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暑假,热辣辣的阳光炙烤着地面。
除了震耳的蝉鸣声,往日熙熙攘攘的校园,眼下一片寂静。
“这么安静,真不适应。”张教授把空调叶片往上掰了掰,往窗外环视一圈,自言自语道。
尚涵明微笑着起身,微微躬身,伸出手,做出道别握手的姿态,“张教授,这事还得劳您多费心,抓紧时间推进一下。”
作为往届的优秀毕业生,尚涵明提出与A大建立一个合作项目,为A大在读本科生提供实习机会。
反正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张教授扶了扶老花镜,说那是那是,然后又絮絮叨叨夸了得意弟子好半天,“……就是因为有像你们这样的优秀毕业生,一届带一届,才能让A大的精神一代代延续下去。”
于飞和丁宁站在一旁讪讪笑着,心想,老板的初衷可一点也不高尚,说一句全是私心也不为过。
道完别,尚涵明由着张教授送出门,在办公室门口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停住脚步,旋身,“对了,上回的那个小助理,叫什么的来着……”
慢悠悠地嘶的抽了口气,似在回忆,末尾拖长的语调,故作困惑。
上回尚涵明回校演讲,顾宜尔是他的贴身小助手。
张教授很快想了起来,点头应和道:“你说顾同学吧?她叫顾宜尔。是,顾同学脑子一向满灵活的。”
“哦,对,顾同学,要不也问问她愿不愿意来帮忙?小姑娘看着还挺靠谱。”
尚涵明这话说的,人模人样,一本正经,连身后知情的于飞和丁宁都快要相信了。
毕竟老板来了这么久,挖空心思搞了这么一出,为的就是这一句话。
张教授那边自然没有不应下的道理。
“贼!他们这些臭男人,真的,啧,贼吉儿坏。”往停车场走的时候,于飞啧啧直摇头,戳了戳丁宁,“小丁宁,你说是吧?”
丁宁嘿嘿笑了下,没敢接话。
老板在前面,看不清表情。
但丁宁能看出来,老板走得昂首挺胸,走得大步生风。
*
A大的办事效率出奇的高。
没过天,顾宜尔就接到了学院办老师的电话,说是有个实习项目,问她愿不愿意去帮忙,主要负责联络系里的同学,发发通知,统计一下人数,工作量不大。
一听说是自家导师联络的项目,顾宜尔自然没有推脱的道理,一口应下。
“有事吗?”邵煜祺见她挂了电话,喂了她一根薯条。
顾宜尔一口咬下,顺带舌头裹上厚厚的番茄酱,撩过一圈弟弟的食指,“学校有事,让我过去一趟。”
邵煜祺登时面红耳赤,触电般抽回了手。
“姐姐……”
莫名发颤的嗓音,暴露了他既不难受又很难受的事实。
顾宜尔做作地用无名指擦了擦嘴角,狡黠的眼眨了眨,明知故问道:“怎么?舍不得我啊?”
“嗯。”邵煜祺大脑整个宕机,慌忙手背在身后,脸皮烫得能煎蛋。
顾宜尔笑着冲弟弟招招手,让高大的弟弟弯下腰,“好吧,奖励你一下,来,头低下来。”
噘嘴贴过去,响亮的啵唧一声。
顾宜尔感受到了明明白白的炙热。
她低头瞥了一眼,一脸了悟的坏笑。
“我不是……我要解释一下……”邵煜祺的耳朵尖红得不像话,像番茄罐头里刚新鲜舀出来的一勺带汁的番茄酱,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辩解道:“姐姐,因为我年轻,所以很多时候,这种自然反应,不代表我随时随地都在想那种事情……”
哎哟妈耶,实在是太可爱了。
顾宜尔忍不住露出姨母笑,两只手抬起贴上弟弟的面颊,死命来回搓,“哎哟,就算是,也没有关系的。”
邵煜祺惊喜讶然地看她一眼,飞快调开视线,喘气声愈发粗重,眼神飘忽着,明显开始逃避话题,“姐姐,你明天会来看我比赛吧?”
“当然啦。”顾宜尔应得自然,歪头想了想,又不太确定地补充了一句,“如果教授肯放人的话。”
“姐姐。”邵煜祺握了握拳,迟疑道:“要不……你还是别来了。”
顾宜尔佯装不悦,“什么意思,你怕你的迷妹知道你有女朋友啊。”
“不是。”邵煜祺很认真地摇头,“你来了,我没法同时专注在两个地方。”
看见你,我就不可能有心思专心球了。
啊一哟,现在的小男孩说起情话来,真是要了老命了。
顾宜尔心都要化了。
要不是顾虑汉堡店大庭广众人来人往的,她很可能直接就要把弟弟推倒了。
气氛使然,只是收拾个包端个餐盘,硬是花掉了半个小时。
后来,邵煜祺不依不饶地缠着顾宜尔,非要送她去A大。
汉堡店离A大校门不过两步路,走得快的话,最多十分钟,俩人牵着手腻腻歪歪,在烈日下磨蹭了半个多小时。
“结束了发信息给我,我来接你。”邵煜祺说。
“知道了知道了。”顾宜尔往后跳出一步,摆手跟弟弟说再见,“回去吧,我进去了。”
邵煜祺倔强说不,“姐姐先进去。”
顾宜尔只好再次催促,“你先走。”
“姐姐先走。”弟弟总是固执的。
“好吧好吧,我进去了,你快点回去吧。拜拜。”
顾宜尔拿他没办法,?奈地挥挥手道别,妥协转身。
眼睛被强烈的太阳光刺得瞬间晕眩。
轰——
笑意一秒消失。
八月的热浪天,心口竟然骤凉。
不远处,校门的红石砖门拱下,笔挺地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不知道已经在原地看了多久。
是他。
是,那个人。
是虽然顾宜尔很不愿意承认,但这段时间以来,乎夜夜不请自来,强行出现在她梦里的人。
弟弟还在身后看着,顾宜尔?法,只有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紧紧捏着指尖,硬着头皮往校门口走。
噗通,噗通,噗通。
脑袋重如千钧,沉重的步伐与上刑场几?异。
身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他也没有半分要动作的样子。
终于面对面了,影子重叠。
顾宜尔埋着头,看见了男人攥紧的拳头。
她甚至能听见握紧时指节嘎嘣作响的声音。
旋即,一句不冷不热的嘲讽入耳。
“你倒是开心。”
冷意摄人,他似在哂笑。
言语能救人,言语也能伤人。
不带感情的一句话,轻飘飘地坠下,沉甸甸地压上她的心头。
滚烫的热浪扭曲了眼前的景物。
巨大的蝉鸣声刹那间压过了心跳,在耳朵里炸出刺耳的嗡鸣声。
顾宜尔乎要喘不过气来。
压抑了多日的怒火轰然冲天。
主动提出分手的人,还好意思倒一耙?
即便是恋爱游戏,她也一心一意地玩,而那个不遵守契约精的人是谁?
对,她就是该开心,她为什么不开心?
他又凭什么讽刺她?他有什么权利讽刺她?
“是啊。”顾宜尔轻快地仰面,眸里耀着炫目动人的光,红唇勾人,笑靥如花,“Iamfihankyou.Andyou?”
*
尚涵明很后悔。
乎是话一出口的瞬间,他就后悔了。
他向来崇尚好聚好散,即便不能,眼不见心不烦就是了,本就是情情爱爱的小事儿,犯不着闹得撕破脸皮那么难看。
顾宜尔有了新的男朋友,他早就知道。
他原本以为,他是不介意的。他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一定要把她抢回来。
可是,当他见到顾宜尔的那一刻,一切理智都灰飞烟灭了。
他甚至一开始都没认出来,那是谁。
灰色的紧身短款top露出肚脐和马甲线,破洞的牛仔短裤简直都快要盖不住内|裤。
她怎么能穿成这样。
谁允许她穿成这样。
她就这么,露着明晃晃的、白花花的、一大片一大片的肉,对着一个小屁孩言笑晏晏、搔首弄姿。
那小破孩懂个屁,怕是连毛都没长齐。
他像一个出离愤怒的老父亲,又像一个哀怨凄楚的弃妇。
这一辈子,算上傻逼的青春期,他大概也没有像此刻这样,大脑一片空白,理智全然被激愤掌控。
既没风度也没品的一句话,就在满盛怒火的晕染之下,破口而出。
她生气了,尚涵明知道。
她非常生气,她出离地生气。
她脸上挂着的,那假模假式的笑,在白茫茫的烈日之下,晃得他头晕目眩,晃得他口干舌燥。
*
顾宜尔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讥诮的笑笑完,她转身就走。
要是渣男之光能放下姿态,好好说话,她可能还可以抛开成见,勉强跟他聊上两句。
大老远跑来A大一趟,就为了讽刺她心情快乐?
就这么见不得她好?
什么毛病。
当顾宜尔得知,这个项目是和渣男之光的公司合作,她的笑容再次垮塌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顾宜尔冷下脸,找了个机会避开学校的老师,直接质问道。
“你说我什么意思?”尚涵明现在缓过来了,即便被刺了一道,笑意也能淡薄地挂在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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