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有恒温系统,但屋子里还是能感觉到湿冷。
禾沐半个肩头露在被子外面,很快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出于金主的尊严,她不想那么没出息,做到一半停手去拉被子,便忍着冷意,继续努力耕耘。
不知道穆青染是在禾沐的脑子里安了摄像头,还是单纯巧合,伸手将被子往上拉了一些,裹住禾沐的全部身体。
“你又不专心。”禾沐得了便宜还找茬,在穆青染耳根下最软的地方咬了一口,但没用多少力。
穆青染抓住禾沐的手腕,将两人换了位置。
禾沐的双手被按在枕头两侧,动弹不得。
“你就没有想过是你的技术问题。”穆青染说,“你玩儿过的其他女人没有告诉过你?”
“哈!哈哈哈哈!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禾沐气得嘴唇发颤,“其他女人都享受得不得了呢!”
“看来你对‘享受’有什么误解。”穆青染将手掌贴在禾沐掌心,扣住十指,“即便我们是签了合约的关系,也不想天天受折磨。”
禾沐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这是人话?!
穆青染:“既然你是金主,应该做享受的那个不是么?”
禾沐面上表情瞬间变得冰冷,“看来我的确让姐姐痛苦极了,宁可动一动你那金贵的手,也不想再跟我演戏。”
她曾经无比渴望穆青染能碰碰她,哪怕一次,但那样的渴望终究是奢求。
或许穆青染是真的忘记了,忘记了以前的她到底是什么样子,才会说出这种话。
禾沐反握住穆青染,将两人的位置调转回来,贴着穆青染的耳骨说道:“我本来就是为了折磨你,为什么要在乎你的感受?更何况,你以为我现在对你还有任何感觉吗?你的手根本没办法激起我的一点兴趣。”
穆青染没有说话,默许禾沐继续刚才没做完的事。
禾沐一时赌气,没了章法,不知怎么,手腕一阵剧痛。
“嘶……”禾沐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都僵住。
穆青染察觉到她的异样,眉心微蹙,凝视着她。
“我累了,结束吧。”禾沐把手收回来背到身后,若无其事地起身。
总不能告诉穆青染她不小心扭到了手,这关乎到一个女人的尊严,绝对不行!
禾沐刚准备下地,被人按住肩膀。
“手给我。”穆青染说,语气不容拒绝。
“你是金主还是我是金主?我凭什么——”禾沐话还没说完,就被穆青染强行扯到怀里困住,只能乖乖任由对方检查手腕。
“药箱在哪?”穆青染问。
“你不是说不记得我,又怎么知道我会在家里准备药箱?”禾沐反抛出一个问题。
穆青染:“有钱人都怕死。”
……这理由无法反驳。
禾沐没好气道:“储藏室左边第二个柜子的抽屉里。”
穆青染披上白色的睡袍走出卧室,一点看不出刚刚从某些运动中抽身。
禾沐看着床单上的褶皱,有些出神。
刚刚被穆青染抱在怀里,细腻而温暖的触感,占据了她的全部神经。甚至,在那一刻,忘记要报复穆青染的初衷。
她仿佛被浩渺的宇宙黑洞吞没,没了一切感觉、知觉。
“伸手。”
禾沐被穆青染的声音重新唤醒。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上多了一件睡袍。不出意外,是穆青染帮她披上的。
禾沐听话地伸出胳膊。
穆青染拿气.雾.剂在她手腕上喷了几下,掌心覆上去,轻轻按摩。
禾沐:“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在我受伤和生病的时候才会耐心又温柔。
以至于给她造成错觉,忍不住奢望能得到更多。
穆青染:“我不记得了。”
禾沐自嘲地笑笑,没有说话。
穆青染也沉默,没有给禾沐任何可以抱有幻想的机会。
禾沐真的很困惑。
穆青染有时候冷漠又难以接近,但有时候,一举一动,又带着让人难以招架的温柔。
如果真的天真地以为穆青染是个温柔的人,沦陷其中,就会发现,这个人的心是硬的。
就好像她曾经犯过的错。
这世上,有很多难解的事,只要读过足够多的书,走过足够多的路,经历过足够多的坎坷,就可以找到答案。
但对于穆青染,哪怕再努力,也好像永远找不到答案。
穆青染当初为什么跟她在一起,又为什么头也不回地离开,她真的很想知道。
……
白天的城市充满喧嚣,CBD纵横的街道上车辆行人来去匆匆,一幢幢高楼像是钢铁怪兽,不停将身穿西装衬衫的上班族吞进嘴里,咀嚼碾压。
阳光照在大楼玻璃上,反出刺眼的光。
禾沐站在窗前,一只手挡在眼前,阳光从指缝中漏进来,她眼睛半眯着,像猫一样,慵懒而享受。
难得的晴天。
明知道南城一年到头的晴天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出来,却还是来了。
或许她天生就是个自虐狂。
此时此刻,身着白色长西装的漂亮女人,长发及腰,被阳光描上淡金色的光圈,本来是一副极美的画。
但画里的人轻轻动了一下手腕,眉头瞬间拧起来,嘴里蹦出一串“疼疼疼疼疼……”
就好像吃了什么烫嘴的东西。
手上的疼痛牵出昨晚的记忆,真是够丢人的!
而比起丢人,做到一半,穆青染居然可以一脸平静地起来去找药箱,才是真正的奇耻大辱!
“叩叩叩……”响起几声敲门声。
禾沐停止回忆,将手放进兜里,扭头,“请进。”
“禾总,这间办公室还可以吗?如果缺什么东西,随时跟我……”
KM的行政助理推门进来,说着说着,就忘记后面要说什么。
她只知道禾总甩了一下头发,好像甩到了她的心上。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如果不是在工作场合,她一定会变成一只尖叫鸡!
“咳咳咳!”行政助理用咳嗽掩饰自己的卡顿,紧张地舔舔嘴唇,“禾总有需要随时找我。”
禾沐礼貌一笑,“谢谢,我会的。”
这是KM给她专门开设的办公室,作为投资方,她不是给完钱就可以当一个甩手掌柜,同时还有帮助KM解决财务危机的任务,毕竟她不是来做慈善的。
和很多狗血豪门一样,禾家也有正统子女和非正统子女,明面上被承认的有三个,禾沐的长姐、二哥,和她本人。
禾沐很小的时候哥哥姐姐就被送出国上学,以前感情并没有多亲近,姐姐念完书回来之后,她们的关系才稍微亲近点。
至于哥哥,虽说有一层血缘关系,但彼此的记忆都停留在童年,平时见面也只是笑着打声招呼的关系。
前阵子禾父五十九岁大寿,不少商界名流出席,引起不小的轰动。加上他曾在媒体面前说六十岁就会退休,大众纷纷猜测谁会从他手里接手禾氏集团。
按照世俗观念,禾家只有一个独子,禾家二少成为继承人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但禾家长女在公众面前的形象近乎完美,在公司内部的影响力也更大,支持的声音比弟弟高出许多。
禾沐本就跟姐姐亲近一些,又不喜欢什么“传男不传女”的迂腐观念,自然是要尽全力帮助姐姐成为禾氏集团的太子女。
KM是禾氏集团董事惦念很久的一块肉。即便是和穆青染共事,她也相信自己能将公私分开。
行政助理正要离开,禾沐叫住她,“能请你帮我拿一下员工绩效考核的资料吗?”
“没问题,禾总请稍等。”行政助理冷不丁对上禾总的视线,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缺氧昏过去,赶紧低头出去。
*
中午时分,小会议室的长桌上三五成群,有的匆匆扒拉着手里的饭,赶着回去工作;有的吃饭为辅,聊天为主,恨不得把憋了一早上的话全都趁着吃饭的工夫倒出来。
“你说,之后会不会有什么人事变动啊。”
“要担心也该那些业绩不好的人担心,你这个最佳员工代表怕什么?”
“就是,其实被枫叶资本收购挺好的,以后咱们也是背靠大树的人了!”
“但是那个禾总好年轻啊,虽然感觉上挺有气场,就不知道是不是纸老虎。”
“是吧,我也想吐槽呢,派一个小孩子来,感觉他们一点都不重视咱们公司。”
“你觉得她多大?”
“顶多二十五岁。”
“我早上接咖啡的时候趁机近距离看了,她皮肤特别好,我感觉还要小一些。”
“也不知道怎么升那么快的。”
“你没注意到人家姓什么吗?”
“禾……啊!禾!”
“嘘!”
“怪不得。”原来是皇族。
一男两女只顾着八卦,嘴皮子动得厉害,面前的菜却没怎么动。
他们坐在长桌最边角的位置,背后有一个书架,上面书目类型多种多样,供员工随时学习。
“不用猜了,我今年二十四岁。”禾沐从书架后面走出来,站到八卦她的男性员工背后,“的确,托了家里的福,才能这个年纪就站在这里。”
“禾!禾总!”
三个人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面色惊惶。
背后八卦被正主听到,人家职位还碾压你,还能有比这更让人绝望的事吗?!
禾沐并没有表现出恼怒,而是温声道:“别紧张。”
怎么可能不紧张!
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
其中那个离禾沐最近的男员工额上沁出大颗汗珠,结巴道:“禾……禾总,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禾沐挂上笑:“不小心听到我的名字,下次不要再八卦我喽。”
“禾总对不起!”
禾沐把手里的书放回书架,步履优雅地走出去。
其实和那三个人有一样想法的员工不在少数,只是没他们那么倒霉被当场抓包。
然而,在刚刚闹过那么一出后,会议室里有一半的女员工,疯了。
“我的天!这种有钱又性格好的人间仙女是真实存在的吗?!”
“才二十四岁就这么A,我叫声老公不为过吧!”
“啊啊啊!妈妈我恋爱了!”
“我都二十五岁了,为什么还这么无用!妹妹缺废物姐姐吗?帮暖床的那种!”
“诶诶诶!过分了啊!美女是大家的,你休得肖想!”
一个头发三七分的油头男同事皱起眉,满脸问号,用胳膊肘捣了一下离自己最近的同事:“她们这是怎么了?”
碰巧,旁边男同事也丝毫不懂女孩的心思,挠挠头,“大概是工作压力太大。”精神失常。
油头男同事:“禾总漂亮是漂亮,但我找女朋友肯定不会找那样的。”
听到人家背后说她坏话还能那么淡定,这种笑里藏刀的女人他是不敢招惹。
正在为漂亮妹妹尖叫的女同事听到他们的对话,嫌弃地看了油头男一眼,“就你这样的,能有女朋友算我瞎!”
他们不在同一个部门,平时没怎么说过话,完全不熟,但她还是忍不住想开怼,没别的理由,就是听到直男发言,单纯不爽。
油头男:“你什么意思?”
女同事:“意思就是你需要多照镜子。”不要盲目自信。
油头男:“你这人好搞笑,我招你了?”
女同事:“你说的跟我们禾总能看上你似的!”
“莫名其妙!”油头男收拾掉吃完的餐盒,愤而起身,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女同事也朝他翻了个白眼,恐男之路上又多了一块砖石。
夹在中间的男同事瑟瑟发抖,最近的女孩子真的好可怕,对男人凶得一批,看到美女才会嘤嘤嘤,他还有机会拥有女朋友吗?
*
禾沐意外听到别人谈论她,的确没什么生气的,背后八卦是人之常情,不过是无足轻重的陌生人罢了。正好趁此机会收拢人心,何乐而不为。
她刚刚看书入了神,连时间都没注意。
该吃午饭了。
KM只有一百多号人,办公场所只有一层,禾沐很快就从小会议室走到总裁办公室。
她抬手敲敲门,很有礼节地等着里面的人请她进去。
但等了将近一分钟,都没什么动静。
禾沐尝试着转动门把手,门开了。
穆青染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发出微小而均匀的呼吸声。
原来穆青染也会在工作的时候打瞌睡。
禾沐反手关上门,动作很轻。
她没有走过去,而是后背抵在门上,静静瞩视。
哪怕相隔几米,她也能很清楚地看到穆青染高挺的鼻梁,又薄又小的嘴唇,微微仰起的脖子……
穆青染的喉咙中间有一块小小的隆起,每当这样仰着,都有种说不出的诱惑。尤其是喝水的时候。
禾沐脑中开始不断跳出乱七八糟的想象。
突然好热!
椅子上的女人睁开眼睛,轻薄的眼皮上出现两条细细的褶皱,眼神带着初醒的迷离。
“有事么?”
“做吗?”
禾沐听到这响雷一样的两个字,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
脸上失去了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