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膨胀了

阮知闲是神经病。

祁丛看着自己终端上被单方面挂断的通讯, 心底的荒谬感越发强烈。

不就是去看了一眼那小玩具吗,他还什么都没干,至于发这么大火?

祁丛冷笑, 把终端收起。

行。

威胁他, 不让碰?他以为他会怕?

……确实怕。

他惜命, 阮知闲要是真被惹急, 像两年前一样发疯,追着他打, 那就不好办了。

明面上不行,暗着来总可以吧。

他不知道沈言有什么好玩的。

如果阮知闲喜欢的是小玩具纯洁愚蠢,毁掉就好了。

至高无上的钱权、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追捧,光这两样就足以让一区之外的普通人沦陷。

变得虚伪、傲慢、狂妄、患得患失。

为了留住这些潮水般扑面而来的快乐,不顾代价, 不惜手段。

呵呵。

阮知闲口味独特,但他肯定受不了这个。

祁丛在终端给联系教会的下级发了几个字。

【对沈言, 有求必应。】

-

沈言的神父方骆, 凌晨三点就被教皇叫去神神叨叨地灌了一堆教会新设定。

他表面上信得很虔诚, 心里恨不得毁灭世界。

傻逼教会阴间作息,24小时全年无休随时待命, 大会小会一大堆,他妈的昨天编的新设定好不容易记住了, 第二天随便找个由头就能推翻,朝令夕改不说, 整个教会还不让用电子设备, 一定要叫人面谈,效率极其低下。

谁信谁傻逼。

三天只睡了五个小时的方骆想要毁天灭地,极其优秀的职业素养, 让他没表现出半分怨怼。

他恭顺地低着头,从教皇长篇累牍不讲人话的神圣教诲中,提取关键词。

色欲肚子里的神子至高无上、倾教会之力供给一人,满足他的全部要求,神父是沟通纽带balabala……

方骆越听越诧异。

沈言,父凭子贵?

男性怀孕对于未经改造的自然人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堪堪七个小时,沈言也不可能改造成功。

所谓子嗣,只是侵犯沈言之人的性癖,想看他惊慌崩溃的样子。

或者更糟。

男性不可能怀孕。

沈言信这傻逼教又信得这么深,到时候子嗣没生下来,教会就能以他没能尽职尽责的由头,剥去他圣子的身份,让他成为某个变态的私人奴隶。

圈养起来,直到被主人厌弃。

他在护卫队干了五年,见过很多上层的恶心事,对这些套路再熟悉不过。

……有求必应。

看现在教皇跟他说这话的意思,好像又不是只想让沈言做奴隶。

奴隶就是奴隶,宠物,不需要花费太多精力照看,主人喜欢他们打扮得漂亮,却又不允许他们放纵欲望,奢求主人没给的东西。

而有求必应这四个字能施展的空间太大,背后那人也确实够狂,像是任何都给得起。

去圣堂的路上,方骆一直在琢磨这事,总觉得诡异,想不通。

但是对他有利。

教皇说的如果是真的,那么掌控沈言实际上就相当于掌控了整个教会,做点手脚太容易不过。

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把能送进监狱的人都统统送进去。

到了圣堂大门前,不止为何紧张起来的方骆,深深吸了口气,摸了摸手腕上带着的念珠,告诉自己今天不能立。

推门而入。

圣堂里多了很多对于教会来说,太不合时宜的新宝贝。

上至闪闪发光金银珠宝珍奇异宝,下至游戏仓和各类娱乐产品,整整齐齐地摆了一墙。

面对它们,沈言也不知所措,看到神父像看到救星,望着他的眼睛满是依赖。

他往神父的方向很急很快地走了两步,想到什么,又停了下来,对神父颔首,矜持地等他过来。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方骆的地位是低于沈言的。

不知道今天送这些东西过来的人和沈言说了什么,让他从乖顺的小羊羔,生出几根软绵绵的刺。

方骆走上前,低着头对他念了声“阿那”,沈言这才正眼看他,“神父,这是神对我的奖励吗?可是教宗上写圣子应背负世人罪恶前行,我……我配吗?”

方骆严肃道:“沈言,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自怨自艾的话,神子至高无上,世间万物都以神子为中心,你该问的是这些东西配不配得上你。”

沈言有些迷茫地望着方骆,学舌似的,“配不配得上我?”

方骆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旋即神情温和许多,对着沈言半跪,单手抚胸,表情极其恭顺。

“圣子降生前,您的一切愿望都该被满足,您需得在一切荣誉中安然,这是神降的赏赐。”

沈言的沉默像是在消化神父这些话,过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命令道:“神父,能麻烦您给我削个苹果吃吗?”

神父:“当然。”

苹果这种水果实在是平平无奇,神父立刻找了人来,很快几碟品种不同,品相极其优越的苹果,被码得整整齐齐地端了上来。

在沈言观察似的注视下,他流畅地削去苹果皮,长长的完整的一条盘旋着掉了下来。

他将剩下的果肉切块,盛放在漂亮的骨瓷盘中,呈交给沈言。

沈言没吃,“再削一个。”

“是。”

又一碟苹果崭新出炉,沈言眯起眼睛,眼底闪烁着莫名的光,他在不远处的躺椅坐了下来,支着下巴,“继续。”

“是。”

盘子里的苹果越少,沈言脸上发迷茫就越少,削到最后一个苹果时,方骆的手都有点发抖。

沈言的目光落在他微颤的指尖,突兀笑了声。

“我知道了。”

他起身,像一开始很轻易地接受了自己的圣子身份那样,更加轻易地接受了神子赋予他的所有权力。

他走到神父跟前,神父弯腰,他轻轻抬起神父的下巴,颐指气使道:“为我备车,我要出去买东西。”

方骆的心脏渐渐冰冷、下沉,低着头,轻声道:“是。”

.

沈言从不见天日的地下城堡呆了小半个月,终于从地下来到地上,一辆线条流畅、科技感很强的悬浮车停在他面前。

沈言先是好奇地摸了摸,随后微妙地放大脸上虚荣心被满足的表情,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没坐副驾。

神父提醒他,他蹙眉问道:“虽然我没有驾驶资格,但我怀着神子啊,我想开开看,你去协调一下交通,别让我撞到人。”

神父:“……”

神父:“是。”

在神父协调期间,沈言试着开了下,傻瓜式操作倒是不难,原书作者也说过该怎么开,很快上手。

他没什么表情地侧头看车外的神父,脑袋里一堆缺德事。

不是简单的缺德,是缺大德。

会被绝大多数人指责谩骂,甚至能让阮知闲对他渐起杀心。

阮知闲不参与他的行动,能做到这个地步的只有一区的教会背后的资助人。

可能是和阮知闲发生冲突蓄意报复,想看他堕落,从高洁圣子变成钱权的奴隶。

那就变。

本来就是给自己放假才来的邪教,现在有这种发展,不趁机享受一下,好好玩玩,多浪费。

沈言忍不住笑了下,神父回头的时候捕捉到了他这抹笑容,目光短暂凝滞,旋即一如往常地上了车,坐在副驾。

脱了圣子服,穿着一身高定的沈言自然地睨了神父一眼,“下去,烦你。”

方骆没见过人变脸变这么快,从小羔羊变桀骜刺头好像才过了三个小时。

之前是装的吗?

不,如果是装的,现在应该更谨慎一点,毕竟正常人面对天降大饼,多少得试探试探,以免误入陷阱。

沈言是真信肚子里有神子,所以才心安理得地抱着饼啃。

神父沉默数秒,“可是……”

沈言打断他,眼睛危险地眯起:“我不想听见可是,神父,你话太多了。”

方骆:“……好。”

方骆下车,悬浮车没有任何停留,扬长而去。

他望着逐渐消失的车屁股,拇指轻轻蹭了下自己的指节。

看来要调整控制沈言的方案了。

-

沈言买了特别多华而不实的东西。

神父转交给他的卡不限额,通讯中也贴心地备注好了不同功能属性的侍者的名字。

沈言直接叫了三十个人来陪他逛街,在商业街最繁华的地段大买特买,还取出大量现金,神经病一样发钱。

赞美他,三千,赞美得特别好的,三万。

极其认同他圣子身份,并且愿意加入教会的,五万。

沈言的行为简单粗暴,大肆宣扬未经报备的信仰组织属于违法行为,发钱发了不过半个小时,护卫队赶到,给他抓了起来。

沈言被抓的时候还是那副小人嘴脸,把一摞摞的钱往持枪护卫队队员的脸上甩,大言不惭嚣张至极地说这些钱够买他们的命,让他们乖乖听话。

如此狂妄的作风,很快就被人拍下来发到网上,一堆人在下面评论。

说他神经病,信教信疯魔了,降神会是吧?谁信谁有病。

还有人在下面凑热闹,恨自己今天没出去,希望护卫队网开一面,明天蹲点领一领。

不论如何,沈言和降神会都在网上掀起了小小的波澜,在众人的印象中,留下了淡淡的影子。

被关在监狱里的沈言神情恍惚,像是终于知道害怕似的,搁着监狱大门看对面的护卫队队员,小声道:

“我是圣子,我拥有神的子嗣,你们这样无礼,神不可能放过你!”

那人笑嘻嘻地凑过来,警棍威胁性地敲击栅栏,看到沈言脸上的惊慌后,心满意足道:“别说那么多没用的,你的人什么时候来?”

沈言带的那三十人,都已经被关了起来。

在沈言的命令下,他们也体会到了狐假虎威的快乐,只比沈言稍微有礼貌一点点。

在触犯许多条法令的情况下,他们的保释金金额十分可观,足以让一个普通的三等公民,一夜变回四等公民。

但对这个长得漂亮,但是脑子不好的“圣子”来说,估计也就是洒洒水。

像有钱人家的少爷,全家宠着没吃过苦没上过当,心血来潮想当圣子,家里人就过家家一样给钱。

护卫队队员抓着铁栅栏靠近,伸手把没来得及反应的沈言抓过来,沈言被他揪着,身子后仰,“你、你干什么!”

“你刚刚的话冒犯到我,不想遭罪就赔点钱。”

队员怕沈言这智商听不懂他的话,还特意重复道:“赔——钱——”

沈言看了眼他另一只手拎着的那根棍子,瑟缩道:“当然,当然,神爱世人,当然也爱你,你要多少?”

“五十万。”

沈言瞪大眼睛,“五十万!你怎么敢的!”

队员冷笑:“你在街上发的钱比这多了去了,怎么到我这儿就没有了?”

沈言:“如果你信教,一百万也可以。”

队员愣住,松手,轻咳一声。

“你们那个教……暗号是什么?怎么信?”

沈言教他做教会里的手势,嘴里念念有词,“拇指在上意味着对神的尊敬,十指交叉的瞬间可以聆听神意,放在食指与中指之间的左手代表无上光荣,来跟我念——”

沈言:“真神庇佑,永享极乐。”

队员:“真神庇佑,永享极乐——什么时候到账?”

“等我出去。”沈言看到过来的方骆,架子立刻端起来了,对他招招手:“我的家人来了,父亲,这里!”

刚进来的方骆:“……”

在队员半信半疑的目光下,方骆用未被扣押的终端交了保释金,以及一百万。

方骆的表情很冷,看沈言和另外那些人都已经出了警署,听不见这里的声音,拍了拍正对着终端余额数字发呆的队员,警告道:“受贿超过十万判两到五年不等,你……”

“关我屁事。”队员打断他:“真神庇佑,永享极乐,阿那。”

方骆:“……”

事情开始朝着诡异的地方发展了。

.

上面给了两个亿,沈言花一周都没花完。

这样下去不是个事。

沈言以降神会的名字,在方骆的建议下正经注册了俱乐部,成立当天办理入会的人突破一万。

沈言给他们每人发五千到一万,最后花了小一个亿,剩的钱不够,让神父去要。

方骆冷眼旁观,也借此机会试探教会背后支持者的深浅。

这一次没给钱。

十三区区长在簇拥之下亲自到访,跟沈言咔咔咔拍了一堆照片。

沈言跟个小吉祥物似地往区长身边一站,让笑就笑,让握手就握手,让主持仪式就主持仪式。

和区长一起来的还有十三区本地的一些有名资本,其中还包括最大帮派莲花市莲子的老大。

老大对沈言赞不绝口,说他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虔诚之人,对于失去信仰浑浑噩噩的所有普通人来说,他就是黑暗中的光。

除沈言之外的其余六人也参与到这次隆重的会面之中,比起花枝招展璀璨靓丽的沈言,他们就显得有点平平无奇了。

好像只是为了让他们出来衬托沈言。

一众记者将本次令人感动的会面记录在案,经过整整两个半小时的针对十三区经济、政治及思想发展的一次简单谈话后,终于散去。

之后还有私人宴会,沈言被一众只能在社交媒体上才能看见的十三区大佬围在中间嘘寒问暖。

和斐申有七分相似的莲子老大笑眯眯地拉住沈言的手,说期待他以后能来莲花市,不用带钱,只要你出现,整个莲花市都可以为他服务。

其余人也不甘落后,纷纷向沈言示好,亲热得好像他就是失散多年的亲人。

就连方骆经受过资本考验的老卧底,都忍不住升起几分羡慕嫉妒。

他打量了一下其余六宗罪的脸色。

愤怒和嫉妒是异父异母的姐妹,大的不说话也无所谓沈言那边的热闹,只专注照顾自己妹妹,给她夹菜。

妹妹性格更内敛一点,安静吃饭,只是时不时趁姐姐不注意,往沈言那边看。

暴食更不必多说,挺高个大个子肌肉发达,进来以后嘴一刻不停,双眼放光边吃边感慨阿那的赏赐。

特别老实的懒惰缩在座位上,低着头摆弄盘子里的食物。

刀叉一下一下、缓慢地划烂了餐盘里的肉。

最有上进心的还属傲慢,这哥们看着挺清高儒雅不懂人情世故,实际很有心机,放得下面子,又见多识广,情商高,很快就坐到了沈言更近一点的地方,起到一个捧场的作用。

方骆眼睁睁看着沈言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就从一开始的诚惶诚恐,慢慢变得和这些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甚至隐约还有点瞧不起他们的意思。

可怕。

不仅是沈言超强的适应能力,更是因为主导邪教事件那人的背后势力。

能让十三区区长和这么多人笑脸相迎,那人的能量已经大到不是他这个普通的护卫队队长能干预的程度了。

他眸色微暗。

但他还是想试一试。

如果就这样任由降神会发展,顺着沈言的心意胡来,十三区破破烂烂的秩序将会迎来毁灭性的一击。

方骆在心中叹气,后悔沈言刚进教的那段时间,没下狠手多训训,让他就算莫名奇妙被碰捧到这个位置上,依旧惧他、怕他,又离不开他。

但是问题不大。

沈言不聪明,亡羊补牢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