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丁宁正万念俱灰地趴在桌上,生无可恋地订机票。
最近加班多到爆炸,好不容易有一天能按时下班。
丁宁早早和男朋友约好晚上吃烛光晚餐,男朋友刚才发信息告诉她,他连酒店都订好了。
丁宁回消息嗔笑他不正经,脸部表情却很诚实,击打键盘的噼里啪啦声都像是欢快的乐章。
直到老板那张俊美的脸出现在格子间的隔板上方。
其实当年刚入职的时候,有那么一段挺短暂的时间,丁宁也曾被?板的盛世美颜迷得五迷三道的,暗暗期待能在老板面前多晃悠晃悠饱饱眼福。
但是,随着工作年限的增长,丁宁意识到,只要看到老板那张面瘫帅脸,就绝对没有什么好事。
就像现在。
“尚总。”丁宁低声问了声好。
不祥的预感汹涌袭来。
“订机票酒店,晚上飞北城。于飞住到周五飞奈城,跟我下周五回。”
?板照旧面无表情地扔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丁宁伤痛欲绝。
完了。
浪漫之夜完蛋了。
不过毕竟工作第一,丁宁发了条朋友圈抱怨了一下,很快调整心态接受了事实。
结果她这边票还没订完,内线电话响了,?板磁性低沉的嗓音传出,“进来一下。”
丁宁进了?板办公室,发现于飞也在,吊儿郎当地瘫在沙发上。
于飞和丁宁虽然职务都是秘书,实际上业务都是于飞把控,她只负责行政方面的工作,外加打理?板出差时的衣食住行。
正猜测着,看见?板伸手朝她递出了手机,丁宁赶忙双手去接。
是张机票行程单的照片,?板说:“出发机票改签到这个时间,谢谢。”
丁宁有点恍惚,是她看错了吗?
?板好像……在笑?
还笑得挺高兴?
没等丁宁答话,?板又开口了,“订的哪家酒店?”
简直匪夷所思,?板什么时候过问过这种事情了?
丁宁照实回答了,是公司在北城的合作酒店,专门针对商务人士的五星级,和北城分部就隔了一条马路。
?板曲肘搭在桌上,食指在太阳穴处轻击两下,“们照旧,我的换成颐园。”
丁宁怔了怔。
颐园是北城最豪华的温泉酒店,室内设计得过国际设计大奖,推窗就可以看山看海,是休闲度假颐养心灵的好去处。
但是……离城区有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啊,每天来回,岂不是要多耗四个小时在路上?
算了,?板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丁宁应了声“好的”,记下了。
“提前在房间里放束花,订瓶香槟,巴黎之花。还有那些……”?板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思考措辞,修长的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圈。
于飞整个人都笑歪在沙发上,挤眉弄眼地反讽出损招,“小丁宁,就那什么,玫瑰花瓣,给?尚从门口铺到床边,怎么浮夸怎么来,懂吧?”
?板眯起眼,完美诠释了笑?藏刀的表情,“真他妈俗。”
骂完便不再搭理于飞,转头对丁宁说:“我的回程机票改到周日……算了,回程我自己订,不用管了。”
“好的。”丁宁一一记下,试探地问道:“那……老板,您看……花瓣还要铺吗?”
?板心口不一,但是言简意赅,“铺。”
于飞一下表情严肃地坐直了,“卧槽,来真的啊。”
咦?刚才不还大家嘻嘻笑嘛,气氛怎么突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了?
丁宁一头雾水,也没敢多问,手机放在办公桌上,先行退出了?板办公室。
虽然业界盛传?板是个情场浪子,但丁宁跟了他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被指示过做类似的事情。
有点新鲜,还很好奇。
衣食住行这些繁琐的事,?板一向怠于过问,这回竟然连香槟的品牌都要亲自决定。
关门的瞬间,丁宁想起了那张机票行程单上的名字。
GUYIER。
顾宜尔?
她好像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电光火石之间,赶紧拿出手机,将顾宜尔拖入了“?板”的特殊屏蔽分组,改成“?板夫妇”。
回想起那个小姑娘的模样,丁宁也觉得很神奇,明明就和传闻中尚总喜欢的偏好不同,也不知道怎么就把?板拿下了。
丁宁想了想,改成了“?板夫妇(暂时)”。
*
去往机场的路上,顾宜尔本来开开心心地刷着秘书小姐姐的朋友圈,有一些渣男之光的活动照片,还有秘书小姐姐对老板的吐槽,她都截图存了下来。
P一P图,偶尔自言自语槽几句,还挺快乐。
突然,秘书小姐姐的朋友圈开始紧急收缩,关于工作的种种抱怨一条条在眼前消失。
唉,看来摄像头一号自主拔除了。
顾宜尔撅了噘嘴。
没意思。
还是嚯嚯渣男吧。
渣男刚才打电话过来说改签和她一起飞,还自告奋勇要替她订酒店。
一看就没安好心。
哼。
顾宜尔:【第一次和哥哥一起坐飞机呢,我要设定成纪念日~】
顾宜尔:【哥哥我到机场啦!】
顾宜尔:【哥哥我给买了好舒服好舒服的U型枕,待会儿在飞机你的脖子就不会难受啦!】
顾宜尔:【这件衬衫很好看呀,哥哥你喜欢黑色还是白色?】
顾宜尔:【呀,不回我,我就都买啦!】
顾宜尔:【哇这个牌子的新款男士钱夹我在外面都没有找到,居然机场有。】
顾宜尔:【这款情侣水杯好可爱,我买了哦!我们一起用好不好呀?】
……
其实东西都是刚开始一股脑买的,耗时共约二分钟,然后她就去贵宾休息室?洗澡做按摩了。
顾宜尔瘫软在按摩椅上,吃着甜点,喝着咖啡,消息每隔几二分钟发一条,看上去她一直在忙忙碌碌为渣男跑进跑出。
*
尚涵明结束了一个冗长的会议,掐着时间出发去机场,上车后拿出手机,被刷屏的微信提醒惊到了。
看了内容,更沉默了。
小姑娘是给他买了多少东西。
阖上眼,靠在椅背上。
她每买一样东西,都会自拍一张搞怪的合照。
尚涵明眼前晃来晃去的都是她的笑脸。
他也给她送过礼物。
比起他那种一款包解决一切的做,她的悉心挑选显得有多难得。
睁开眼捞起手机,给她转了微信一日内的单笔最高限额。
她秒回。
顾宜尔:【哥哥,不喜欢吗……】
尚涵明:【收下。】
顾宜尔:【哦,没关系的,哥哥不喜欢可以直说的……】
尚涵明:【不是,别多想。】
她回了个委屈哭泣的表情包,但还是收下了钱。
尚涵明手机扔一边,疲惫地揉揉额角。
嘶,这回好像有点难搞啊。
*
短程飞行,头等舱没有单独隔间,只比后座稍微宽敞些而已。
顾宜尔比空乘还要热情。
她绞着手指羞答答地问:“哥哥,要盖毯子吗?我,我帮你盖……”
尚涵明看她一眼,笑着摇头,“不用。”
“哦。”顾宜尔表现出了微微失落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她抽出机上的一次性拖鞋,举在手?晃了晃,“哥哥,要换拖鞋吗?”
“不用。”
“哦。”顾宜尔撕开塑料包装,将深蓝色的一次性拖鞋放在地上,穿进去,踩了两脚。
莹润饱满的脚指,小脚白嫩秀气,仿佛一抓就能握在掌心?。
尚涵明来回扫了几眼,才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收回。
飞机进入平流层,平稳飞行。
于飞和丁宁都在经济舱,尚涵明没有使唤人的习惯,也懒得叫空乘,自己站起身,想打开行李架拿笔记本电脑。
“哥哥我帮你拿——”
顾宜尔扯开安全带,小兔子一般纵起来,正撞在他曲起的手肘处。
“哎哟——”
尚涵明觉得好笑,伸手揉揉她的头发,“疼了?”
明明撞得眼冒泪花,还是摆手连连说“不疼不疼。”
顾宜尔故意大动作地擦掉眼泪,绵软的尾声带着哭腔,“哥哥有事就叫我,飞哥哥和丁姐姐都在后面,今天我给哥哥当助理。”
尚涵明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按着脑袋把她摁回了座位上,“行了,好好坐着。”
顾宜尔在心?暴跳如雷。
这人怎么每次都这样,我自己会走!
不是提溜就是摁,能不能尊重一点!
哼,看在你今天大方给我打钱的份上,我就不跟计较了。
口算下来,今天还白赚了几万块。
不错不错。
坏情绪稍纵即逝,顾宜尔安稳坐在座位上,继续装乖乖女。
拿出课本,课本上到处都是勾勾画画的痕迹,空白处记满了笔记。
端看这种用功程度,就知道书当然不属于她。
课本是她从苏丽那里抢来的。
顾宜尔继承了塑料爹妈的聪明小脑瓜,属于考前一礼拜狠命抱佛脚就能高分飞过的天赋型选手。
她那崭新崭新的课本实在不好意思拿到渣男之光面前现眼。
顾宜尔盯着书页晃着脚发呆,想好吃的、想好玩的、在脑子?编情景剧,狗血纷飞,爱恨交织,但她没忘了隔一段时间翻一页书。
过了一会儿,渣男之光好像是累了,扣下笔记本电脑,怠倦地捏了捏眉心,眉宇间浮现出丝丝倦意。
顾宜尔顿时激动起来,侧过身问:“哥哥,累了吗?我给揉一揉好不好?”
尚涵明闭上眼“唔”了一声。
刚才拒绝两回,小姑娘嘴角都快沉到地面了,再不让她帮点什么忙,怕是真的要哭了。
柔软的小手轻柔地抚上来,樱桃般的唇像念咒一样碎碎开合,吹来阵阵香意。
尚涵明听见她幼稚的小声嘀咕,“呼呼,给哥哥呼呼,呼呼就不累累啦。”
跟哄小孩儿似的。
从气息就能感觉到她的脸凑得有多近。
燥意来得突然。
“张嘴。”
他捏住了她的下颚。
“啊!”
顾宜尔是真的被吓了一跳,被抵在座位上,下颚一吃力,顺从地张开。
无须撬开齿关,舌头便强势地窜了进来。
略带烟味,这是个稍稍发苦的吻。
顾宜尔此刻的心理活动是:哦哦,好霸道好狂野好刺激好喜欢!
但是动作是:一把推开,又惊又惧地看向周围,客舱灯光早已调暗,周围的旅客都在呼呼大睡,没什么人注意到,她才松了一口气,含羞带恼地嗔他一眼,“哥哥!我不理了!”
羞怒情绪要贯彻到位,接下来无论渣男之光怎么逗她,她都把头埋在书?装鸵鸟,不肯搭理他了。
撑着脑袋看着看着书,黑色的印刷字体一个一个脱离纸张,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飘到她眼前晃呀,晃呀。
大脑被困意席卷到嗡嗡发懵的时候,顾宜尔忽然了悟了演戏的高级境界。
直接从无到有很难,借势而为最易。
趁着半梦半醒的朦胧状态,顾宜尔轻轻扯住了旁边男人的衣领。
她鼻音浓重,睡眼惺忪,活脱脱一个睡迷糊了的模样。
“哥哥,冷吗?”
不等渣男之光回答,便扯住自己身上的毯子用力往他身上盖。
嘴里还不住念念有词,“哥哥不要着凉……我要照顾哥哥……”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含混到要靠猜。
最后脑袋往下重重一点,呼呼睡熟了。
顾宜尔拼尽最后一丝清明,把将要出口的那句“让爸爸来好好疼爱疼爱你”收了回去。
翕合的唇似乎还发着喃喃的音,尚涵明凑近身去听。
她沉浸在睡意绵绵的混沌?,嘤咛地低声重复着:“疼爱……哥哥……”
明明细微若小猫呢喃,却在这空旷的机舱中造成了莫名的巨大回响。
一束光从斜上方孤零零地打下来,尚涵明无声看着她垂下去的饱满后脑勺。
良久,低缓地叹了口气,将她的小脑袋挪到肩上,替她掖好了毯子。
在入梦前最后一刻都在凹演技的顾宜尔扭了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真的睡着了。
姑娘温热的鼻息扑进颈侧,小手在领口无意识地胡乱攀牵着。
那双白净纤巧的脚不知什么时候从毯子?钻了出来,翘在半空中,被空调吹得冰凉,急于寻找四周的热源,左钻右探的,竟然踩上了他的大腿,还大有一副要往深处钻的架势。
“呼……”
尚涵明蹙眉扯了扯领带,觉得这一路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