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染很晚才从书房出来。
禾沐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 困得脑袋一晃一晃，却倔强地没有倒下，像只盼着主人宠幸的小狗狗。
穆青染走过去, 沙发上的人不知是不是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顺势就倒在她身上, 两只胳膊缠上她的腰。
禾沐的脑袋在穆青染身上蹭了蹭, 头发起了静电, 炸起来变成小狮子。
穆青染没忍住, 笑出来。
禾沐迷迷糊糊地抬头，“你笑什么？”
穆青染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过来问：“怎么不去床上睡觉？”
禾沐嘴硬：“我还没困呢。”才不是想等你出来一起。
穆青染点点头, “那你继续在这里坐着吧，我先睡了。”
“你就是个大坏蛋！”禾沐还有点懵, 声音软软的。
穆青染没有说话, 拦腰将沙发上的人抱起，走进主卧。
禾沐两眼发直，心脏“咚咚咚咚”地砸个不停。
这好像是穆青染第一回 做这种事。
像一个放任小妹妹胡闹，还会宠人的大姐姐。
穆青染将人放下，气息有点乱, “你看起来挺轻的。”但是抱起来好累。
“我本来也不重！”禾沐嗔道, “是你年纪大了，体力不好！”
穆青染听到“年纪大”三个字，瞬间黑脸。
“你是不是皮痒？”
禾沐张大眼睛, 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皮, “你不会被魂穿了吧？”
穆青染才不会说这种话！
但是为什么不会呢？
好像是因为穆青染给她的感觉总是很远很远，她有时候会怀疑两个人是不是真的在一起长大过。
如果是真的，怎么好像连一个亲昵的玩笑都没有开过。
比如现在这样的玩笑。
穆青染蹙眉：“什么魂穿？”
她不看小说, 不知道现在就流行从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穿成某本书里的隐藏大佬。
她的条件非常适合被穿。
“没什么，我去刷牙洗脸了。”禾沐跳下床跑进卫生间。
穆青染忍不住翘起唇角，禾沐好像越来越像原来那个小孩，越来越可爱。
*
禾沐看着屏幕上禾丰科技不断飘红的股价，眉头拧得很紧。
年前许多公司都会发放年终奖，很多人会把这个闲钱投入股市，行情好的时候，这段时间股价会被推高并不奇怪。
但禾丰科技的股价上涨明显不正常，都是大宗交易买进卖出，很明显是有人蓄意拉高。
这样拉高之后就会有很多散户追涨，再加上邱仁前段时间抛出来的概念，禾丰科技的股价已经完全脱离基本面。
这个泡沫迟早会破，或许又有很多人会像他们公司的邵程一样因为崩溃而结束自己的生命。
而这个泡沫多膨胀一天，破灭的时候就会有越多人受到波及。
禾沐此前给证监局举报过，但取证没有那么快，她不想这样坐以待毙。
禾沐拿起包，离开公司，来到一个居民楼。
这是此前跳楼的KM员工，邵程，妻儿现在居住的地方。
禾沐敲开门，进去，装修很老式，格局也不大，看起来是个旧房子。
邵程妻子拿出茶叶罐，泡了杯茶放到桌上，“禾总怎么过来了？”
禾沐浅笑，“下班顺路过来看看。”
邵程妻子是一个聪明人，她知道这不是真实的理由，但也没有说破。
只笑着坐到旁边的沙发上等禾沐开口。
禾沐道：“之前的房子已经卖了？”
邵程妻子点头，“嗯，折了一点价，不过也勉强够解燃眉之急了。”
禾沐温声道：“我听公司的人说，邵程是一个做事很稳健的人，这样一个人会加杠杆重仓买一只股票，让我很意外。”
这句话似乎是一个陈述句，但邵程妻子却听出疑问的成分。
她大概猜出这位老板今天来的用意。
“我听说过禾总，枫叶投资的几笔大交易我也都研究过，你是个很厉害的人。”邵程妻子说道。
“你也是做相关行业的？”禾沐诧异。
邵程妻子说：“我在一个小证券公司做客户经理。”
禾沐听到这里，知道自己是问不出什么了。
她本来怀疑会不会邵程是从什么人口中得知内幕，才敢大举买入 W科技的股票。
但既然邵程的妻子在证券公司工作，说实话相当于断了自己的路。
“宝宝在睡觉吗？”禾沐转了话题。
“嗯。”邵程妻子说，“幸好孩子小，不知道什么是生离死别。”
禾沐告别道：“我就先走了。”
邵程妻子起身，送人到门口，
禾沐刚要开门出去，邵程妻子先一步抓住门把，“前段时间邵程在电视上看到一个叫赵泽的人推荐股票，后来就跟着了魔一样，手机也不愿意给我看，我总觉得这之间可能有什么关联。”
说完，打开门，“禾总慢走。”
禾沐冲邵程妻子点了一下头，出门离开。
如果丈夫真的涉及到经济犯罪，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麻烦，能将这样的事告诉她，着实需要勇气。
是想求个真相还是不想求个良心呢？
不管哪一种，她都要对得起这份信任。
赵泽……
禾沐给自己的司机打电话。
“帮我查一个人。”
*
身穿蓝色西装的男人站在屏幕前，看着不断上扬的曲线，嘴角跟着上扬。
“现在禾丰科技的股价已经突破100了，咱们之前投进去的钱已经翻了五翻！”
说话的人便是赵泽，也是现在为邱仁坐庄操纵股价的人。
邱仁嗤笑一声，“这么点钱高兴成这样，没出息！”
“你还想继续做高？”赵泽有点打退堂鼓，“虽然现在这个股价放眼整个市场不算高，但毕竟禾丰科技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再高就要引起证监会的注意了。”
“这点胆子都没有，还怎么成大事？”邱仁道，“禾家二少为了争继承权，肯定会再禾丰科技上大大加码，以后咱们能赚到的可不止这点小鱼小虾。”
赵泽想了想，伸出五根手指，“禾丰科技的股份再给我加5%。”
邱仁啐了一声，“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这贪心的嘴脸！”
赵泽嗤声道：“出了事情你们可是摘的干净，最后背锅的是我，我多要点不过分吧。”
邱仁摆摆手，“行了行了，我有肉吃，绝对不会让你干喝汤。”
*
禾沐坐在汽车后座，看着手里的一摞照片，唇角挂上冷笑。
二哥，邱仁，赵泽，原来是一条船上的人。
看来权力的确是一个潘多拉的盒子，打开之后，就会被恶魔控制。
为了争夺禾氏集团，所做的一切确实让禾氏集团分崩离析。
禾丰科技一旦出事，整个禾氏集团都会受到牵连。
不论用何种方法，都不能让二哥成功。
之前帮长姐做事，是因为家里只有她懂她，知道她想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无忧无虑的小公主生活。
从现在开始，她是为禾氏集团，为那些相信禾氏集团的人。
想要把损失降到最低，就只有自己踢爆这个雷。
禾沐将照片收进纸袋，递给司机，“处理了吧。”
张风将纸袋放到副驾驶座位底下。
禾沐下车，和大厦里上班的人一起登上电梯，旁边的人在谈论股市。
“最近指数特别好，我买的几只股票都蹭蹭的涨，我感觉我简直就是选股大神。”
“我正好刚发了点儿钱，也想着搞点小投资，给推荐几个呗？”
“赔钱可别赖我啊。”
“我就做做参考。”
“……”
那位“选股大神”推荐了几只股票，其中就有禾丰科技。
禾沐在旁边听着，只能在心里叹气。各人有各命，她当然不会对一个路人说，你说的那些股票都是垃圾。
牛市的时候，闭着眼睛买都可以赚钱，所以人人都认为自己是选股大神。
但很多人却不知道见好就收，盛极而衰。
许多人会分析各种基本面，技术线，但股市从来就不会按照人们的想象发展，一个黑天鹅砸下来，可以瞬间砸死一只股票，和背后的许多人。
禾沐虽然是做投资，买过的股票却屈指可数，只有真正认为是一家有潜力的公司，才会抱着帮助公司发展的心态投点钱。
唯一一家像长姐借过钱投资的公司，就是之前宣布私有化的一家，她的确是赚了不少钱。
但她很清楚，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碰上这样的大馅饼。
很多人却不清楚这一点，大家总是不相信自己能赚钱靠的是运气，而拿全部的身家去赌，殊不知自己只是被操纵的一个傀儡，嘲笑别人被割韭菜，以为自己是割韭菜的镰刀，实际上是更壮实的韭菜。
禾沐走进公司，前台还是那样的热情洋溢。
“沐沐总早上好！”
“早。”禾沐点头。
苏黎从后面追上来，“小沐总今天怎么没跟穆总一起来？小两口闹别扭了？”
禾沐打趣道：“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们小两口闹别扭好趁虚而入？”
“你这样说人家好伤心的！”苏黎捂住心口，“我可是青禾cp最大的粉头！”
禾沐蹙眉：“青禾？”
“就是穆青染的青跟禾沐的禾。”苏黎解释。
“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禾沐道，“你就不觉得反了吗？”
“不觉得啊。”苏黎说，“不信你走一圈问一问，大家都站‘青禾’，有什么可怀疑的？”
禾沐在心里暗暗思索，我有那么受吗？
看来，必须要改变大家的认知。
禾沐挺胸抬头，表情清冷，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
苏黎：“……”是不是刚才说的话刺激到小沐总了。
穆青染早上去外面开会，中午回来想叫禾沐一起去吃个饭。
正好在走道碰上。
她刚要开口，禾沐端起下巴，与她擦肩而过。
穆青染下意识抓住禾沐的手腕。
禾沐因为惯性向后一个趔趄，倒在穆青染怀里。
好在午休时间办公室没什么人，否则大家该更加坚定穆攻大旗了。
禾沐站直身子，整整衣领，“穆总找我有什么事吗？”
声音刻意压低，一派严肃。
“吃饭没有？”穆青染问。
“我很忙，吃饭太浪费时间了。”禾沐学起穆青染以前的样子。
大家觉得穆青染是攻，一定是因为气质的缘故。
穆青染回想两人昨天到今天的相处，应该没有什么争执。
为什么突然这样？
“忙也要吃饭。”穆青染以为禾沐又闹小孩子脾气，便直接上手握住她的手腕，放到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拖着往外走。
禾沐瞪大眼睛，这样的动作被别人看到了，自己还怎么翻身？
“撒开你的手！”
她已经很久没有化过攻击性强的妆容，柔和的眉眼配上不那么冷硬的语气，俨然是小女友在撒娇。
“突然闹什么脾气？”穆青染的语气很温柔，与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天壤之别。
禾沐将手抽回来，很酷地放进兜里，清清嗓子：“谁说我在闹脾气？看不出我现在走高冷风吗？”
穆青染忍不住抬手捏捏小孩的脸，“禾总是在走可爱风吧。”
“你才可爱！”禾沐本意是反击，但这句话说出来，总感觉是互夸。
她表情更加冷漠，说：“你是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一个攻的。”
没有正经的表白，没有正经的接吻，怎么好意思被人家当攻！
就该一辈子做受！
穆青受！
沉迷于午休时间写广播剧的邱妮同学今天也没有离开工位，刚刚有东西掉在桌子底下就钻进去捡，现在，完全不敢出来。
这是她能看的吗？
这时，人事总监徐琳快步走来，“穆总，禾总，刚刚警方来电话，王波醒了。”
王波，之前试图窃取KM机密的那名员工。
他醒来，想必就可以知道是谁指使他做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