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沐勾勾唇角, 态度随意，“还是吃饭吧，我对和穆总吃饭之外的其他事情, 没兴趣。”
穆青染后退一步，给禾沐让开路。
禾沐扬着下巴走出去, 实力演绎什么叫“目中无人”。
直到开车上路，穆青染才开口问：“想吃什么？”
禾沐：“穆总觉得我喜欢吃什么？”
穆青染：“我跟禾总一起吃饭的次数不多。”
禾沐唇角划过一丝自嘲, “以前一起吃饭的次数确实也不多。”
穆青染没有接话。
在沉默中, 车开到一家京菜馆。
“禾总从帝都来的，选这家, 应该不会错吧。”穆青染说。
“穆总也知道我从小在帝都长大, 正宗的吃了那么多，又何必非得在这里吃不正宗的？”禾沐看着穆青染的眼睛，想探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但那双眸子, 就好像被一片雾笼着，永远找不到进去的路。
穆青染答道：“这里的师傅是从帝都的‘京御府’挖过来的，宫保鸡丁是招牌。”
禾沐眼中的审视意味更浓几分，“穆总还真是聪明，不用问就猜到我喜欢吃这道菜。”
穆青染怔了一下。
此时, 她们已经被服务员引着来到一个方桌前。
穆青染拉开椅子, 请禾沐落座。
禾沐也没有再就这个问题说什么, 大方坐下。
点完菜,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微妙的气流汇集，涌动，仿佛将她们与其他桌上的客人隔绝开来。
地板刚消过毒，水渍还没完全干透。
穆青染的脚往前滑了一下, 正好撞到禾沐的脚上。
穆青染眼中有懊恼和尴尬一闪而过，但仍是淡定地收回脚，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禾沐蹙眉。
看穆青染的表情，估计不可能是在挑逗她，那就是在踢她喽？
禾沐也反过来踢了穆青染一脚。
穆青染先为刚刚的失误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禾沐理直气壮：“我是故意的。”
穆青染与禾沐视线对峙，蓦地，又脚滑了一下。
这回是故意的。
禾沐眉头皱得更紧，不能容忍自己吃亏，又踹回来。
最后，莫名发展成两个人的脚在椅子下面互相缠斗。
若是两个人眼神不是那么针锋相对，恐怕别人要以为她们是在打情骂俏了。
上菜的时候，穿着中式短打服的服务员面带微笑，声音洪亮，绘声绘色道：“宫保鸡丁啊，不光在咱们北京菜中很出名，在川菜、鲁菜、贵州菜中，都是检验厨师功底的一道菜。在美剧中经常出现宫保鸡丁，就是因为咱们这道菜太出名了，漂洋过海，变成了西式宫保鸡丁。”
穆青染听着这段话，不由走了神……
“姐姐，你知道宫保鸡丁的起源吗？”禾沐筷子上夹着一块鸡丁肉，眸子亮亮的，漆黑，没有一点杂质。
穆青染只简单摇摇头。
“有好多版本的传说呢，其中一个说，发明者是一个叫丁宝桢的官员，因为喜欢吃鸡和花生米，又喜欢吃辣，就让家里的家厨改良了一道叫酱爆鸡丁的鲁菜，然后把这套做法推广到全国。他死后被追封为太子太保，为了纪念他，这道菜就叫宫保鸡丁啦。”
“嗯。”穆青染应了个单字，表示听到了。
禾沐没有被穆青染的淡漠击退，依旧兴致勃勃，“还有一种说法，是这个叫丁宝桢的官员微服出行，路过了一个人家的院子，闻到香味，推门进去，见到里面是一个汉子在炒菜，汉子热情地邀请他尝菜，他也毫不客气。后来你猜怎么着？”
她像个说书人一样，晃了一下脑袋，“尝过之后，甚是喜爱，便将汉子骗回去做家厨，还把这道菜进贡给了皇上。由此，变成了一道御菜。”
“其实我觉得这个传说应该只有傻子才会信吧，怎么可能会有人随便就推人家门进去，就算他进去了，我要是主人，不打他就不错了，还给他吃我做的菜？这个当官儿的，也不管菜里会不会下药，张口就吃。除非……”
禾沐绽出个灿笑，“他们是一见钟情，官员是把厨子骗回去做相公。”
说完这句，她两只手都捧在下巴上，两个眼珠子，直直盯着穆青染，“我们是没机会一见钟情了，但是我们还有机会日久生情的，对吧？”
但说完没几秒，就“咯咯”笑两声，“我开玩笑的。”
禾沐从小就喜欢看书、听故事，脑子里的想法也天马行空。
穆青染当时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
对面的人，安静地吃着桌上的菜，像个食不言寝不语的大家闺秀。
穆青染率先打破沉默：“客户经理怎么没有直接指派？那样效率会更高。”
她其实多少猜到一些禾沐的想法，现在，只是想找个话题。
以前似乎从来不需要她做这种事，禾沐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她只需要听着就好。
禾沐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回答：“同事之间，通过一起共事选出来的客户经理，首先就先拥有自己团队的支持，其他团队在竞争中也能看到这个同事的实力，比领导指派空降兵让人容易接受。”
结束，也没有挑起其他话题的意思。
“我路过客户部门，好像听到有人没有团队，你打算怎么处理？”穆青染又问。
如果有哪些员工连一个团队归属都找不到的话，那就该反思自己在平时工作中是不是缺乏团队合作能力，或者被别人认为工作中混水摸鱼，所以不愿意跟他一队。
穆青染所说的处理，约等同于解雇。
“那要看他后面做事的态度，或者会不会有Leader把他捡回去，变废为宝。”禾沐顿了顿，“要是两者都没有，那就抱歉了。”
这次，不仅是对客户经理的挑选，也是给客户部其他人一次反思的机会，通过一个共同目标，客户部经理也可以发现自己的组员哪些在合作中是真的出色，加以重用。
“这样分成几个组竞争，也或许会出现下一个李斌呢？”有忠实的拥趸，变得自负。
穆青染从未耐心问过这么多问题。
禾沐认真回答道：“这样共同战斗过的经历会加深彼此的羁绊，有利有弊。虽说公司不提倡站队的行为，但领导和下属之间如果不能建立起真正的信任感，工作岂不是会变成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一个好的老板，首先应该相信自己的员工，哪怕真出问题，也要有能力解决，不是吗？”
穆青染听着禾沐的话，感到一丝陌生。
她眼中，也多了几分认真：“徐总监说你有看重的人选，但是对她也保密。”
禾沐之前已经了解过客户部职员的基本情况，也听过人力总监的一些看法，对于KM这种还只有一百多人的公司来说，记住一个员工很容易。
有时候你以为偷懒摸鱼领导和老板不知道，事实上他们都是门儿清，只是不会告诉你罢了。
管理者其实都知道，一个团队里不可能人人都是精英，只要大家组成一台机器后可以正常运作，齿轮之间谁强谁弱，他们都不会太在意。
但是在你年度考核和工资评定上，一定是会有体现的。
毕竟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甘于得过且过。
而管理者更在意的，是那些想要往上冲的人。
至于其他人，只要不对公司造成损害，是不是努力上进，老板才没功夫操心这个。
“你对我的进展，挺了解的呀。”禾沐挑眉，“我还真的以为你一点儿都不关心呢。”
穆青染：“我如果对于人事变动完全不闻不问，不是太不近人情了么？”
禾沐沉默片刻，“姐姐说这种话，还真是令人意外。”她盯着穆青染染的眼睛，戏谑，“我还以为‘不近人情’这个词，就是专门为你造的呢。”
穆青染又一次从禾沐口中听到“姐姐”这两个字，晃了下神。
“快吃吧。”禾沐催促道，“吃完我还有约。”
穆青染没想到自己主动搭话会被嫌弃，面上终于不再是无波无澜，但很快便收起不自然的神色。
……
“你去哪里，我送你。”穆青染说。
禾沐刚要拒绝，转念一想，笑道：“好啊，我在打车软件上看一下预估价格，车费微信转你。”
滴滴司机的待遇。
“转的时候记得精确到分，我不找零。”穆青染说完，开门坐进驾驶座。
禾沐在后排落座，看了穆青染一眼，眼中不由生出狐疑。
她本来都做好穆青染会扭头就走的准备。
真是反常。
“司机师傅，麻烦去FC CLUB.”禾沐十分贴合角色地说道。
FC CLUB，她们重逢的地方，富二代玩乐的地方。
穆青染抬头看后视镜，眉心微蹙，后排的人也碰巧在看她。
“找新玩具。”禾沐没有出声，只用口型说出这四个字。
穆青染，读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