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禾沐和穆青染面对面坐在西餐厅的时候, 疑问越来越大。
这气氛，格调，无比适合调情。
以及, 将整间餐厅包下来……这种不符合穆青染做法的行为。
处处透着诡异。
“穆总。”禾沐紧紧盯着穆青染，“跨年夜的晚上, 包下一家餐厅，带我来吃饭, 正常人, 应该都会以为你想泡我。”
“你也做过相同的事，我不想欠你。”穆青染说。
“所以穆总费尽心机装失忆, 现在又时刻提醒我, 你还记得以前的事。是在讽刺我吗？”禾沐被穆青染不着边际的行为和说出口的话，气得头脑发昏。
“我是在感谢你。”穆青染表情很认真。
感谢？
穆青染的脑回路果然和正常人不一样。
禾沐想到自己小时候学着电视上的霸总干这些事，只觉得丢人, 并没有想要被感谢。
“那我如果不接受你的感谢呢？”禾沐问。
“接不接受是你的事，有没有表达是我的事。”穆青染说。
这时，响起禾沐以前最喜欢的钢琴小提琴合奏曲，应该也是特意安排的。
“那穆总倒是说说，我以前还做过什么其他值得穆总感谢的事。”禾沐说, “要不你一并感谢完, 我可不想在哪天突然再受到什么惊吓。”
穆青染抬起左手手腕, “这块表很好用。”
禾沐看到那只红色表带的手表, 怔住。
她没有想到穆青染还留着。
她还以为，穆青染早就应该丢了。
“我送给姐姐的时候，姐姐很生气不是吗？”禾沐轻笑，“我可不像姐姐被车一撞，记性都变差了。”
穆青染手指颤了颤, 没有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前阵子车祸摔了一下，现在修好了。”她说。
禾沐不解。
这又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车祸的时候她戴着这块手表。
不喜欢的东西为什么要戴在手上？
就像她和她接吻，如果不喜欢就该拒绝的不是吗？
禾沐心里还是忍不住生出愤怒，“姐姐是想提醒我什么？提醒我曾经有多喜欢你吗？”
“牛排该凉了。”穆青染说完，便拿起刀，慢条斯理地处理起盘子里的食物。
禾沐深吸一口气，她不应该跟穆青染大动肝火。
穆青染脑子有病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早知道的。
既然知道，就不应该再为此生气。
桌子另一边，穆青染眉眼低垂，视线落在牛排上，却又不是在专注地看食物。
好像又把事情搞得更复杂了。
为什么学校里没有一门课，教她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样奇怪。
一顿本该像偶像剧里一样浪漫的晚餐，只有金属摩擦碗碟的声音，两个人连眼神都毫无交流。
从餐厅出来，禾沐率先开口：“就不劳穆总送我回家了，我怕消化不良。”
“我今天不是想跟你吵架。”穆青染说。
“搞得跟我想跟你吵架一样。”禾沐讥笑，“吵架还要费口舌呢，我跟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浪费什么时间？”
说着，掏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
穆青染直接从她手里抽走手机，“不用麻烦司机了，大家都在外面跨年，路上很堵，来也要很久。”
“那就不牢穆总操心了，我可以打车回去。”禾沐伸手去抢手机，但手机没抢到，手却被人攥住，放进大衣口袋里。
“走吧。”穆青染抬脚朝停车场走去。
？？？
“穆青染你是不是吃错药了？”禾沐站定，手上用力，拽得穆青染也停下来。
惯性作用下，穆青染身形一晃，撞在禾沐怀里。
下一秒，伸出手环住禾沐的腰。
“松手！”禾沐语气很不耐烦。
穆青染就像抄作业都不会抄的学渣，看着像是要泡她，但说出来的话和做出来的事，分明就是想把她气进ICU。
穆青染两条胳膊紧紧将禾沐箍住，许久，才开口说：“我不喜欢你和汪曼景走在一起。”
“我和谁走在一起，关你什么事？”禾沐冷着脸说，“你别忘了，你只是我的一个玩具而已。”
“你的玩具为什么不能只有一个？”穆青染手上用力，就像是要把禾沐的腰勒断，“劣质的玩具只会浪费时间，还会让人丧失基本的品味。”
禾沐觉得好笑，“姐姐这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占有欲么？是不是因为我以前只喜欢你一个，你理所当然就以为我这辈子只能吊死在你身上？我有什么样的品味，都是我自己的事。”
“晚上中心广场会有烟花。”穆青染抓住禾沐的手腕，直接塞进车里。
又被绕开话题，禾沐也放弃跟穆青染讲道理，她倒想看看今天晚上这个人还能做出多少匪夷所思的事。
中心广场离这里很近，开车一刻钟就到了。但找停车位花了一些时间。
两个人下车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五十。
跨过0点，就到了新的一年。
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听跨年的钟声，是一件非常有仪式感的事。
中心广场一对又一对牵着手的情侣，也有家人和朋友一起出来跨年的，但远不及情侣那么多。
如果是以前，禾沐一定会非常兴奋地抓着穆青染的手，期待着来年也和穆青染一起听新年的钟声。
可是现在，禾沐没有那个心情。
穆青染今天一天做的事，就像是在她的边防线上跳舞，一会儿踩进来，一会儿退出去。一会儿扔一个糖丨衣丨炮丨弹，一会儿又扔一个手丨榴丨弹。
让她完全猜不出意图。
距离零点还有最后三分钟，夜空中率先炸开烟花，瞬间亮如白昼。
禾沐感觉有一只手抓住了自己。
毫无疑问，是穆青染的。
禾沐沉下眸子，没有挣脱。
不是说要等穆青染露出马脚，将她刺来的刀狠狠刺回去么。
既然这样，也没必要因为穆青染这些奇怪的举动而伤神，穆青染想放钩子，自己假装咬住又何妨。
禾沐反握住穆青染的手，十指相扣。
穆青染侧目看向禾沐，那些她拼命想要逃避的回忆，还是一件一件清晰的浮现在脑海里。
这个小孩从出生起，世界光明的，周围人对她百般宠爱。
或许自己，是她光明世界中的一片阴影。
可是禾沐，却是她黑暗世界中永恒的一片光亮。
小孩总是有办法，带着天真又崇拜的目光，挤进她拼命想关起来的世界。
十几年前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
如果当时和父母一起在车上的是自己该多好。
这样，就可以不用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
她甚至卑劣地想，如果禾沐没有失去车祸时候的记忆，是不是也不会像这样，眼中永远都充满光明。
零点的钟声响起，禾沐还是看了穆青染一眼，她发现穆青染也在看她，但眼神，是她读不懂的复杂。
目光交汇，穆青染第一次不想再控制自己，想要吻上去。
一旦有贪恋的东西，就会拥有致命的软肋。她一直都知道。
穆青染向前探身，只需再往前一点点，再往前一点点，就能碰到那诱人的红唇。
“阿啾！”禾沐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待了几天有暖气的房子，白天在办公室应该是冻着了。
穆青染回过神来，藏起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1月份是南城最冷的时候。”她说。
“嗯。”禾沐答得心不在焉。
回想刚刚的情景，穆青染是想亲她吗？
“屋子里很冷。”
“你有什么话赶紧说，我只想回家睡觉。”禾沐为自己的动摇感到烦躁。
“我家有暖气。”穆青染说。
禾沐以为自己漏听了什么，好半天，说道：“精神有问题要去看医生。”
“我的卧室可以租你一个月。”穆青染说完，咬着唇，抬头看天，似乎是在看炸开的烟花，她不明白，为什么禾沐总是听不懂她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