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宜尔将她的欢愉表达得淋漓尽致。
她先是歪着脑袋呆滞一会儿,困惑地眯起眼,似乎是在努力辨认眼前人。
尚涵明不想去思考,这一秒内,她那颗没多少脑细胞脑瓜里转过些什么。
“不对,你不是哥哥。”她咕囔着,拍自己脑袋好几下,像是想起什么极为可怕事,瘪瘪嘴,突然放声嚎啕起来,“呜哇哇哇哇——哥哥是别人!哥哥不我!呜呜呜呜呜——”
眼药水导致的生理泪水已然干涸,顾宜尔只好拼命摇头晃脑,制造出疯癫的假象,让渣男之光无暇顾及她光打雷不下雨的假哭。
尚涵明怕她掉下去,不得不紧扣住她的身体。
“是我。”
他力道极大,语气在称不上有多好。
听见尚涵明近乎呵斥的声音,怀中挣扎的人一下就停。
她再次用那种朦朦胧胧的迷糊眼神去看他,眨巴眨巴着眼睛,长时间地打量他。
“原来喝醉,就能见到你呀……”她忽然笑,整头小刺猬都软下来。
情绪的转变快得惊人。她将娇软的胳膊软绵绵地搭上他颈后,毛绒绒头顶在他胸前蹭来蹭去,两条白腿也快乐得在半空中乱蹬,“哥哥,我好高兴,真好高兴。”
尚涵明制住她那过于活泼的双腿,严厉地质问道:“你到底喝多少?”
她好像已经彻底被酒精腌傻了,只会呆呆地盯着他,憨兮兮地笑。
尚涵明回头,看向刚才被她当床铺的那张木桌。
桌上就开一瓶啤酒,瓶子里液体还剩一半。
就灌半瓶,能疯成这样?
鸟都比她能喝。
但他没来得及像长辈一样指责她。
因为顾宜尔依赖地凑上来,眼神和语言都缠绵深情得像一罐蜜糖,“哥哥,我好想你啊。”
香甜黏腻的蜂蜜是她武器,她用热情将那甜腻的蜜尽情地往他身上浇灌。
尚涵明并不习惯于应付这样的温情氛围。
若是过去那些全然不动心时刻,他可以游刃有余地敷衍她。
而现在,他只能上半身往后方退,试图和她隔出一些距离。
尽管没有用,她柔软炙热的怀抱很快又贴过来。
那种怪异不适感愈加浓烈。
尚涵明想推开她,或者更直接一点,把她扔地上,由得她自生自灭。
他觉得他大概是疯了。
为什么会从那么重一场晚宴中出来,匆匆赶到这里。就为应付一个醉鬼?
他今天就不该接那个电话,更不该出现在这里。
想到此处,尚涵明拍拍她的脸,冷笑一声,语气是刻意的不咸不淡,不知是嘲讽还是夸奖,“你可真行,半瓶啤酒就喝这样。”
际上清醒如鸡的顾宜尔快要气死了。
他妈这人怎么这样啊!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说点“宝贝你受苦了我以后再不会放你离开”之类的鬼话吗。
罢了罢了,自己挑对象,说什么把这段演完。
她缠上去,贴在他耳边,委屈地发问:“哥哥,如我做一件很错很错事,你会原谅我吗?”
尚涵明懒得搭理她的胡言乱语,压根没当真,向她的三个同学微微颔首算是道别,抱着她出了酒吧,往车的方向走。
没有得到回应顾宜尔并不失落,自顾自地往下说,“你知道吗哥哥,前几天,有个姐姐来找我,让我离开你。我以为她是钱晓韵,就一直叫她钱姐姐,后来跟你去了北城,我才发现叫错人了。”
说这话时候,她被放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系好安全带。
尚涵明当即猜到了她说人是谁。
赵茹熙去找过她了。
他大概知道是哪一天了,去北城之前,赵茹熙像疯了一样给他打电话。他只好拉黑,并且让丁宁转告她,公事请通过秘书沟通。
尚涵明从车的前方绕回车上,关上车门。
顾宜尔正像小孩一样苦恼地抓头发,“怎么办哥哥,我是不是闯祸。”
喝醉酒小姑娘力气可真大,就那往头上薅两爪子,他都怕她把自己薅秃。
尚涵明把她海带一样乱扭的胳膊拉下来,纤细小手腕,一只手就能锢住。
说完全没有愧疚意思,当然是假。
赵茹熙威胁过她,钱晓韵也警告过她。
小姑娘想好好谈场恋爱,还真是不容易。
他自嘲地笑笑,替她将到处乱飞发丝捋回耳后,“没关系,无所谓。”
“真吗?可是她还给我看照片……”顾宜尔脸倏忽垮了下来,一根食指质询般地指着他,“哥哥,你为什么拍那种照片啊……”
她在“那种”两个字上放了重音,吸吸鼻子,表情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一些嫌弃。
“那种,照片。”尚涵明缓慢而抑扬顿挫的,重复一遍这句话。
他脸色一瞬间阴沉得像厚沉灰黄浊云。
“哪种?”
她有些受挫地蜷起腿,抱成一团,低落地点点头,“嗯,我好难过,差点都觉得你不是好人了。”
顾宜尔避重就轻地略过他问题。
赵茹熙偷拍那张照片,说白了他就露个上半身,无伤大雅。
还是让他误会得严重一点比较好。
“不过后来我想明白啦!我怎么能怀疑哥哥呢?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顾宜尔面上由阴转晴,嘻嘻笑着想扑进他怀里,被安全带制住。
但她还是乐呵呵的,“她肯定是骗我,P图的,我最解了,我能P得比她更像!”
尚涵明一时失语,分不清她是在自欺欺人还是真这么傻。
他像哄小狗一样揉揉她头,“你等我打个电话。”
顾宜尔像一头被踩到尾巴的小狮子,刹那间炸毛蹦起来,“不走,哥哥不走!我是不是要醒?梦醒你就要消失了对吗?”
“好好好,我不走。”没法跟醉鬼讲道理无力感再次涌现,妥协得毫无办法。
尚涵明给于飞发条信息,让于飞去处理赵茹熙照片。
见他在原地没动,小刺猬像夏日的冰淇淋一样软化下来,兴奋地抓住他手乱蹭,满足地喟叹道:“哥哥,我好喜欢你呀,是这个梦能做得再久一点就好了。”
尚涵明揉了揉额头,着有些头疼。
分不清是因为顾宜尔太难缠,还是因为自己没有拒绝她的难缠。
他简直是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发动了车。
顾宜尔被尚涵明带回家,很陌生另一套房子。
她被抱进一间卧室,以侧卧的姿势放在床上,脑袋底下还被叠塞两个枕头,贼高。
顾宜尔觉得脖子十分不适,这么高枕头,睡一晚上,非得得颈椎病不可。
她连撒娇带撒泼地翻回平躺姿势,尚涵明又强制把她翻过去,逼她侧身躺。
“哥哥,我躺着!”她直接任性要求。
尚涵明不容置喙地按住她,凉声扔下反讽,“躺吧,说不定就能把自己吐死。”
说完转身离开房间。
顾宜尔顿时小脸皱成一团,但是不再动弹。
她怎么觉得,渣男之光以前,好像没这么毒舌啊……
算,管他呢。
这床躺着真舒服啊……
她很快感到昏昏欲睡。
咔哒一声门响,拖鞋和地板摩擦的声音越来越近。
顾宜尔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尚涵明从外面回来了,手上拿着一块白色的湿毛巾,侧身坐在床边,用湿毛巾擦拭她脸。
顾宜尔被他搓得几欲崩溃。
她发现,渣男之光是真不会照顾人,动作一点也不轻柔。湿乎乎的毛巾,像车轮一样从她脸上滚滚碾过。
看她是个醉鬼就欺负她呗?
她不满地哼哼唧唧,想去抓他手。
“别闹。”
咦?他居然避开。
顾宜尔感到很不可思议。
这个一门心思占她便宜、天天就想把她搞上床渣男,今天是怎么回事?
游进渔网大鱼,变得好奇怪啊。
她迷惑地望向他。
“闭上你眼睛。”尚涵明的语气更加不善。
哎?
什么情况?
顾宜尔有点懵。
更离谱的是,渣男之光给她擦完脸,逼她咕嘟咕嘟灌下一大杯水之后,就走。
走了?
说好趁人之危呢?
顾宜尔还特地为这次如何拒绝编个冗长复杂剧本呢!
第二天顾宜尔醒来的时候,整栋房子里空无一人。
最后是丁宁来接她,把她送回学校。
*
当晚,一群老男人组个没劲透了酒局。
久未参加集?活动的陈旭远远朝角落处不发一言尚涵明扔颗橄榄,“?尚,你哑巴啦?今儿这么沉默?”
于飞用台球杆杵杵陈旭,“嘘嘘,别招他。”
“什么情况?”陈旭问。
于飞指指脑子,再摊摊手,“这厮可能要陷入爱河,脑子不清醒。”
那颗可怜小橄榄被扔回来,正中于飞额心。
被他们讨论的尚涵明冷声呛于飞道:“?子他妈是你?板,再啰嗦一句就滚回家吃自己。”
于飞虽然不信,朝陈旭耸了耸肩。
陈旭惊讶不已,“为爱剃头的那姑娘?”
黄鹏扔下球杆,端起威士忌杯走过来,加入话题,“怎么,你知道啊?”
陈旭挠挠后脑勺,“就知道剃头这一茬。我还错过什么?”
于飞说:“小姑娘纯情着呢,天天给?尚送饭,出个差也大老远地追过去。哦对还有上回,就你有事儿没来的那次聚会,那小姑娘明明不能喝酒,偏要一杯接一杯,我后来找了个机会问她,你猜她说什么?”
“她说什么?”发问竟然是刚才威胁于飞闭嘴的尚涵明。
于飞哼了哼,“说怕不喝,融不进我们的圈子。”
陈旭立刻跟黄鹏站上统一战线,啐尚涵明道:“禽兽!?尚,别怪哥几个看不起你,你骗谁不好,非招惹这种纯情小姑娘。”
一碟芝士劈头盖脸朝仨人砸了过来,尚涵明给自己倒杯酒,“都他妈闭嘴,一个个。”
于飞扒拉掉身上芝士块,“?尚,每回我跟你提这事儿,你都不说话。我今天就非替我宜尔妹妹问个清楚,你到底是怎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尚涵明看似从容地答。
停顿了一两秒,那股从容的劲儿还在,但说的话听上去仿佛就不是那么回事。
他说:“就觉得我好像,还挺不是个东西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是男主的懵逼时刻啦!激动搓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