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气氛,并没有楼下那么和谐。
凝重而静谧持续了几分钟,傅至深和傅至伟谁都没有开口。
傅至伟在这样的压抑氛围下,明明开着冷空调,额间的汗却在滴落下来,这种紧张的压迫感让他透不过气来。
饭局上的轻松全然不见,现在都上了发条似的。
傅至伟还是没有忍住先开口了:“大哥,找我来是想要和我说什么吗,天色也不早了,大哥身体要紧,该要早点休息了。”
“嗯,也该要长话短说了。”傅至深将手边的一个文件袋扔给了傅至伟,“看看吧,这些事情,阿霄这个做晚辈的,不宜动手的,还是我来办最为稳妥。”
傅至伟伸手去拿了书桌上的档案袋,然后打开来,一份一份拿出来看。
他的瞳孔随着文件内容而不断放大,随后又慢慢地缩小起来。
傅至深什么都没有说,任由他站着看文件,他只是慢慢坐下来,拿过来了书桌上放着的茶具,倒入了茶水。
茶水入杯发出了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如果人站不住了,坐下来喝口茶,慢慢看,今晚有的是时间。”傅至深的茶水泡好,推到了傅至伟的面前,“刚好入口。”
傅至伟还是不敢相信地继续翻下去。
到最后他将文件砸在了桌面上,整个人的手掌是扶着桌面,又低又抖的声音发了出来:“大哥,你们想要怎么样,揭发我吗?”
“喝茶。”傅至深示意他。
傅至伟已经心慌了,他怎么还有心情去喝茶,现在的他就像是被剥离开,自己的所有都暴露在眼前。
让傅至深这个大哥一点点在凌虐他的内心,他仿佛将自己的一颗心,放在炭火上去炙烤,反复翻面,然后皮开肉绽,疼到无法自拔,可还要面布改色地立着。
“这些事情,不是我去查出来的,我都是半隐退的人了,即便我安了人在傅氏,可我也做不了什么力气了,不过就是挂着傅董,凭着手里的股份在苟延残喘,外头的人怎么说我,我能不清楚吗,我以为我自己能掌控,掌控所有人的,可到头来,儿子做的局,我也不过就是瓮中鳖。”傅至深嘲笑了自己一番。
他派人盯着,以为自己还可以处理掉,在那里责问傅景霄不顾全大局,可最后查到的结果就是眼前的结局。
一切都在傅景霄的掌控之中,脱局的人是他们这批老骨头而已。
傅景霄早有准备,这六年不到的时间里,什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只有运筹帷幄才不会畏惧所有的变动,包括,他现在手里没有一点的股份。
都只是他在布局。
“眼下看着以为是一盘散局,他不过就是一兵或一卒,我们自认为是帅和将,可是最后能吃掉我们的也不过就是兵卒,阿鸣就是这个相,相是什么意思,傅景霄啊傅景霄,我到底是没有看清我这个儿子,他用相牵制自己,他在赌,和自己赌,也在和你赌,更是和我赌。”傅至深挪动了书桌上的象棋走步。
下象棋,他们兄弟都是父亲教的,只有傅至成是他们两个教。
傅至成比他们都厉害,后来傅景霄的棋是傅至成教的,他们到底还差了一步。
不管是傅至伟还是傅至深。
傅至深明面上说是因为不同意傅景霄自己找的对象,今天才没有在家宴出现,但是父子两很有默契是因为他们都清楚,傅景霄若是今天来了,和傅至伟对峙,他确实会赢。
但结果,傅家会散了。
傅氏经营到他们手里第三代,除却从商利益,支撑到现在的也是兄弟之间革命的情谊。
“要是他有足够的证据,早就下手了,也不过没有而已,这些也不是你们片面之词,我若是不认,也没人能把我怎样!”傅至伟冷哼了一声,他跌坐在了椅子上。
表面云淡风轻,但内心早就已经风起云涌了。
他不能说自己不为所动。
这些年,他为了拉拢股东,又为了去收购合适的公司,在项目上动手脚,提早购入项目开发的地皮,然后转手让傅氏收购,中间的收益去哪里了,他哪里会不清楚。
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现在却没想到这些都是有人在兜着的,而这个兜着的人正是他的好侄儿傅景霄。
“是没人把你怎么样,只是因为你姓傅,是他二叔,若是换了旁人,你以为你还能呆在傅氏这么久吗,六年前的今天,在他坐稳傅氏的位置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你的位置,他到底是想要做医生的料,医者仁心,不像是我们,在商场上,总以为六亲不认,唯有利益最真,可他到底不是我们,我们也没办法按照我们教的样子,去指挥他管理集团。”傅至深啜了一口茶。
傅景霄一直都锁紧了这些资料,要不是傅至深利用了手段去查,也不会拿到手,傅景霄将股份转让给了傅景鸣只是希望借由他的手让傅至伟让步。
也结束这场家族内斗。
斗到最后,只会对傅氏有所受损,这也是这些年傅至伟自认为是在为自己的利益,其实做的很多项目都是损害了集团的利益。
包括他安插在了投资部的赵邦。
“你们想怎么样?”傅至伟知道傅至深既然放给他消息了,不会就这么容易让他走出这个书房的。
“想怎么样,不是我说了算,我该要说都已经说了,其余的,你自己想吧,要怎么办是你自己要处理的事情。”傅至深将这个棋局的破局之法推回给了傅至伟。
傅至伟后背都濡湿了,整个人汗涔涔的。
他冷笑了一声:“我就知道今晚的饭没有那么好吃。”
“我难得喝了很多酒,你大嫂也难得再下厨了。”傅至深打得确实是感情牌,有些东西,只有他们经历过的才懂得,放任谁做这件事情都不合适。
“你也不必多说了,回吧,我让司机送你们。”傅至深吩咐了一声。
两人是同时下楼的。
楼下的人都等着了。
“你们一个个看什么似的看,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就是两个老酒鬼喝多了,醒了醒酒。”傅至深看着他们狐疑的眼神,回怼。
“小晴,让司机送送阿伟和弟妹。”
程晴已经去安排了。
傅景鸣看出来自己父亲下楼的时候,脸色惨白,一点都不像是喝了半斤高粱酒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