有炙热回应的吻,禾沐很喜欢很喜欢,控制不住地想要多一点,再多一点。
……
夜半,禾沐眼皮颤动,眉心也拧得很紧,似乎是想睁又睁不开……
“你到底有多少秘密瞒着我?记起小时候车祸的事,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觉得很卑鄙吗?”
面前的穆青染声音冰冷,眼中全是厌恶。
禾沐一阵慌乱,“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很喜欢现在的你!”
“够了!你有什么资格说喜欢我?我从小没有爸爸妈妈,你却活下来还拥有一切,就凭这样的你也敢说喜欢我?”
禾沐感到这个穆青染十分陌生,姐姐才不会这样。
真的……不会吗?
“我不是故意忘记的,也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禾沐眼泪簌簌地掉着,“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别讨厌我。”
她也不该是这样的。
她长大了,早已经不是那个只会用哭解决问题的孩子,更不会说出这种祈求的话。
这一定不是真的,是在做梦吧。
可是她闭眼再睁开,穆青染还是像看着仇人一样看着她。
“我凭什么不可以讨厌你?你自顾自地的喜欢我,又有没有想过我要不要你的喜欢?你以为你的喜欢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好事吗?”
禾沐去抓穆青染的手,却冰冷得她碰一下都觉得疼。
穆青染步步逼近,“你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我没有爸爸妈妈,没有一个家,只能像可怜虫一样寄人篱下。”
“不是的,你有我啊,我会一辈子陪着你,对你好。”禾沐心脏抽痛,呼吸都变得破碎。
“谁稀罕你的一辈子。”穆青染甩开她,背影越来越远。
下一刻,周围都是漫天的火舌。
好像是发生了一场车祸。
是小时候走过的那条路。
可这一次,禾沐不在车里,而是在路边看着翻在地上挤压变形的车。
她看到有一辆车里,爬出来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半张脸都是血,身材很壮实,但走路摇摇晃晃的。
男人来到另一辆车前,往里面看了看,却没有救人,而是顺着小路跑远,直至消失。
又一眨眼,禾沐站在一个冰冷的房间里,很空旷,只有中间摆着一张铁床,上面盖着一块白布。
禾沐双脚不受控制地走过去,颤抖的伸出手,抓住白布的一角。
身体就好像不是自己的。
她不想看到白布下面是什么,手却不听话地一把掀开。
穆青染躺在那里,整张脸白得像一张纸,眼睛鼻子都流着血,嘴唇不再像平日里那样红,是狰狞又可怖的青紫色。
“姐姐你醒醒!你醒醒!”禾沐撕心裂肺地唤着面前的人,“别离开我,求求你!穆青染!”
明明出车祸的是她,穆青染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管她怎么叫,穆青染都紧紧闭着眼睛,血流得越来越多。
禾沐捧住穆青染的脸,吻上那两瓣薄唇,疯狂地想要把自己的氧气都给她。
……
“别离开我!不要!”禾沐满脸都是眼泪,滑到脖子里,跟汗混在一起。
“禾沐!禾沐!醒醒!”穆青染怎么都叫不醒做噩梦的人,只能牢牢抱着她的胳膊,防止她伤害自己。
“穆青染……穆青染……”
穆青染听到禾沐一边又一边叫自己的名字,满眼疼惜,却不知该怎么去梦里将她带出来。
下一瞬,穆青染吻上去,撬开禾沐的牙关,将那些声音都吞入喉中。
禾沐渐渐平息下来,勾住穆青染的脖子,不断索取更多。
穆青染的脸上沾上湿热的眼泪,却没有在意。
到底是做了什么样的一个梦,才会哭成这样?
做噩梦是不是因为被秘密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些问题她都无从知道。
她只知道她的心很疼很疼。
甚至想代替禾沐承受这一切。
*
清晨。
禾沐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看旁边的人在不在。
还好,一睁眼就能看到那张令人心动的侧脸。
她昨晚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发生很多可怕的事。
但也只有第一幕稍微清晰一些,后面的都记不太真切了。
穆青染是不是真的会觉得她很卑鄙?
她不想要梦里那个冷漠的穆青染。
穆青染也睁开眼睛,同样地,第一件事是看禾沐。
昨晚,她帮禾沐擦了脸,还整个将枕套换了一遍,人都没醒。
两人视线一对上,眼睫都是一颤。
禾沐靠过来,环住穆青染的腰,低声说:“我有一个很想很想告诉你的秘密。”
“是什么?”
禾沐噤了声。
穆青染摸着禾沐的脑袋,很有耐心地等着她开口。
“我昨晚梦到你了。”禾沐说。
“梦到什么?”穆青染知道,即便她不搭话,禾沐也会继续说下去,但她想要小孩知道,她在认真听,并且很期待她分享她的梦。
“梦到你送了我一颗奶糖,很甜很甜。”
昨晚的梦境无比真实,禾沐很怕那不只是一个梦,终究是说不出口。
穆青染怎么可能不知道禾沐在说假话,却也没拆穿,说道:“给我尝尝。”
瞬间,禾沐整个人红得像虾子一样。
穆青染口中的“尝尝”应该跟她理解的“尝尝”是一个意思吧。
她闭上眼睛,浓睫轻轻颤动,很是期待。
穆青染半天没有动作,盯着禾沐,唇角浅浅弯起。
禾沐察觉不对,重新睁眼,看到穆青染在笑。
“你骗我!”禾沐羞恼到炸毛,整个脸变成一个大冰块,推开穆青染就要起床。
穆青染没有用行动挽留,却笑着说:“昨晚尝过了,是甜的。”
昨晚?什么时候?
但穆青染又没理由骗人。
那只剩下一个解释。
……穆青染偷亲我?
禾沐冒出这个想法,自己都不信。
趁着禾沐愣神的工夫,穆青染捏捏她的脸,先一步起床。
禾沐:“……”总感觉又被骗了。
*
大年三十的晚上,大概是禾家人最齐的时候。
老祖宗留下春节,或许就是为了让平时各自忙碌的一家人有个机会团圆。
但禾沐见到二哥的时候,心情有点复杂。
嫂嫂的肚子已经有八个月大,走路的时候,二哥小心翼翼地扶着,生怕磕了碰了。
小侄子已经有四岁,跟在妈妈身边蹦蹦跳跳,天真无邪。
他们一家四口,看起来幸福美满。
可医院的太平间里,却躺着一个可能是被二哥灭口的人。
多么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