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离开之后,我搬出了小出租屋住进了宿舍,C大晚上有门禁,我只能辞了酒吧的工作。”
“端哥告诉我,你在离开前?给我安排了很多。”
说到这儿,宁歌顿了顿,偏头看着晏离生笑笑,又继续说:“也?许那是一条极为平坦的路,但那是你安排的,我不想走,正好林可朝我伸出橄榄枝,于是我签了魅影。”
“刚签的那年,没什么工作找我,赚不到钱,连交学费都困难,寒假租不起房子,我回了老家……”
那一年,大概是宁歌最难过的一年。
每一天每一天,她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回到老家的时候,她看到的不是熟悉的独栋楼房,而是是被踩得乱七八糟的菜地,和已经被拆了大半的破壁残垣。
她托着行李箱看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直到路过的一个阿姨告诉她,村里拆迁,宁威和宁伟两家都在拆迁范围内。
这?种拆迁不是一年就决定好的事,之前?肯定就传出了风声,宁家却没人告诉她,反而瞒得严严实实的。
而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拆迁款。
对宁家人来说,宁歌就是一个多余的人口。
“你知道当时他们给我的理由是什么吗?”宁歌仰头看着晏离生问。
她的声音很轻松,但晏离生分明看到她眼睛里发射出了晶莹的光。
晏离生伸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从善如流的问:“是什么?”
“他们不知道从哪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和我说,宁家没有我这?种天天在酒吧和男人厮混捞钱的不检点的女儿。”
“他们不怀疑这?些?话?的真实性,也?从没有反思过我为什么会去酒吧,仅仅是因为他们需要这?个理由就给我定了罪,并肆意宣扬来证明他们抛下我没错。”
闻言,晏离生想触电般缩回了手,眼眸沉沉,心上像是压了块千斤重的石头,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到一句抱歉也?说不出口。
他原以为,他在离开后安排好了一切,也?让晏展宏撤了那些帖子,可是事情总不让人如愿,那些谣言还是变成了插进?宁歌心上的一把最尖锐的刀。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啊,偏偏又让人无?法?辩解。
“我以为我不在乎那些谣言的,但那一刻,我发现只有你在的时候我才不在乎。”
宁歌没去看晏离生的表情,她晃了晃酒杯,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而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顺便也?给晏离生续上。
“就像我本来以为,自己一点都不在乎宁家的人一样。”
风又大了点,五月的夜晚温度还是有点低,晏离生起身在宁歌身后坐下,握住她的手,揽住她的腰往后。
“后来呢?你怎么过的年?”
宁歌顺势往后倒,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进?晏离生的怀里,反握住他的手玩。
他的手很大,手指很长,轻而易举就能包住她的手。
“后来,我找了间小青旅住下,一直到开学。”
“你不是把那套房子买下来了吗?”
宁歌一顿,回头看向晏离生,“原来你知道啊。”
“嗯。”晏离生点点头,也?没说自己是怎么知道的,“怎么不住进去?”
宁歌回头,仰头看着漆黑的夜,轻笑了下。
“可能就和我不走你给我安排的路一样,我也?不想住本来是买来养你的房子,因为它们都在不断提醒我,我是个傻子。”
“晏离生,你可能不知道我那时有多爱你,那一年,想起你对我来说,是比大过年无家可归还难受的事。”
宁歌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晏离生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压了压,“想起就这儿疼。”
晏离生指尖微颤,甚至很想把手抽回来。
心像是被人用力揪住,眼底一阵一阵发烫,缓了缓,他低头自嘲道:
“是不是很后悔认识我?”
若没有遇见过他,她就不会经历这?些?,她会努力赚钱,好好学习,一步一步地完成自己的梦想。
或许,在路途中,还能遇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相互扶持的往前?走,而不是一个人顶着风霜雨雪一边摔一边前行。
后悔吗?
宁歌认真想了想,发现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人生不能重来,但就算再?次重来,她大抵还是会重?蹈覆辙。
宁歌晃了晃脑袋,不想深究,“跑题了,还是继续说宁家吧。”
“我不想欠宁家的人,所以在赚到钱后,立刻把以前的学费生活费算上利息一起还给他们,并断了联系……”
两人相伴着坐在藤椅上,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一人说,一人听。
似闲聊般,揭露自己从不曾示人的一面。
宁歌突然觉得这?种场景很熟悉,特别像那年过年晏离生来小镇找自己的画面。
两人坐在学校小吃街上方的台阶上,也?是现在这样,她讲自己的故事,他沉默地听。
说故事的人总是她。
宁歌笑了笑,突然说:“晏离生,我渴了,想喝酒。”
晏离生应了一声,伸手端起酒杯递到她的嘴边,宁歌懒得动,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将剩下的酒喝完,晏离生随手将酒杯放在旁边的地上,重?新握住了宁歌的手把玩着。
“后来他们还有找你吗?”
“有。”
“后来徐梦来生病需要钱,宁伟找不到我,直接找来了公司,那时我事业才起步,为了不把事情闹大,我给了钱,让他签了保证书,并再次搬家。”
“这?次,他们来找我,是因为宁超群想出国留学需要钱,以前宁威就说宁超群是家里最聪明的孩子,宁威看不起我不屑来找我,就教唆他的两个儿子来,但我不想再做花钱息事宁人窝囊事,太憋屈。”
晏离生低头在宁歌的发顶轻轻吻了下,“嗯,不想就不做。”
宁歌皱眉,有些?担心,“但我怕不同意他们会做些?什么。”
“我了解宁威,我之前?给了宁伟钱,他做的肯定会比宁伟更过分。”
“没事,我给你兜着。”
听到这句话,宁歌笑眯了眼,而后挣开晏离生的手,突然转身,两手捧住晏离生的脸,认真道:
“你看,我当时挺难过的,但说出来好像也没什么,一点难过想哭的感觉都没有,就像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说着,宁歌松开一只手下移,放到晏离生的胸口,“我都把我的心刨给你看了,你什么时候给我看你的?”
她今晚说这么多并不是想让晏离生内疚,而是想把自己的事当作一个引子,引导晏离生说出他的过往,可谓是用心良苦。
晏离生盯着宁歌的眼睛沉默良久,而后伸手轻蹭她的脸,沉声:“再?给我一点时间。”
他并不是不明白宁歌的小心思,但他更想为她建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佑她一世无?忧,而不是在堡垒未建成之前?,就告诉她,他其实满身弱点,可能脆弱到轻轻一推就倒。
“好的吧。”
宁歌叹了口气,妥协了,俯身趴在他的胸口,“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告诉我。”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宁歌想想又觉得很不得劲,感觉自己亏大发了。
于是,她紧紧抱着晏离生的脖子,故意扭动着身子蹭了蹭。
晏离生挺腰闷哼了声,呼吸不稳,抬手压住宁歌不让她乱动,“别闹。”
身体是不能动了,但手还能动,于是,宁歌的手又开始乱来。
清晰的感受到男人的欲、望,宁歌又停了下来,勾住晏离生的下巴亲了亲,眼尾微扬,挑衅似地问道:
“想要吗?”
黑夜渐深,身上的女人化为吸食人精气的妖精,一举一动都魅惑人心。
晏离生很难拒绝。
他仰着头努力保持冷静,深深地看着宁歌,眼眸黑似浓墨,呼吸略重,喉结滚了滚,挤出一个“想”字。
但他知道,小鸽子没那么简单就范。
果然,他话?音刚落,宁歌就偏过头,老老实实地趴了回去,手却依旧不听话的到处爬。
“驳回,现在我们还是利用的关系,其他关系等你什么时候愿意把你的过去告诉我再?议。”
“你暂时还不值得我牺牲自己,人一辈子犯一次傻就够了,再?犯傻就说明我是真的没脑子。”
晏离生:“……”
什么叫牺牲?
她难道没享受过?
但这?些?话?晏离生不敢说,只敢伸手在宁歌屁股上拍了两下,以示惩罚。
在小鸽子炸毛之前?,他见好就收,问:“刘助理说你晚上没吃什么东西,饿了吗?”
宁歌点点头,“有点。”
音落,她突然被推开了一点,而后,一个白色的皱巴巴的小纸袋递到她面前,包装有些?眼熟。
“这?是什么?”
“吃的。”晏离生又将纸袋往前?递了一点点。
凑的近了,宁歌闻到一阵熟悉的味道,淡淡的奶香夹着红豆香,微甜,她有些?紧张的抿了抿,“梅花糕?”
尾音上扬,泄漏了她的惊喜。
“嗯,有点凉了。”
晏离生两手捏住纸袋底端往上挤,白糯糯的梅花糕从纸袋里探出头。
“刚刚回来的时候顺便在路上买的。”
宁歌刚刚还能很轻松的说故事,看到梅花糕时却瞬间红了眼,她用力吸了吸鼻子,而后张嘴一口咬在梅花糕上,哑声道:“晏离生,你当我是傻子吗?”
这?梅花糕还是热的,的确像在回来的路上买的。
但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哪有什么梅花糕卖。
晏离生伸手捻过她嘴角的糕屑,“好吃吗?”
宁歌含了满口的梅花糕,声音含糊,“还行,但没有梅花奶奶做的好吃,也?不知道梅花奶奶现在怎么样了。”
晏离生移开了视线,没有搭话。
六年的时间对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而言,太长了,长到很难撑下去。
……
大概是因为心里还有气,宁歌吃完了两个梅花糕,一口也没给晏离生留。
晏离生也?没在意,给她擦擦嘴,又倒了红酒喂她。
“回房睡觉?”
宁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为难,“吃饱了就睡是不是不太好?”
晏离生轻笑一声,就着这?个姿势直接将人抱起往楼上走,“你是不是快回剧组了?”
“嗯。”宁歌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趴在晏离生的肩头,昏昏欲睡,“本来就只有三天假。”
“我这?个月会很忙,可能不能过去看你。”
宁歌将头转了个方向,闭上眼,“好。”
“如果看到什么大新闻,你不要太惊讶。”
“好……嗯?”
察觉到不对,宁歌猛然睁开了眼睛,“什么?”
“大新闻”这?三个字让人头皮发麻,上次的大新闻是所谓的联姻,气得她直接杀回云起。
再?来一次,她觉得自己会直接杀了晏离生。
晏离生低头迎上宁歌的视线,笑着安抚她,“放心。”
“我的意思是你和魅影的合约到期了,应该庆祝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