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飞猝不及防被骂到傻眼，差点蹦起来愤起回嘴，“吃你俩三明治而已，至于嘛？”
俩三明治是不至于。
问题是谁做的。
尚涵明想起小姑娘中午在楼下自我吹嘘了半天，眉飞色舞地手舞足蹈，说她做得有多么用心，用料有多天然，最后满怀期待地仰面望着他，娇滴滴地晃着牵着他的手，“哥哥，这是我的心意，一定要吃完哦。”
结果一片心意就喂了于狗。
低声骂了一句操，一脚踹上桌角，转椅退了半米。
他俯身拉开办公桌最底的抽屉，抽出半瓶美格威士忌。
“妹子给我做的宵夜，你两口给老子吃完了，还嫌噎找老子要水。”玻璃瓶“咚”的往桌上重重一放，“水没有，就这个，喝完赶紧给老子滚蛋。”
“你女朋友做的？”于飞愕然，满脸不相信的样子，“你少蒙老子，那小模特还会做饭？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微博发的做饭照片都是盗图的。”
“不是那个。”
尚涵明回身坐下，想起了什么，眼含嫌弃，从烟盒里抖出两根烟，递给于飞一根。
“又换啦？不是赵律师吧？”于飞接过烟，点燃，打火机往尚涵明那边伸了伸。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钱经理来了？我可听说，你去北城第一天就把分部一枝花拿下了啊，可以啊老尚。”
尚涵明借火点烟，烟灰西裤包裹着的大长腿悠悠然然搭上茶几，烟圈伴着吞吐的动作缓缓升空，“少放屁。是正经女朋友。”
“少来，以前那些你也说是正经女朋友。”于飞轻车熟路的在书柜里摸出两个玻璃杯倒酒，懊恼地嘟嘟囔囔，“不过这回这个不错，感觉可以当作结婚对象考虑，送饭……太他妈良家了，老子怎么遇不到。”
结婚对象？
这个词倒是很新鲜了。
尚涵明无声哂笑。
和他同龄的男人们，甭管早年是不是浪得飞起，这些年都陆陆续续收心归了家，当年多么潇洒恣意的人，现在张口闭口就是“我媳妇儿不让”，偶尔背着老婆偷摸出来玩一趟，心虚得跟做贼似的，搂着姑娘的手能抖成帕金森。
看着那些自跳牢笼的怂蛋样儿，他就忍不住想嗤两句。
值嘛？图什么啊。
灌上两口酒，香烟在指间燃烧。
顾宜尔：【哥哥，我到楼下啦。】
尚涵明低头摆弄两下手机，站起身来，烟灰缸里碾熄了烟头，“人来了，你自己夸吧。”
临出门的时候顿住脚步，按开空调换气，回头冷冷叮嘱道：“烟灭了。”
*
收到渣男之光下楼的微信，顾宜尔赶紧从车里钻出来，箭步冲到大门口，垂下脑袋左右来回踱步，假装等了很久的样子。
从玻璃的倒影里瞥见渣男的身影，不经意一回头，惊喜瞬间从眼中迸出，“哥哥，我在这里！”
一路小跑到渣男跟前。
接到她人，尚涵明往回走，示意她跟上，“上去等我会。”
顾宜尔故作娇羞地摆了摆手，“不了不了，我在车里等你就好。”
他没留给她多少发挥演技的余地，只不过两步没跟上，他就已经走远了，“有朋友想见见你，去打个招呼。”
四周可反光的物体太多，顾宜尔没敢光明正大地翻白眼，哦了一声，听话地追上他，“哥哥，你朋友叫什么名字啊？我该怎么称呼？”
“于飞。”想起一口都没尝到的两个三明治，尚涵明周身气场温度骤降，“是个老混蛋，不用搭理他。”
他这种回答，顾宜尔听了，就很迷茫。
所以到底是理还是不理？
亦步亦趋地跟在尚涵明进了电梯，挺括高大的背影挡住视线，她突然很想笑。
这人也好意思说别人老混蛋。
老混蛋好，很多老混蛋都挺有人格魅力。
“笑什么？”他没回头。
靠，耳朵是属狗的吗？她也没笑出声啊。
顾宜尔轻轻用双手捉住他的大手，白净的面庞笑意融融，“见到哥哥就很开心。”
尚涵明反捏了下她的手，算是回应，放开了。
顾宜尔端正站好，不敢笑了不敢笑了，背后长眼的人真可怕。
她把这种拘谨的感觉延续了下来，一直瑟瑟缩缩跟在渣男之光身后，进了办公室。
顺道努力识别背后悉悉簌簌的压抑对话声。
“那是谁啊？尚总妹妹？”
“不是说尚总是独子嘛？”
“这你们都不明白？”
“不会吧……那小姑娘？成年了吗？”
……
你知我知的眼神抛来抛去，大家的表情都十分暧|昧。
关于尚总复杂个人生活的风言风语，在业界里传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毕竟这里是职场，只要个人工作能力强，私底下愿意过成什么样儿，一不偷二不抢的，公司也管不着。
但是，要是搞了个未成年妹妹，总归还是不太道德。
顾宜尔知道他们的怀疑来源于何处。
果然，双马尾就是坠嫩的。
她来之前想过了，如果就正正常常一个姑娘走进来，渣男的同事至多会多看几眼罢了，八卦几天，话题没多久就消匿无踪了。
至少得让他周围的人印象深刻，记得她。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小书包双马尾白T恤百褶裙装扮。
绕过门边渣男那两条笔直修长的腿，顾宜尔进了办公室。
还真大。
进门就是一长俩短的皮沙发，还有茶几。再往里走是办公桌和背墙的书柜。
最吸引她的是整面落地窗，囊括了整个CBD的景致。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格子间里的蠢蠢欲动。
靠在落地窗边上的那个一身正装的，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老混蛋于飞了。
顾宜尔瞄了渣男一眼，眼里的困惑一清二楚。
哪儿混蛋了？长得斯斯文文的，不是挺正经的一个人么？
况且她也看出来了，于飞看渣男的表情里明晃晃写着“你他妈老禽兽。”
渣男回敬的眼神内容是“关你屁事。”
嘿，这俩人还挺有意思。
顾宜尔憋住笑，抿了抿唇，软声唤了一声，“于飞哥哥好。”
我也可以叫别人哥哥，嘻，气死你个老傻子。
“哎，妹妹好。”于飞慈爱的面庞顿时春暖花开。
没等顾宜尔再充分展现一下小姑娘应有的娇羞，忽然后衣领一紧，脖子一勒，就被拎小鸡崽儿似的拎到沙发上坐下了。
“后面俩字去掉。”男人的嗓音发冷，“让你别搭理，听不懂话？”
顾宜尔惊了。
老子有腿，又他妈不是牲口，自己不会走啊要你提溜？
还当着别人凶老子，也太不给人留面子了吧！
算了算了，小不忍则乱大谋，老子忍。
眼眶发红就是一瞬间，手无措地绞着书包的背带，恹恹地低下了头，“我记住了，下次不会了，哥哥别生气呀。”
尚涵明自己也觉得，是凶她凶得有点莫名其妙。
但他也没有向女人解释的习惯，淡然坐下，手臂搭在她身后的靠背上。
“你他M……”于飞瞥了顾宜尔一眼，收住粗口，“老尚，你什么毛病啊。”
顾宜尔尽职尽责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打完招呼以后，就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盯着地毯发呆，娴静乖巧，偶尔在被点到名时轻声细语地答话，柔柔弱弱的语气，嗲而不自知。
她在场的缘故，别的话题也不太方便往台面上放了，他们开始聊起了公事。
嘴上说着正经的话，渣男之光的手却在渐渐下移，最终停在她的腰上，大手嵌在凹陷处，隔着衣服轻揉慢捻。
于飞见状，连绵不断的叹气声能传递到隔壁大楼。
顾宜尔坐如针毡。
她实在受不了于飞看她的眼神了，充满了怜悯和惋惜，宛如在看一头刚被抬上绞刑台的肥肥小乳猪。
压下悚然立起的毛孔，顾宜尔借口去上洗手间，离开了这里。
她打算去外面转转，判断一下，这些每天和渣男之光朝夕相对的女人里，有没有她的竞争对手。
刚推开门，外面气氛骤变，无数小眼睛缩在电脑屏幕后面蠕蠕而动。
顾宜尔佯装不知，懵懵懂懂往走廊尽头走。
边走边偷瞄。
藏在格子间挡板里偷窥的面孔多是好奇的，少许略带怨毒的嫉妒，尚且可以忍受。
看来渣男之光不太爱吃窝边草。
上完洗手间出来，顾宜尔在洗手台遇见了一个也在暗中打量她的女人。
快速回忆，这个女的坐在渣男之光办公室正门口的位置，是秘书或者助理的可能性非常大。
极度有必要拉拢接近，至少要加上微信，能视奸朋友圈。
装楚楚可怜对男人有用，在女性面前就只能是拉仇恨了。
“请问——”顾宜尔从背后叫住了她，笑得甜滋滋的，友好亲近。
“可以问一下，你的香水是什么牌子吗？好好闻呀。”
她一下就闻出来了，是小众沙龙品牌GO最新推出的限量香，VIP才能订到，在二手网站上已经被炒到了五位数一瓶，以此作为话题切入点，绝对没错。
果然，秘书小姐姐略得意地笑了笑，“是GO的storm。”
顾宜尔拿出手机，装模作样搜索了一番，怅然叹了口气，“是限量呀……好可惜，真的挺喜欢的，香味很雅致。”看看对方，再瞅瞅镜子里的自己，苦笑了一下，态度情真意切，奉承的意味便不显得太浓，“不过这么大方气质的香味，我好像有点撑不起来。”
女人间的初级友谊，就这么轻易的在半真半假的互相夸赞中建立起来了。
秘书小姐姐哎呀一声，“你可以试试他家的rainingflower，青春活力，最适合你们小姑娘了。”
“也是GO家的吗？我搜搜看，谢谢你呀。哇，瓶身好漂亮！”顾宜尔缓缓摇了摇头，“唉，他家可真贵。”
秘书小姐姐深有同感，“GO家是这样的了。storm还要配货，就算是VIP，也要买齐一整条产品线才能买，我连吃了好几个月的土。”
顾宜尔适时地表示了恭维和羡慕，双手捧着递上了友谊小船的划船桨。
热络交流了一会儿最近的热门香水，顾宜尔处处投其所好，俩人相见恨晚，已经是能够手挽手一起出卫生间门的友谊了。
“对了姐姐，我认识一个代购，是我发小，早年移民了，绝对可信。要不我把她微信推给你吧？”
秘书小姐姐眉开眼笑地点头，“好啊好啊。”
叮，微信加上了。
“稍等哦丁姐姐，我备注一下。”顾宜尔侧了侧身，手指微动。
备注名——“摄像头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