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雨醒来的时候山洞里的光线已经变得很暗。自己依然浑身毫无存缕的被这个男人抱在胸前,他睡得很安静。青暮仿佛从外面渗透了进来,让这里也开始夜色浮绕。
初雨半撑起身子,低头打量,他胸前的伤口在方才的激烈中挣裂开来,初雨伸出手指,顺着他伤口的走势轻轻的抚摸,感受他的皮肤在指尖下的感觉。些许渗出的血液在他的皮肤上已经凝结干涸,手指划过的时候有微微的粗糙感。
后背麻麻的,神经一酥。她伸手抚摸这个男人的时候他已经清醒了过来,放在她身后的手于是也不安分的顺着她的身体往上。初雨垂下眼睛看着他轻轻开口:“你不能再做了。你的伤口需要重新处理。”
“没有伤筋动骨,只是一些皮外伤。”
陆子墨搂住了初雨的腰,拉的她向他俯下身来,仔细的看着她的脸:“还疼不疼?”
心里有个地方柔软了一下。初雨摇摇头:“你躺着别动,我替你重新处理一下。”
她疼。他应该是和自己一般疼痛的吧。这么长的伤口。带着这样的疼痛来拥抱她,是不是也隐隐透出了他心底的某些想法?
初雨穿好了衣物走到陆子墨身边,他居然也套上了长裤。看看她他安静的笑笑,任由初雨把方才挣裂的地方重新缝合。她点亮了书桌上的台灯,明亮的桔色灯光下,她的神情很专注。
“后天泰国会有人过来。我会随他们走。我走之后,巴与会带你离开。”
初雨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停了下来,抬头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她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陆子墨低头:“我会以巴与的名义存一笔钱。你随意支取……”
初雨突然的起身,被陆子墨牢牢地抓住。他抬头看着她的脸:“是不是觉得我在用钱侮辱你?”
初雨脸通红,说不出话来。陆子墨看着她,一字一句的开了口:“小雨滴你记着。如果你希望你和我都能够安安稳稳的活着,你就要接受我的安排和将要发生在我身上的所有事情。你既然决定和我走到这一步,就不要再谈什么道德或者底线。你需要做的只有两点。接受,和漠视。”
不知道是不是泰国那边来人的消息已经放了出去。陆子墨不再隐匿在山洞里,开始在淘金场公开活动。陆子墨一露面,原本安排在淘金场外围的暗哨反而都撤了。索菲那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再没有什么举动,也许是被毒蛇压下。尽管如此,空气中却充斥着一种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淘金场白日里看着不为所动,夜间加强了人力和武力,彻夜达旦的巡逻。
暗潮汹涌,一触即发。
淘金场里也有女人。多是河边那些工人们的亲属。陆子墨公开露面之后,初雨的活动范围也扩大了一些,不过依然在他的严密控制下。白天的时候远远的初雨能够看见那些女人,身穿赭红色的粗布裙,盘起了长长的头发,洗着衣服,或者弯腰做饭。她们大都很干瘦,皮肤在长期的曝晒下很黑。眼眶深陷,面无表情。
淘金场里更多的却是男人。一个一个精壮的,赤-裸着古铜色身体的男人。淘金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体力活。每天每天要泡在及膝深的水中,用竹篾编制的沙漏从水里选出一粒一粒米粒大小的砂金。除此之外,他们还必须轮流的在田里劳作。这个地方土地肥沃,可是荒蛮。如果不劳动,就没有东西可吃。
长期的体力锻炼练就了这帮男人兽性的身体,和他们的女人形成鲜明的对比。不过长期淘金也在这些男人身上留下了很重的劳动痕迹。他们大多膝盖不好,而且背部有些佝偻。他们身体表面的皮肤如同皮革一般反射着阳光,青色的血管图腾一般的在那样的皮肤下突起。
他们沉默,互相之间很少交谈。他们的身上充斥着危险的血腥味。
也许是害怕初雨过于暴露。陆子墨将她打扮成了淘金女一般的模样。同样的赭红色粗布长裙,用煤灰弄黑了原本白皙的皮肤,头发同样盘起。于是他在木屋周围活动的时候,她就跟在一旁。初雨打量河边那些淘金的男人的时候陆子墨在她身后淡淡的笑了笑:“他们都是杀人犯。”
初雨一惊回头。陆子墨漠然地看着远方反射着粼粼金光的河面:“这样的工作,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没有人会愿意到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来。”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淘金场里的武装守卫才会这么多。无论是白天也好,晚上也罢。全副武装的男人坐在吉普车上,或者牵着大狼犬沿着河道来回搜寻着。这个地方一旦进来,也不是随便就能离开的。防止有人承受不住而逃跑,还要防止他们用各种方法把淘到的金子私吞。
长期的对峙和拉锯,让淘金者和金场的老板之间也存在着一种微妙的,即互相依存,又互相仇恨的关系。
陆子墨在初雨面前含蓄的表达出自己的厌恶。他们在外面的时候无恶不作。他曾经指着一个脸上刀疤特别明显的男人告诉初雨,那家伙是一个强-奸杀人犯,在最后被逼到这个金场来以前,他终结了十六个十来岁少女的生命。最后还将她们的尸体肢解。这里的这帮家伙或许不能被称作人,只能称为披着人皮的野兽。
初雨想起巴与和她过说的话:他们比野狼还要危险。
虽然一直待在陆子墨的身边,自己也打扮成了淘金女的模样。可是初雨觉得自己的种种依然清晰的落到了这帮男人的眼中。偶尔他们打量她的时候目光赤-裸充满血腥。好像用目光已经将她强-奸。初雨下意识的开始害怕这些人,尽量避免出现在他们目力所及的地方。
陆子墨的伤势并没有进一步恶化。他白日里穿着宽松的深色衬衣,挡住了胸前的纱布,没有流露出身体的不适。事实上这个男人好像也没有把自己身上的伤太过当一回事。开车,骑马,做-爱,喝酒,抽烟。他一如平常。
欲-望的闸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关闭不上。他在她身上长期以来的自制力尽数消失,反弹的是越加汹涌的渴望。他就像要吞掉她一般需索着她的身体。短短的两天时间,她的身上满满的都是他的印记。
陆子墨的力道很大。欲-望蒸腾的时候总是会不小心在她的身上留下一些细细的伤痕。也许是初雨本身的皮肤太白容易青紫。几次战斗下来她的身上都是他制造的淤痕。打眼一看触目惊心。
初雨沉溺于这个男人的怀抱。完全放任自己去和他一起享受身体所能带来的快乐。他的凶悍她勉强能够承受。疼痛依然继续着。慢慢的疼痛中快-感渐渐鲜明起来。她的快乐取决于身体中的他,而他的快乐好像又取决于怀抱里被他恣意蹂躏的她。
他们彼此制约,彼此烘托,在夜里,白日,任何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的时间合而为一。
这种时候的这种心情,仿佛透出一丝绝望。初雨不再去问这个男人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什么样的感情。他的身上有太多她所不能理解和承受的东西。感情毕竟不能包容一切。也许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两点:接受,或者漠视。
时间很快的过去。第三天一大早,陆子墨就被卫星电话的铃声吵醒。他起身说了两句,脸色就阴沉了下来。挂断电话在书桌旁沉默的站立了良久,才转身慢慢的走到初雨的身边。
到时间了吧。初雨抬头看着陆子墨。这一次的离别,不知道下一次又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才能见面。或者说,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我必须走。”
陆子墨看着她,他的话很短。
初雨点点头,淡淡的笑笑:“你走吧。”
陆子墨拿起自己的外套,向着初雨俯下身来。他的唇有些粗糙有些发干,简单的在她的唇上印了一下,幽深的眸子静静的看着她的:“你在这里等巴与。”
陆子墨走后,初雨起身开始简单的收拾自己。不想再穿这么长的裙子,行动起来不方便。陆子墨的仔裤扔在床头,她剪掉了部分裤腿,然后用裙带在腰上系住。上身依然是那样赭红色的上衣,在自己的皮肤上仔细的抹上一层黑灰。用牛皮纸裹住裁纸刀,撕下一块裙摆简单的做了一个腰别系在腰上。最后是巴与交给她的枪。
枪很沉。她握在手里。金属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这是一件会瞬间夺人性命的武器。陆子墨这两天闲暇的时候教给了她用枪的方法。这么威力强大的东西使用起来居然这么方便。只要拉开保险,扣动扳机,生死就定在这一线之间。
外面传来脚步声。初雨将枪也别到腰里。什么时候她面对这些东西也已经这么泰然自若。原以为会是巴与,没想到会是陆子墨。他的神色异常的严峻:“立刻跟我走。”
他的去而复返,还有他的表情和语气让初雨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初雨紧跟着陆子墨顺着甬道出了山洞。外面变天了。阳光不知所踪,黑压压的乌云就压在很近的头顶,整个天地透着一种奇怪的血红色。风很大,吹得树林海浪一般沙沙作响。
就在这样的沙沙声中间杂着一声一声沉闷的枪响,并不密集。被天上滚滚而来的雷声所掩盖。陆子墨握住了初雨的手,拉着她伏低了身子,从木屋的侧窗翻出,避过了山寨里的大道,借着树林的掩盖顺着山洞所在的那匹山寻路而上。
两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密林中。初雨百忙中回头看了一眼。淘金场中央的大道上用沙袋垒起了堡垒,看场的人武装力量强大,用冲锋枪暂时压制住了那边的进攻。
这么惊鸿一瞥。初雨仿佛看见了无数匹恶狼。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眼睛,一双一双掩藏在这样昏暗的天色下,带着贪婪,杀戮和血腥。
陆子墨走的很急。在这样完全没有路的情况下前进,过不多时,密林里的树枝和荆棘就在她的皮肤表面划出了伤痕。初雨抬头看看天色。天上翻卷的云层越压越低,吹过的风仿佛都已经带上了雨剧烈的腥气。
“怎么了?”
初雨紧紧地跟随着陆子墨的脚步。他的脸上神色依然严峻:“淘金场里的那帮家伙闹事。”
他有和她提过。这帮工人每天累得不成人形,最后真正能够带着金子离开的人却没有几个。大多数都在自己的贪欲下葬送了性命。有的是累死,有的是偷金子被活活打死。遇到有人刻意挑起事端,在这个地方就会演变成流血冲突。可是看他的表情,事情好象没有这么简单。
陆子墨不愿意过多的解释。下面的枪声渐渐的消失,可是头顶的惊雷却越来越近。偶尔天幕上划过一道凄厉的闪电,顿时扯破了那样血色的夜空。
雨来了,毫无预兆,铺天盖地。第一个雨滴落到身上不过两秒,白色的雨幕就仿佛倾倒般从头顶兜头浇下,两人瞬间湿透。这样的大雨雨点过于密集,让人有一种窒息感。陆子墨回头,在雨点的噪音和雷声中冲着她大喊:“再坚持一下。”
她也懂得这个道理。雨水会冲洗掉他们行走的痕迹和残留的气味。现在是逃跑最好的机会。
两人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泥泞中不知道走了多久。雨势更趋疯狂,天色越加阴沉,仿佛老天也在酝酿着一场新的杀虐,沉沉的压在他们的心头。
陆子墨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抬头看了看天色,紧紧握了握初雨的手:“跟我来。”
这样毫无路径可言的森林里,他走起来却轻车熟路。很快他就带着她寻到了一处山洞,侧身穿过半人来宽的缝隙,里面是个狭长的空间。长三米左右,宽也就一米左右。不过里面意外的干爽,地面上甚至还铺着干枯的稻草,洞里还有干粮和其他一些生活用品。
这明显是他们的一个据点。不过更加意外的是洞里面竟然已经有人。陆子墨反应迅速的将初雨拉到身后,握住了腰后的枪。可是里面守株待兔的几个男人已经齐刷刷的举起了黑黝黝的枪口对着他们,当先的男人咧嘴一笑,拍拍裤腿上的灰尘站了起来,笑得不怀好意:“让我们好等啊,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