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怡看到许今砚飞奔的背影，喊都喊不住的那种速度。
许今砚在奔跑，以她最快的速度。
就在这样的一个早晨，在安静的病房楼层内，她似乎能听到自己厚重的呼吸声。
因为昨晚他又旧病复发了，所以连个微信都没有发给她？
傅景霄，为什么你要这么执拗，生病了，没有第一时间找她，反而是以这种方式，紧张和焦灼充斥着她的脑海，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冷静的医生。
她死命地按着电梯向下的按键，可电梯却停在顶楼迟迟没有下来。
许今砚转而就往旁边的楼梯上下去，她扶着栏杆，急速向下跑去，一层又一层，旋转的楼梯在她的眼前晃动，像是能迷她的眼睛。
当她跑到急诊室的时候，李佳看到她额头上的汗惊呆了。
“你跑这么急的吗？”
“病人……呢？”许今砚颤抖着声音扶住了李佳的手臂。
李佳感觉自己的手臂被她的力气给捏得很重很重。
“在里面，林主任抢救过来了，你别着急。”李佳拍了拍她的后背，知道她关心病人，但也要顾好自己的极限。
明明是冬天，她跑得大汗淋漓，甚至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的汗。
这么多楼层，换谁跑都是这样的。
“抢救过来了？”这几个字落在了她的心上，许今砚才缓了一口气，“带我过去。”
李佳在前面带路，直接往抢救室的方向走去。
病床周围围着几个人。
见许今砚来了，很快就让开了，许今砚根本没有余力去看旁边的人，直奔病床的人。
她走近了病床，看着病床上躺着的花白头发的老人，蹙了蹙眉。
不是傅景霄吗？
“许医生，有什么问题吗？”家属见她来了，怔了一下，忙着问道。
许今砚回过神来，立马开始给病人做检查。
“这样持续的时间有多久了？”许今砚转而问家属。
家属想了想：“晚上的时候就说不舒服，应该是之前就有这样的情况，但是胃病一直都有，我们也就没注意，今天晚上我们过去探望，吃饭吃着好好的，就说疼，然后就晕过去了，我们就直接送到医院来了。”
“病人的胃粘膜脆弱，应该是之前手术之后，没有修复好造成的胃穿孔出血，她应该出院不久，而且年龄大了，最好有子女在身边照顾，饮食方面也要注意，稍有不慎，就容易出血感染。”许今砚分析了一番病理情况。
李佳那边已经拿过来了化验报告，她看了一眼：“化验报告这里这几个指标看一下都很高，你们考虑一下，这个情况最好住院治疗？”
围在病床周围的家属商量了一下：“许医生，上次我爸开刀不是说挺好了么，怎么又要住院了？”
“出院只是因为各项指标趋于正常，但代表和开刀前的状态完全一样，现在的情况，医院监测各项数据，还要做检查，住院的话医保也能报多一点。”许今砚和他们解释了一番。
这里五个人，两对夫妻，还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都是病人的子女。
“李佳，给他做心电监测，血压状况关注一下，你们尽快给答复吧。”许今砚交代了李佳，和家属说道。
这个病人，许今砚记得，是她接手的，手术也是她做的。
这些家属她也见过，要不然他们不会让李佳打电话上去找她，说是她的病人了。
子女很优秀。
送来的时候，是全都来的，开刀那天也都来了，到后面，就各忙各的了，老人挂水都是自己按铃。
听老人说是自己的孩子都很优秀。
大儿子是个老板，现在在开公司，二女儿是做翻译的，大媳妇是会计事务所的会计，二女婿又是银行高管，只有小儿子还刚大学念完，准备念研究生。
多么完美的家庭。
但很忙。
让他住在大房子里，然后给他雇了一个保姆，老人家怕花钱，就把保姆给辞退了，他就一个人自己照顾自己。
“明显是这个医生没有看好，现在的状况严重，就不应该过来这里，要住院也是去私立医院住。”大儿子提议。
二女婿辩驳：“也不是这个问题，听她的意思就是吃得要注意一点就会好的，现在爸就是吃得不好，还是换个保姆吧。”
大媳妇指出：“那也要他想要的，他多挑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保姆被他赶走了不说，在医院还不要护工照顾。”
“我们哪有这么多时间自己过来照顾，如果住院的话就叫护工，之前开刀是没办法，我们需要来，现在没有那么严重，叫护工，我们又不是出不起这个钱。”二女儿补充道。
站在一旁的小儿子，现在暂时没有工作，也没有别的安排。
“弟弟，要不，你来照顾爸，后面研究生考试还没开始。”大儿子将目标放到了小儿子身上。
“我的导师让我今天晚上就赶回去，我没办法留在医院。”三儿子推到一干二净。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似乎没有人关心躺着的这个人是否痛苦。
五个后辈都有各自的理由，但归在一起就是住院可以，要么护工，要么保姆，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安排。
“二妹，你来照顾爸，我出钱给你。”她既然这么说了，大儿子顺水推舟想用钱来解决问题。
二女儿一笑：“说得我好像贪钱的很，我缺钱了吗，别以为你有几个铜板了不起，那你还是长子了，我都嫁出去了，就该要你接收才对。”
这边还在激烈讨论中，李佳已经拿着单子过来了：“李三根家属过来签住院申请单！”
“我们不住了。”男人转身过来说道。
许今砚听得很清楚。
她蹙了一下眉头，然后就见人浩浩荡荡来了，领头的男人吼道：“就是你们开刀没把我爸开好，我现在还住你们这里，是看不好的，我们转私立去住。”
李佳欲反驳，被许今砚拦住了，“病人现在不适合下床，安排救护车过去吧，避免移动出血量增加。”
她极为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可以冷静说出来，继而她又说道：“李佳，血压到正常值，人意识状态清醒才可离开，协助他们去联系一下救护车。”
李佳应了一声。
他们只是医生，不是圣者，不能决定别人的安排。
李三根是她的病人，但她只能给予意见，其实去哪个医院都是治疗，而老人所缺的不过就是子女留在身边的陪伴而已，但他们都没空。
她走出了急诊室，有些难过地抬起头来，好让酸涩的感觉减轻一些，眼睛里闯入了一个颀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