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沐露在外面的皮肤, 除了因为空调暖风太大而激出的浮红，什么都没有。
脖颈、肩头、还有那道隐隐约约的沟，白皙干净, 没有一丝一毫的斑点瑕疵。
穆青染烦躁了一早上的心在这一刻莫名就安定下来。
禾沐不自然地将背心领口往上拉了拉，语气冷硬：“穆总不知道进别人办公室之前要敲门吗？”
“听说你办公室的空调坏了。”穆青染说。
禾沐话里带刺：“敢情姐姐会修空调？”
穆青染走到空调控制面板前, 点了几下，发出“滴滴”的两声。
出风的声音似乎确实比刚才小了一些。
……还真的会修空调？
禾沐一脸被雷劈过的表情。
打死她也不可能想得到, 穆青染会无聊到控制她办公室空调的程度, 所以看到空调恢复正常，只觉得, 不愧是搞技术的人, 真是有一双巧手。
想到这里，禾沐感觉自己往自己脸上飞了一辆车。
但是手巧不巧的，她也不知道。
穆青染没有多留的意思, 走到门口，抓住门把，回头看禾沐一眼，“这里是办公室，希望禾总能把衣服穿好。”
禾沐非常想怼回去, 但想到自己身上还只有一件小背心, 忍了忍, 先把毛衣重新套上。
总不能被平白占了便宜！
她对自己的身材还是有自信的。
So Hot！
穆青染等禾沐将毛衣穿好, 才打开门，准备往外走。
“等一等。”禾沐叫住她，“我空调刚坏，穆总就屈尊降贵来给我修空调……不会是暗恋我吧？”
她明知道这个问题问得毫无意义，却还是忍不住。
“动一动手指的事。”穆青染答。
禾沐听懂了。
是啊, 穆青染不过是按几个按键，举手之劳。
禾沐看着穆青染，眼睛一眨不眨，一副还有话要说的模样。
穆青染没有抬脚，等着她开口。
但半分钟后，她出声却是：“穆总还站着不走，有事吗？”语气比刚才更加冷淡。
穆青染知道禾沐是故意的，却也没有跟她较劲，沉默着离开。
人走后，禾沐拿起桌上一支笔，有一搭没一搭地按着笔尾，眼神放空。
穆青染回到办公室，耳根才浮上可疑的红色。
她并不是容易耳根发红的类型，最近，却已经有好几次被耳朵出卖。
穆青染坐到浅驼色的皮质办公椅上，脑海中不禁回想起禾沐泛着薄红的肩膀，棱角分明的一字锁骨。
这里的空调并没有坏，温度很正常，但她还是觉得没来由的热。
其实禾沐身上穿着的那件背心，即便是走上大街，也不算太暴露。
穆青染脸上的表情很淡，但细看，能看出抗拒挣扎。
只是深不可见的眼底，却又涌动着食肉的欲望。
她拿起桌上的玻璃瓶装水，微微仰颈，一口气喝下瓶中的三分之二。
喉头滚动，咽下；唇角水珠残留，犹如刚吃饱露水的花苞，渴求着绽放。
*
不得不说，秦昕有时候效率还挺高。
没两天，她就约到了萧家的小孙女一起吃饭。
“你好，我叫萧琪，小名叫萧宝宝，你可以叫我宝宝。”
禾沐听着对方的自我介绍，努力维持住此刻脸上的表情，但肌肉仍有细微的抽动。
一上来就这么熟络，让第一次见面的人叫自己宝宝，这种人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吗？
秦昕跟着附和道：“我们宝宝很可爱的。”
禾沐瞥了秦昕一眼。
……没眼看。
她也见到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禾沐。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直接叫名字多生疏，我叫你亲亲吧。”萧琪说。
禾沐张了张嘴，很想说，这听起来像是淘宝客服，但还是忍住了。
在钱面前，什么都不重要。
秦昕凑到禾沐耳边说：“这姑娘一看到你照片就相中你了，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禾沐也压低声音说：“你是怎么跟人家说的？”
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以为，秦昕会跟她心照不宣，知道她说的“包养”，是拉客户的意思。
“你放心!”秦昕十分自信，“我这么靠谱，当然说的是你要跟她处对象，绝对没告诉她你是想找富婆。”
禾沐深吸一口气，差点过呼吸。
“逗你的，我可没有乱说什么，但是她一看就是想跟你处对象的样子。”秦昕劝解道，“为了事业，牺牲一下，没什么的。女子汉能屈能伸。”
禾沐偷偷瞪了她一眼。
还有人在场，两个人不好交头接耳太久。
秦昕笑着看向萧琪，说：“刚刚沐沐夸你可爱呢！”
禾沐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对，萧小姐很可爱。”
“别叫我萧小姐，太生疏。”萧琪说，“叫我宝宝。”
禾沐感觉喉头有什么东西上不去下不来，像吃了一个干蛋黄，噎得慌。
秦昕拍拍禾沐的肩膀，小声打气：“能屈能伸。”
禾沐想了想公司的大窟窿，咬咬牙，努力表现得云淡风轻，“宝宝。”
萧琪两眼放光，“我从来没有听谁叫我宝宝听得这么心动过！”
禾沐今天本来是打算让秦昕打配合，用口才忽悠萧琪跟KM进行一些业务合作。
但没想到，要靠色相。
不过，叫声宝宝也没什么，只要钱给够，别说是宝宝，叫爸爸叫爷爷，她都可以。
禾沐也不好一上来就说酒店的事，就先跟萧琪聊了一些她感兴趣的鞋子、包包、化妆品。
听萧琪说想要的一款限量包没买到，她家里正好有一个。
如果送一个包能换来一个大客户，那也算是那个包实现它的最高价值了。
萧琪听到禾沐肯把那么宝贵的东西送给她，更是两眼都冒小心心。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我会不好意思的。”
禾沐心里想，要的就是你不好意思。
她趁着萧琪高兴，切入正题：“听说萧……”她卡住，做了两挣扎，将后面“小姐”两个字咽回去，索性放弃称呼，继续道，“听说，你在经营一家酒店，还挺出名的，我在旅游周刊上看到过。”
萧琪倏然娇羞低头，“这么快就发展到酒店，我还没做好准备呢。”她咬咬唇，“其实我还是一个挺保守的人。”
禾沐感觉好像哪里不对，想了想，反应过来，连忙否认：“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萧琪声音软得能掐出水来，“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
我不可以！
禾沐在心中大喊。
为了揽业务叫声宝宝没什么，卖丨身可不行！
秦昕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她和萧琪在一起当塑料姐妹的时候，对方也是个眼睛长到脑袋顶上的小公主。怎么一到禾沐面前，就跟个入洞房的小娘子一样？
难道自己就真的那么没有魅力吗？
又想到就连一夜情的床伴，都要给她加价，秦昕非常受伤。
她还没有忘记那天跟禾沐一起去酒吧所受的耻辱。
萧琪不等禾沐开口，又急不可耐地问：“今晚就去吗？”
禾沐大脑飞速运转了一会儿，说：“我觉得还是白天去比较好吧。”
“白天？”萧琪眼中闪过奇怪的神色，“原来你喜欢白天……”话语间明显顿了一下，“没关系，既然我喜欢你，就会喜欢你的全部，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禾沐眉头弯成波浪形，好像还是有哪里怪怪的呀。
萧琪看到对面的人露出一副萌萌哒的表情，花痴道：“你真是又御又可爱！”
禾沐抓住秦昕的手腕，微微颤抖。
出卖色相这种事，她果然还是……不可以。
秦昕感觉有一把钳子钳住了自己的手腕骨，搞不好就要碎了。
她咬着牙关着对禾沐说：“你是不是抓错人了？”
萧琪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有些不高兴，“你们的关系这么好吗？吃个饭还要手拉手。”
秦昕趁机挣脱禾沐，笑声像杠铃，“你放心，我们虽然认识的时间久，但是绝对没有一点奸情！”
萧琪非常直白，说：“这不就是电视剧里绿茶常说的吗？我们只是好朋友，我们都当这么多年铁哥们儿了，要发生什么早发生了。”
秦昕一时无言以对。
禾沐努力说服自己：暗恋我的人多了去了，情书我都丢过几百封，去食堂吃个饭，给我暗送秋波的，路上没有10个也有8个，这点小场面，不算什么。
我，可，以。
“萧小姐。”禾沐想把话题转回到酒店上。
“都跟你说了叫我宝宝。”萧琪嘟嘟嘴，还跺了跺脚。
禾沐想着那些砸向自己的红色毛爷爷，向金钱势力低头，“宝……宝宝，不知道你们酒店现在用的是哪个公司的预订系统呢？系统提供商的升级服务你们还满意吗？价格怎么样？”
“什么系统？”萧琪大眼无辜，“电脑系统吗？”
“苹果那个系统叫……ios？不是免费升级的吗？”
禾沐一听就知道，大小姐根本一点都不了解自己手上酒店的运作。
她清清嗓子问：“有帮萧小姐管理酒店的人吧？要是有机会，不知道方不方便引荐一下呢？”
“哦!我知道了!”萧琪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禾沐松了口气，大小姐终于知道她是在跟她谈生意了吗？
“你是想打折吧！”萧琪身子向前倾，距离禾沐近了一些，笑意盈盈，“想打折跟我说就行了，我给你打六折，我也想打更低一点的，但是酒店有规定，不好太过分。当然，你要是跟我一起入住，不用花钱。”
禾沐是想找人傻钱多好骗的富二代谈生意，但这个实在是太傻了，根本谈都谈不明白。
“不好意思，我突然想去趟卫生间。”禾沐打了声招呼，起身出去。
站在走廊拐角，给秦昕发短信——“你给我出来！”
等了好一会儿，秦昕才跟个蜗牛一样走出来。
禾沐嫌弃道：“你怎么那么慢？”
秦昕说：“你是不是傻啊，她刚刚还怀疑我们两个有奸情，现在又前后脚去厕所，她更得怀疑了。”
禾沐“呵”地笑了一声，“就她那个智商，能怀疑什么？我让你介绍人傻钱多的，但傻也要有个度吧？”
“那我不是也不知道嘛！小亲亲~”秦昕撇撇嘴，“我们平时一起出去，都逛逛街，做做spa，谁会聊酒店用的是什么系统啊！”
禾沐摆摆手，“算了算了，一回生二回熟，你给我介绍下一个的时候，好歹提前了解一下。”
“知道了，禾沐大老板。”秦昕乖巧敬礼。
禾沐白了她一眼。
两个人回到吃饭的包厢。
萧琪看她们的眼神像是刚捉奸在床，“你们为什么是一起回来的？”
秦昕刚想说话，就听小公主说：“哦！我知道了，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做什么了？”
秦昕给禾沐递了一个眼神，大意是：你看我就说吧，她会怀疑的。
禾沐：“……”行吧。
她累了。
秦昕极为熟练地编了个理由：“我以为沐沐是想出去抢着结帐。我一想，我撺的局，不能让她破费啊，所以我就跟出去看看。没想到她真的去了卫生间，我也就顺便去了一趟。”
禾沐没耳朵听，前半段，还勉强能信一信，加上后面画蛇添足的解释，只会让人更加怀疑吧。
但萧琪一副真的相信了的样子，还说：“你们两个都不要跟我抢，跟朋友出门吃饭都是我结账的。”
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吗？当冤大头也当得如此快乐。
两个人谁都没有跟她抢，秦昕是真穷，而禾沐只想赶紧结束这个饭局。
*
翌日，是南城冬日里难得出现的晴天。
天很蓝，云很淡，风很轻，还有晚霞。
禾沐心情很好，出公司的时候还低声哼起歌。然而，一下电梯，就体会到什么是核丨弹级的社会性死亡。
大厦门口，多了一面巨大的花墙。
粉色的玫瑰摆出一个心的形状，中间白色的玫瑰拼出禾沐两个字。
多么偶像剧式的浪漫。
萧琪头顶卡其色的宽檐帽，站在门口左看看右看看，生怕错过要等的人，像个望夫石。一身名牌，包也是blingbling的金属包，整个人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肯定是秦昕那个叛徒暴露的行踪！
禾沐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如果她有罪，法律会制裁她，而不是大宝宝！
此刻，人正好堵在门口，禾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难不成现在回公司加班？
但是她不过去，不意味着别人看不到啊，要是让公司其他人看到这场面，她好不容易经营的形象，可就稀碎了。
但是过去吧……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过去。
脚就像是被胶水黏在地上，无法挪动一毫米。
“你挑玩具的眼光，有待提高。”一个声音倏然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阵温热的风，还有属于穆青染独特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