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宁歌所想那般,见了晏离生后，晚上她又再次失眠。
深夜时分，万籁俱静,卧室床头亮着小夜灯，光线昏暗，奶黄色的大床中间,团着一个左摇右摆的小蝉蛹。
心里揣了太多事，宁歌辗转难眠,只要一闭上眼，就?是晏离生那张妖孽的脸。
六年后到现在,那男人依旧是个谜一样的存在,当年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老街,后来又为什么离开,她不知道。
她唯一清楚的是，他?再次回?到云起，是因为她。
而这，恰恰是她最烦的。
又翻了个身,宁歌烦躁的掀起了被子，喊了一声：“泡泡。”
“诶,泡泡在。”
泡面?的反应极快。
“你爸比今天有找你吗？”
“有的。”
卧室角落一阵浅白色的光闪过,小奶音再次响起：“六点二十五分五秒和九点四十四分二十一秒都找过，并要求和妈咪语音。”
宁歌仰头看?着天花板,眨眨眼，问：“那你是怎么回?他?的？”
“我说,妈咪不想理他?。”
宁歌闭着眼睛，笑?了，“真乖。”
“哎呀呀,被妈咪夸了，好开心，妈咪多夸夸，泡泡还能更乖。”
“嗯。”想起最后晏离生的涨分建议，宁歌又道：“明天若是你爸比再找我，你就?说，妈咪和小兔牙出去玩了。”
“好的，妈咪，泡泡温馨提醒，熬夜不好哦。”
“那睡觉吧，泡泡晚安。”
“妈咪晚安。”
……
次日，中午十二点。
太阳当空，光芒洒下，却被紧闭的窗帘严严实实地挡在室外。
卧室内光线昏暗，温度适宜，温馨安静，正?是睡懒觉最好的时候。
大床上的人熟睡着，半张小脸露在被子外，脸颊红润。
叮、叮、叮……
一阵聒噪的门铃声响起。
宁歌被吓了一跳，狠狠一抖。
她拽着被角，脚抵着床面?用力往上蹬，艰难地挪动着，手?在床头摸了半天没?摸到手?机，她开始喊：
“泡泡，泡泡……”
“妈咪，你叫泡泡干嘛呢？”
宁歌趴在床上，不情?不愿地转过头看?向泡面?，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泡泡，有人摁门铃，你给?妈咪看?看?是谁？”
“好的，妈咪，你看?。”
宁歌揉揉眼睛，在泡面?的大肚子上看?到了林可和小橘的脸，她又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赤脚往卧室外走。
门被打开，林可和小橘提了满手?的东西站在门外。
看?着靠在墙边头发乱糟糟的女人，林可不由得皱眉，“都几?点了你还在睡，你最近怎么回?事？”
宁歌不答话，她抓抓头发，转身走回?客厅，倒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又闭上了眼睛。
林可走过来在宁歌旁边坐下，扯扯宁歌的衣服，“昨晚又干嘛去了？”
“失眠。”
“又失眠？”林可有些担心，“你以?前?不这样啊，为什么失眠？”
宁歌缓缓从枕头上抬起头，抵着眉心叹气，“想男人。”
林可：“……”
小橘正?蹲在沙发边拆着打包过来的午饭，听到宁歌的答案，她差点把手?上的汤洒出来。
不知怎么的，脑中立刻浮现出昨天在洗手?间看?到的画面?，于是她不自觉抬头看?向宁歌，两眼炯炯有神。
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能忍到现在不问，就?已经是她的极限。
察觉到身上落了一道极其炙热的视线，宁歌偏头看?去，对上一双求知若渴的眼睛，她鼓励地笑?了笑?：“想问什么，问吧。”
小橘抿抿唇，转身盘腿坐下，小心翼翼道：“娘娘，其实，昨天我都看?到了。”
“嗯？”宁歌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你看?到什么了？”
“看?到你和一个大帅哥站在一起，你还这样，”小橘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捏自己的下巴模仿，“你还这样对他?。”
看?着小橘生动的表情?，宁歌笑?笑?，突然来了逗小姑娘的兴致，“哦，你是说晏离生……”
话未说完，就?被林可打断：“我怎么不知道昨天小晏总也在？”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宁歌回?答完林可，又看?向小橘，“你继续说，你还想问什么？”
“就?是，我想知道，那个男人算是娘娘你说的那两类男人之中的哪一类？”
“他?不算。”
小橘一愣，而后瞪大了眼，“他?……他?不算男人？”
宁歌：“……”
莫名其妙的，她脑中就?浮现出晏离生听到这句话后的表情?。
那张好看?的脸，大概会?黑成锅底吧。
想到这儿，宁歌不自觉勾起了嘴角，她摸摸下巴沉吟片刻，认真回?答道：“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前?男友的确是可以?划出男人这个范畴。”
小橘愣住，一时之间，她居然不知道自己是该为那男人是她家娘娘前?男友惊讶，还是该为备忘录里即将又多了一句名言而欣喜。
最后，她决定，先惊讶，后欣喜。
于是，她先啊了一声以?示惊讶，“原来那位帅哥就?是娘娘的前?男友啊。”
宁歌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笑?意从眼睛里溢了出来，“可不是，我们连孩子都有了。”
“嘶？”
小橘彻底呆住，看?着宁歌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
宁歌轻笑?一声，突然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回?头喊了一声：“泡泡，妈咪饿了想吃饭，快来扶妈咪去刷牙。”
“来了，来了，泡泡来了。”
小橘看?着发声处，紧张的心跳都要停了，又总觉得有些不对。
然后，她看?到了个眼冒蓝光的大鹅蛋走了过来。
“……”
别说，娘娘这宝贝儿子不仅长得挺别致，还智能好养活，只吃电，不花钱。
林可忍无可忍地拍了下宁歌，“你别逗人小姑娘行不行？”
宁歌耸耸肩，起身拉着泡面?的机械手?臂往浴室走去。
调戏完小姑娘，她心情?好上不少，连被迫起床的郁气都消散了。
她知道小橘是林可的表侄女，也知道小橘在当她的助理之外，还兼职网络作家，更知道她记自己的语录是为了放进小说里。
小姑娘天真单纯又好骗，对爱情?有着浪漫至极的想法，并梦想着有一天，她书里那些美好爱情?能发生在现实中，或者出现在荧幕里。
还挺好的。
就?是总让人想逗逗。
……
吃完饭后，宁歌去了公司。
上电梯时，正?好遇到了要出电梯的纪越琤，他?身边还站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有些眼熟，但宁歌一时没?想起是谁。
错身而过时，纪越琤非常有礼貌地笑?着打了声招呼：“宁宁姐好。”
他?年纪本就?小，小兔牙可可爱爱，笑?起来更显嫩，是那种奶奶的帅气。
而那位女孩却什么也没?说，甚至还没?好气地瞪了宁歌一眼。
宁歌不懂她这是什么意思，也懒得管，只对纪越琤点点头，抬脚进了电梯。
电梯门被关上，宁歌偏头问林可，“刚刚那女孩是谁？”
“贝婧婧，公司新签的。”
回?答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林可皱眉，又道：“听说贝婧婧后台不小，邓涛都好声好气的哄着，公司也准备力捧她出道。”
姓贝。
连公司都哄着她。
这两个算是关键信息，大概猜到是谁，宁歌点点头，没?再多问。
无关人缘罢了，后台再大也不关她的事。
到了楼层，电梯门自动打开，想到又得和邓涛谈判，宁歌呼出一口气，挺胸抬头，大步走出了电梯。
无论怎样，气势不能输。
“待会?儿，忍着点脾气。”进办公室前?，林可认真地叮嘱了句。
宁歌点头，乖乖应了声好。
可结果?，却不是这样。
刚开始，邓涛的态度还算好，宁歌也好声好气，可在宁歌含糊过续约的事情?之后，他?马上故态复萌。
邓涛是一个不能被拒绝的人，一旦被拒绝，就?一定要想着法子逼着人同意下一件事，没?有底线。
而他?之所以?处处正?对宁歌，就?是宁歌最开始就?严肃拒绝了他?的揩油和想潜、规则的想法。
果?不其然，邓涛提起了温泉山庄的事，“拍完广告你在山庄多留一天，不需要你干什么，留到第?二天中午走就?行。”
“我都让人安排好了，你只要配合就?行。”
宁歌听到这话，迅速冷了脸，心中不耐，但想到林可进门前?的话，她到底还是压住了脾气。
“抱歉，你们没?有提前?和我或者我的经纪人商量，我那天还安排的别的行程，推不开。”
这个圈子就?这样，她也并不介意和人传绯闻，若是邓涛能和她有商有量，说清楚利益分配，她说不定就?同意了。
但现在，邓涛却是以?命令的方式通知，直言没?有商量，她必须服从公司安排。
消费自己给?公司带新人，浪费时间，更何况，据她了解，纪越琤的粉丝们十分可怕，分分钟能把沾到纪越琤的女星撕碎，更别说，她比纪越琤还大挺多岁。
偶像看?着越软，粉丝就?越硬。
在纪越琤粉丝的眼中，甜蜜姐弟恋是不可能有的，老牛吃嫩草还差不多。
没?有利益，徒惹骂名，她是脑子被核桃夹了才会?答应配合。
“那好。”知道宁歌脾气犟，要说服她做不喜欢做的事很?难，于是邓涛决定退而求次。
他?转身从后面?的柜子里又掏出了另一份文?件，甩到宁歌面?前?，“这是T家的广告，他?们想让你代言情?人节新款口红。”
“T家请代言历来都只看?话题度，其他?不管，只要你答应去，多带个人，他?们也会?不会?介意。”
宁歌并没?有立刻拒绝，她在椅子上坐下，拿起文?件随意翻了翻，翻完，抬头问：“带谁？”
“贝婧婧，公司新人。”
“你放心，她虽然是新人，但很?有灵气，不会?拖你后腿，人也谦逊乖巧，不会?给?你惹事，你也不用担心会?抢你风头。”
贝婧婧？
听到这个名字，宁歌回?头和林可对视了一眼。
这不是巧了么，她们刚刚才在楼下遇到。
一面?之缘而已，有没?有灵气宁歌是看?不出来，但谦逊乖巧绝对是没?有。
六年的摸爬滚打，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一看?眼神，她就?知道，贝婧婧不是善茬。
这个圈子里，有多少人是踩着别人的身体爬上来的？难保贝婧婧不会?是其中之一。
她还没?无私到为了公司带一颗定时炸、弹上镜。
况且……
“这可是T家，国内多少女星挤破了头都想抢到的代言。”
宁歌合上文?件，敲敲桌面?，椅子顺势转了半圈，她抬眸看?向邓涛，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邓副总，你凭什么觉得我有那么大的脸，可以?和他?们提这种要求？”
“又凭什么保证他?们不但不会?觉得我事精，还欣然同意我的要求？”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邓涛俯身靠在桌面?上向宁歌靠近，盯着宁歌的眼睛，沉声道：“宁歌，你要知道，你现在还是公司的艺人。”
这话已经是警告了。
对上他?理所当然的眼神，宁歌皱眉，突然有些压不住脾气。
她努力到现在才有如今的地位，就?连T家都主动找上门让她代言，没?想到却连基本的选择的自由也没?有，在外所有人都对她客客气气的，回?到公司却处处被压，满心憋屈。
在消费艺人这方面?，绝对没?有被魅影娱乐做得更好的了。
可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并不是为了受委屈。
旁边的热水壶烧着水，呜呜作响，热气冲上壶盖，白色蒸汽从缝隙中挤出来，眼看?就?要冲开壶盖。
宁歌捏紧的文?件夹，正?控制不住地想发脾气的时候，手?突然被用力抓住。
回?头，林可冲她微不可察地摇摇头。
忍着点儿。
咔哒一声，热水壶挑了档位。
烧水的红色指示灯灭了下来，水壶也安静下来。
宁歌抿紧唇，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松开手?，对邓涛笑?了笑?，“邓总，时间还不及，你容我考虑一下。”
忍字头上一把刀，小不忍则乱大谋。
宁歌难得退步，邓涛感觉心中的气出了不少，虽然他?很?清楚，这只是宁歌的缓兵之计。
“那你好好考虑一下。”
说完，他?又开始苦口婆心地劝宁歌：“你要知道，公司考虑的比你们的要长远，无论做什么决定都是为了你好。”
宁歌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她拿起文?件从椅子上起身，“既然邓总都吩咐完了，那我就?先走了。”
邓涛笑?着抿了口咖啡，挥挥手?，笑?得道貌昂然，“出去吧，记得把门带上，云涧温泉山庄有点远，你们明天路上小心。”
宁歌点点头，转身出了办公室，她并没?有向其他?人一样小心翼翼地控制关门力度，怕发出声音。
嘭－－
办公室门被关上，邓涛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拿过旁边的电话，拔了个号码：
“告诉纪越琤周末去泡温泉的行程继续，不用担心宁歌不配合，我会?让她同意。”
交代完，邓涛挂了电话，起身站在落地窗前?，拉开了窗帘往下看?，目光阴沉。
他?不喜欢公司里有格外拔尖的艺人，且一直坚信，太出名的艺人，就?会?不受控制。
比如宁歌。
上次，宁歌难得配合去夜场包厢，还非常主动地缠上时代新风新上任的小晏总。
可那晚之后，他?等了一个多月，后来什么也没?发生，他?想和时代新风合作的项目也处处碰壁。
而他?在宁歌这里，也处处碰壁。
不想续约，也不接受公司的安排，她以?为合同快到了，所以?就?能不听话了吗？
邓涛冷笑?了一声，转身拿过办公桌上的钥匙，往办公室外走去。
他?会?让她听话的。
……
宁歌并没?有直接回?家，她去了楼上的健身房，一直待到晚上八点才下去。
夜色漆黑，地下停车场内安安静静的。
小橘将车掉了个头，稳稳驶出停车场，车灯闪过，亮到刺眼，宁歌伸手?挡住了眼睛，睁眼的瞬间，她好像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可是眨眨眼再看?，哪还有什么熟悉的脸。
刚刚那一闪而过的瞬间，像是错觉。
所有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撞到一起，宁歌烦躁的往后一靠，“可儿姐，我可能真的是疯了。”
想男人想疯的。
不然怎么到哪都能看?到晏离生那张脸？
林可看?了眼车前?的电动道闸，冷笑?了一声，而后偏头看?着宁歌，面?无表情?：“在你疯之前?，我一定会?先疯。”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有多不好？你能不能打起精神，控制点脾气，做事谨慎小心点，好好想想以?后？”
“宁歌，你最近真的很?不对劲，我反复和你强调要忍要忍，但你都是怎么做的？”
“刚刚如果?不是我拦着你，你是不是直接想爆邓涛的头啊？还像个刚入行的冲动不懂事的小姑娘一样，这么多年你是不是都白混了？”
林可很?少这样发脾气，一连串的质问让驾驶座上的小橘屏息，也让宁歌哑口无言。
她也知道自己最近的情?绪很?不对。
大学时，在遇到晏离生之前?，她做事小心翼翼，人前?温柔礼貌，人后刻苦努力，对谁都是笑?脸相对，就?算受了委屈，也全都忍着，战战兢兢，生怕招惹是非。
但，却主动招惹了最大的是非。
晏离生太纵容她，所以?她的胆子渐渐变大，也会?发脾气，不再藏着掖着，因为无论做什么，身后都有人给?她兜底。
有了退路的人，就?少了谨慎和小心。
在晏离生离开之后，她的脾气和习惯也没?变回?来，反而变本加厉。
小心翼翼、温柔礼貌待人有什么用，反正?到最后都会?被骂得体无完肤，避不过的，该来的总会?来，她不如像晏离生那样，做自己想做的事，他?们骂他?们的。
而走到现在最关键的时期，她又开始尽量忍让，压着自己的脾气，和邓涛打太极。
可她又遇到了晏离生，于是，那份股莫名其妙的底气又出现了。
不该这样的，但潜意识的想法根本克制不住。
宁歌偏将头偏到一边，额头抵着玻璃看?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在车窗上划动着。
路灯一盏连着一盏被抛到后面?，旁边车流不断，黄色和橙色的光影飞速划过，像彩色的线。
看?似安静，却隐隐有暗流在不受控制的涌动。
“可儿姐，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好像只要能看?到他?，只要他?还会?出现在你身边，你就?觉得，自己做什么都可以?。”
“我为什么会?觉得只要他?在，我做什么都可以?呢？”
林可张了张嘴，但看?着出神的宁歌，她什么都没?说出口。
车窗起了一层薄雾，手?划过的痕迹渐渐清晰，小小的“日安”两个字被手?掌虚虚遮住。
树影晃过，纤细的手?指蜷缩着握成拳头放下，放过了车窗上的字，宁歌用力闭了闭眼。
挫败，却又不得不妥协：
“他?是毒瘤吧！”
晏离生，他?是毒瘤吧。
明明致命的存在，可她怎么就?狠不下心剐去呢？
……
而与此同时，毒瘤正?坐在骚气的蓝色宾利上，紧紧跟在一辆黑色的车后。
刘俊坐在驾驶座上，看?似认真开着车，其实脑中一片混乱。
他?是越来越不懂小晏总了。
从太阳当空到月亮升起，他?们在魅影楼下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宁小姐出来，他?心上一喜，激动得不行，可小晏总却因为一个电话突然改变主意，让他?跟起了一辆男人的车。
眼前?的这辆黑色大奔他?们追了一路，从市中心一直跟到城郊。
如果?他?刚刚没?看?错的话，车里的男人好像是纪越琤，最近挺火的小鲜肉，他?在电视上经常看?到。
路灯越来越稀，路越来越黑，刘俊下意识放慢了车速，刚想问什么，副驾驶上一直安安静静的男人却突然出声：“停车。”
“好。”刘俊点点头，依言停下车，“小晏总，我们现在……”
话未说完，便被冷声打断：“下车。”
刘俊愣了一下，而后拉开车门下了车，看?着从副驾驶转移到驾驶座上的晏离生，刘俊一时摸不着头脑。
“小晏总，你这是……”
他?还没?有说完，车一下蹿了出去，快得如突然离弦的箭。
刘俊往前?追了一步，被吹了一脸的汽车尾气。
车越来越远，刘俊揣着满脑子的疑问，一个人留在原地。
对于自己眼前?这种处境，刘俊甚至怀疑小晏总可能并不是想跟踪别人，小晏总只是想把车开到人少的地方，再把他?抛下来。
但这是图什么呢？
是他?最近做错了什么吗？
刘俊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蓝色的宾利加速到大奔旁边，和大奔比间比肩并行，而后突然一个转弯，蹭上了黑车车身。
嘭－－
一声巨响过后，两辆车停在了路边，不动了。
刘俊被吓了一跳，心脏差点骤停。
他?拔腿往前?跑，气喘吁吁地站在宾利车门弯腰往里看?，“小晏总，小晏总……”
刘俊一边喊着，一边颤抖着把手?搭在车把上，下一秒，宾利车门从里面?打开。
男人好整以?暇地从车上走下来，随手?一抬，把车钥匙抛进了他?的身上，启唇吐出两个字：
“报警。”
刘俊反应过来，“哦”了一声，连忙拨通了110，没?说具体情?况，只说出了车祸。
打完电话，看?着晏离生不停往下流血的左手?，刘俊担心道：“小晏总，你的手?……要不要现在去医院？”
宴离生无所谓地摇摇头，右手?从口袋摸出了盒烟，修长的手?指轻敲盒身，敲出根烟。
他?薄唇衔着烟，朝被抵在路边的大奔抬了抬下巴，而后低头拨弄着打火机，含糊道：“你该担心的，是他?。”
咔哒，咔哒－－
蓝色火焰时有时无，最后火舌舔上烟，化为橙色火星子，时亮时暗。
刘俊回?头看?了眼，紧张地咽了口口水，“那他?……”
晏离生勾唇轻嗤一声，转身往旁边走，“没?大事，我有分寸。”
“那您刚刚是？”刘俊跟上前?，从口袋中掏了包纸巾递上前?，问得小心翼翼。
晏离生在马路边站定，背靠着路灯，血沿着他?的足迹，滴了一路。
他?低头抽出纸巾随手?摁在伤口上，很?快，白色的纸巾被染红，在路灯光下极为刺目。
灰白色的烟袅袅上升，牵出一道朦胧的曲线，他?偏头看?向刘俊，抬手?夹开唇上的烟，“刚刚，车前?蹿出了只猫。”
冷漠的声音，冷似着深冬的夜，眼中如一潭死水，无波无澜，寂寂无声。
路灯下，他?唇色和脸色一样苍白。
刘俊沉默了片刻，最后点点头，沉声道：“我懂了。”
城郊出了一个小型车祸，肇事方自己主动报了警，肇事车停在原地，而车主人站在路边，一边抽烟，一边等警车。
警车还没?来，晏离生已经脚边躺了一地的烟蒂，烟蒂旁，血凝成深色的痕迹。
晏离生又扔了颗烟蒂，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手?机，唤出泡面?：
“泡泡，你妈咪呢？”
“妈咪呀，妈咪出去和小兔牙出去玩玩了。”
小奶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又软又萌。
他?家的机器人全被设计成了奶音，还喜欢说叠字，也不知道傅砚言这是什么破爱好。
晏离生回?头看?了眼黑车，突然笑?了，眼中也终于有了波动。
宁歌撒谎不打草稿，小兔牙现在正?安安静静地和他?待在一块儿呢，离他?也就?几?米远。
夜风掠过树梢，撩起衣摆，带来阵阵寒意。
放眼2过去，四处无人烟，除了路灯之外，再没?别的灯光。
晏离生也不知道自己下午为什么会?突然去魅影，大概是泡泡那句“妈咪和小兔牙出去玩了”太让人不爽。
以?前?的事他?管不了，但现在宁歌在他?眼皮子底下还和别的男人接触，他?忍不了。
所以?，他?去了魅影，想蹲人，却没?想到，自己会?听到那样一段话：
“温泉继续。”
“没?事，邓总说会?让她同意，早上你记得过来敲门捉奸，和我一起的照片你有吧？”
“你本来就?是我女朋友，我们正?好可以?乘机公开，我会?留下证据，把责任往宁歌身上推……”
……
他?们想踩着宁歌往上爬，可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呢？
所有选择，都一定有代价。
他?说过，他?最受不了宁歌受委屈。
她可以?肆意妄为，在圈子里兴风作浪，搅得所有人都不平息，也可以?讨厌他?、推开他?、恨他?怨他?气他?，但就?是不能受委屈。
无论委屈，是谁给?的。
树叶哗哗作响，远处有引擎声靠近，晏离生敛了心神，抬眸看?去，有几?辆警车从远处驶来。
车的上空，圆月藏在浓雾中，月色幽凉。
晏离生缓缓闭上的眼，突然出声：“刘助理，马上过年了吧？”
“是的。”
引擎声停下，几?道强光超这边射来，晏离生抬手?转了转，看?着手?腕处已经干涸的血迹，他?轻笑?一声，“那就?当，用血消灾吧。”
“刘助理，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音落，他?抬脚朝亮处走去，警车的前?灯直直地射过来。
他?越靠近，影子越长。
刘俊默默看?着，脑中莫名浮现出四个字：
自投罗网。
他?跟在晏离生身边好几?年，却始终看?不懂晏离生的为人处世。
这个男人的心一半荒唐又极狠，一半理智又软。
他?会?不要命的去撞车，却也会?在撞车之前?，把他?撇下。
……
作者有话要说：三十了，大家新年快乐啊～
祝宝宝们天天开心，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学业有成，事业顺利，家庭幸福。
不知道小可爱们年夜饭都是吃什么，我家以前都是吃火锅，今年我带他们吃烤肉辣，我终于实现了烤肉自由，开心～
就是满屋子烤肉味儿散不去，我妈差点收拾我，[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