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的门, 一关就是一夜。
穆青染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黑眼圈,瞳孔微颤。
她洗漱完出去,正巧碰到禾沐要出去晨练。
“从我家搬出去。”她的声音有点哑, 语气也像是没睡醒在撒起床气。
“你又犯什么病?”禾沐一脸莫名。
“既然没签合同,让你搬出去也不算违约。”穆青染说。
“你是在说人话吗?”禾沐说完, 也没再搭理她,换上运动鞋出了门。
穆青染揉着自己的眼眶, 很想将时间调回到领禾沐回家前。
那时候的自己, 一切正常。
……
大约过去40分钟,响起开锁的声音。
禾沐额上挂着汗珠, 双颊也微微泛红, 纤瘦的骨架包在运动衫里,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却也引人遐想连篇。
禾沐在外面晨练多久, 穆青染就在屋子里绕了多久。
她不想浪费时间,但思绪怎么都不能集中,只能靠踱步来缓解焦躁。
这让她很不爽,非常不爽。
就好像一个好学生只想认真学习,但老师非得把全班最闹腾的学生放到她旁边, 或许原意是想让好学生监督引导, 结果却是好学生彻底被带跑偏。
穆青染满脑子都是昨晚禾沐跳跃在黑白琴键上的手。
力与美, 刚与柔, 完美融合在一双手上。
再想到那双手曾经虔诚地膜拜过她的脸颊,锁骨,肩头,后背……
穆青染走到禾沐面前,将她逼到门边。
什么都不说, 就那样沉沉地看着。
“我要去洗澡,别挡路。”禾沐刚跑完步,还有点喘。
听到“洗澡”两个字,穆青染脑子里的弦又开始疯狂震颤。
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极其不正常,但知道和能控制是两回事。
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约一个心理医生。
“可以让开了吗?”禾沐戳戳穆青染的肩膀。
“你很着急?”穆青染纹丝不动,眸子的颜色仿佛都变深了。
“我着急啊。”禾沐说,“我洗完澡还要出门呢。”
“去哪里?”穆青染问。
禾沐一字一顿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语气极其气人。
穆青染是一个成年人了,她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我家有门禁,晚上8点之前要回家。”房东如是说。
???
“你有毛病吧。”禾沐一把掀开穆青染,径直走向卫生间。
穆青染用尽浑身力气,才克制住想要破门而入的冲动。
浴室水声响起。
被留在外面的人快步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冰水“咕咚咕咚”灌下去。
穆青染从不是什么重欲之人,但有些念头,被点燃之后,就像能燎原的星星之火,迅速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冬天,天干物燥,枯草一旦点燃,就是熊熊大火。
尤其,还有人点火,不灭火。
*
禾沐下楼,坐上秦昕的车。
她们约好去登山。
禾沐,是因为穆青染说她胖。
秦昕,是因为想从山顶跳下去;当然,实践和理想还是有差距的。
“沐沐,我好像有点性无能了。”秦昕握着方向盘,两眼空洞。
“好好开车,不要开车。”禾沐提醒道。
两个“开车”的含义截然不同,汉语文化,博大精深。
“我现在对谁都提不起兴趣,我已经好久没有被滋润过了。”秦昕倏然抓住好友的手,按到心口,“你感觉到了吗?这里就像一块拍在案板上的肉,没有一点生机。”
禾沐:“我感觉到这里像一块案板。”挺平的。
“你这个死鬼,真坏坏!”秦昕把好友的手扔回去。
禾沐:“……”这哪里像一个要轻生的人。
“你知道欲求不满是什么感觉吗?”秦昕又开始开着车开车。
“我不想知道。”禾沐把手搭在窗户上,看向外面的天空,微微出神。
昨天晚上,穆青染应该算是欲求不满吧。
那还是第一次穆青染主动想做,而她拒绝了。
感觉,有点上瘾。
这就是报复的快感吗?
禾沐心里的小恶魔咧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
“沐沐,你帮我找一个人好不好?不然我哪天就真的死在床上了。干死的,是一声。”秦昕的声音就像一条被拍在岸上的咸鱼干。
“什么人?”禾沐问。
“这是我上次告诉过你的,王月。”秦昕说。
禾沐猜想,“王月”一定不是那个人的真名,也就骗骗这个单纯的小傻子。
其实她并不想帮秦昕找这个人,准确地说是她在找这个人,但找到后也并不想告诉秦昕。
她直觉好友跟这个人扯上关系,不是件好事。
“你怎么不说话?”秦昕再一次抓住好友的手按到胸口,“你摸,这块案板它裂了。”
“……”禾沐噎了一下,“我帮你留意一下。”
至于留意到什么时候,那就保不准了。
“我就知道沐沐宝贝最好了!”秦昕学着萧琪的可爱口吻说道。
禾沐狠狠拍了一下秦昕的脑袋,“你别恶心我。”
秦昕的开车的手抖了一下,方向盘打歪,差点一车两命。
禾沐的心差点从胸腔飞出来。
她的脑袋有点疼,脑海中闪过火光和碎屑。
只是,一瞬而逝,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是有点晕车。
*
自打禾沐出门,穆青染心里就有头野兽到处乱撞,干什么都带着一股没来由的暴躁。
她的情绪管理法好像彻底失效,无论做多少个深呼吸,都无法平复。
“穆?”视频电话的那头,陈义一脸疑惑。
“嗯?”穆青染回神。
“这次创业大赛我已经挺进了前三强,不管最后是不是第一,都能拿到禾氏集团的资金扶持。”陈义说,“岳宴溪派来的人还挺有两把刷子的。”
“赵炳跟了岳宴溪很久,能把他放到你身边,证明很看好你。”穆青染说。
陈义笑了笑,工作的事说完,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眶,“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我记得穆总可是奉行效率优先,绝不熬夜的生活原则。”
外人或许都不知道,鼎鼎有名的穆青染穆总作息规律,再忙也不会深夜工作,就是惜命。
“没什么,有点失眠。”穆青染说。
“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陈义安慰道。
“嗯,挂了。”穆青染说完,便结束视频。
工作暂告一段落,穆青染脑子空下来,指尖便开始没有规律地敲击桌面。
她抬起左手,看看腕上的表,快8点了。
都说了有个门禁,为什么还不回来?
穆青染起身,走到门口,一边读着秒针,一边竖起耳朵听门外的动静。
只要8点一到,她就反锁。
有钥匙也打不开。
7点58。
外面没有一点声音。
穆青染深吸一口气,不知是为自己浪费的这些时间,还是禾沐把她的话当耳旁风。
在她真的把手放上锁扭的时候,隐约听到电梯的声音。
穆青染不自觉地就将耳朵贴到门板上。
电梯金属门打开的声音,轻盈但也能听到一点的脚步声,由小及大,由远及近,应该是朝这扇门走过来的。
穆青染全身贯注,终于,脚步声停下。
钥匙插进锁孔。
穆青染如梦初醒,跳着后撤几步。在门被打开之前,远离玄关,陷在布艺沙发里。
因为动作太大,有点气喘。
禾沐倒还真不是因为什么门禁卡点回来,就是巧了。
但这行为落在穆青染眼里,却有了另一层意思。
小孩还是听她话的。
穆青染心里暗自得意,唇角便不由地翘起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忘记在禾沐面前隐藏自己的情绪。
“啊,屋子里好舒服。”禾沐脸上也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有暖气,真好。
穆青染看着那样的笑,闹腾了一天的心脏又开始调皮。
禾沐对上穆青染的视线,后颈汗毛竖起,危机感来得莫名。
就好像在荒山里,有两只绿油油的狼眼睛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