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石镇距离灵山,其实并不远,普通人要是脚程快些,一个白日就能到达。许世原买了匹老马驮着洛乾风走,怎么的也能在天黑之前抵达灵山。
而现下,刚好天快黑了。
“许是为了天黑布符阵耗损的符箓,你很好奇他们去灵山做什么?”
邓绘脚下不停,嘴上却说:“你难道不好奇吗?他是怪哎,且是虚弱至极的怪,灵山上必然有大补之物,但你那天在商队听到的故事,却跟这毫不相干。”
“要是有关,那还得了?”
人又不是傻的,平白透露内部消息给他们知道,是嫌弃去灵山的人太少吗?肯定是编造一些恐吓普通人的故事,好叫人望而却步啊。
“说的也是。”一行三人终于下了山,堪堪在太阳日落的最后一刻进了客栈,邓绘将背上的背篓取下来,总觉得昨晚上有什么事情忘记了,可一时也想不起来,索性便上楼洗漱去了。
等他换了身衣服下来,看到小二手里提着的野兔子眼睛,他一拍大腿:“我去,我怎么把这事忘了!”
红眼睛啊,那双动人的红眼睛后来就没再出现了。
“你说,它是不是冲着洛乾风来的?”
谭昭一推开房门,就看到邓绘跳了出来,好悬没把他心脏吓出来:“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的,我今天必须多吃一碗饭!”
“……饭桶就饭桶,别把理由甩在我头上!”邓绘说完,又把话题扯了回来,“你昨天,是不是故意忽略那双眼睛的?”
“你怎么会这么觉得?我就不能是懒得动手吗?”
邓绘想了想,点头:“倒也很像你的做事风格,不过算了,反正论打架,我比不上你一根手指头,要是掺和进去,最后你可能还得来捞我,搞不好又是一万金。”
说起一万金,谭昭看了一眼系统空间里的铁令,唔,等到了下一个大城就去兑钱吧,刚好也能替洛乾风报个平安信。
“你不说,我差点都没反应过来。”邓绘掂量了一下两人的运气,然后摸出龟壳摇了一卦,“我的建议是,要不还是别去了。”
“嗯?”
“下吉之卦,以力破金,我严重怀疑你去了,会直接被当做洛乾风的同伙处置。”邓绘伸了伸手,示意谭昭写个字。
谭昭想了想,将铁令取出来,上面有一个“灼”字。
“灼?这个字你看看,它吉利吗?”
谭昭表示完全不会解字:“不吉利吗?”
邓绘将铁令拿在手上掂了掂:“你看,火字旁,旁边一个勺子,火烧勺子,就是个大漏勺,显然这华灼钱庄有内鬼,内鬼还早就通风报信了。到时候你拿着铁令去取钱,人家说不准给你来个瓮中捉鳖!”
“……你这字,还能这么解?邓老板,你不会是欺负我不会算命吧?”谭昭表示一个字都不相信。
邓绘扬了扬眉:“命师解字,当下心中的第一感,便是命数,你看那些天桥下带黑墨镜的骗子,他们说得文绉绉,你信他们还是信我?”
谭昭一把将铁令抢回来:“我谁都不信,只信我手中的剑。”
……邓绘默然,也是,姓谭的武力值太高,就算是瓮中捉鳖,这鳖也只能是别人,这么一想,他又快乐起来了:“你的剑呢,拿出来我瞧瞧?”
谭昭收了铁令,双手一摊:“喏,皇帝的新剑,看到了吧?”
你还能再敷衍一点吗?
“小气鬼,你上次救宋馄饨他妹妹还拿出来用了呢,这次救人,还捡别人用剩下的,不是都说剑客孤傲,非本命剑不用吗?”
谭昭乐了:“你哪听来的?”
“打铁的啊,他那本命剑都锻了十好几年了,还在炉子里烧着呢,也不知道最后的成品是怎么样?”说起这个,邓绘来了兴致,“你的本命剑怎么来的?抢的?”
“喂,我看着很像强盗吗?”他明明全身上下都写满了纯良好人四个大字。
“可是你从前在役时,不是很穷吗?应该没有时间去买商城的定制剑吧?”
说起他的本命剑,应该是飞烟剑,可惜到手都没正经用过两次:“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因为我穷,所以去学了锻造呢。”
邓绘难得语塞,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真的假的?所以你的本命剑也还在锻造中?”
“那倒不是,我没那么讲究。”
邓绘更好奇了:“拿出来瞅瞅呗,我保证不碰!”
“那不行。”谭昭一口拒绝。
“为什么呀?”
谭昭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我怕它拿出来,这个位面直接就崩盘了。”
好家伙!邓绘直呼好家伙啊,他忍不住手贱算了一卦这句话的真实性,然后特么……铁真啊!
“你揣了颗核弹在身上啊!!!”救命,你们搞修仙的宿主好疯!邓绘咽了咽口水,现在回头看打铁的,他居然觉得打铁的眉清目秀,实在是个再诚实不过的正常人了。
系统:那你可小看他了,他可是敢手搓——
[手搓什么?]
系统:哼哼,反正你自己知道就行。
“怎么说话的,我这可是冷兵器。”
就这你还好意思说自己的剑是冷兵器?邓绘摸了杯茶水灌下去:“可真是令人耳目一新的说法呢。”
谭昭不高兴了:“你居然阴阳怪气我,我不高兴了,下次你请我出手,得两万金。”
……你这坐地起价,也未免太狠了,黑店要有你这种水平,早就致富买地走上人生巅峰了。
两人这天聊得堪称细碎,却莫名奇妙的惊心动魄,于是等鲜香的红烧兔肉端上桌,邓绘决定今天晚上也多吃一碗饭。
两个饭桶满意地干完了整盆兔肉,连肉汤都用来拌饭解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个土匪上桌了呢。
“谭大哥,邓大哥,你们明天就要走了吗?”
石小二有些舍不得两人,大石镇很少会来这么好相处的外乡人,他当然不想两人就这么走了,可他也知道,大石镇太小了,它实在不有趣、也留不住两人。
邓绘薅了一把少年的头发:“早着呢,别愁眉苦脸的,我教你画符,怎么样?”
……
这人劲头来了,谁都拦不住,等石掌柜听到动静走出来,他已经看到自家儿子被人提着笔在画符了。
阿弥陀佛,这居然是位符师大人!
他怎么敢用那些粗茶淡饭招待符师大人的,罪过罪过。
“哟,你小子还有天分的嘛,这护身符算是成了。”
邓绘看着自己的教学成果,满意地点了点头,将符纸上的墨迹吹干,才冲谭昭扬眉:“看,是不是还不错?”
谭昭懒洋洋地看了一眼:“我又不会画符,怎么看得出来啊~”
装!你继续装!
邓绘表示没眼看,便低头继续教学工作,石小二却已经完全傻住了,他就算是再不谙世事,也知道符师的厉害啊,如果他成了符师,那岂不是?
他讷讷地喊了声爹,石掌柜直接噗通一声,就给邓绘跪下了。
石小二也爹跪下了,他也噗通一声跪下了。
邓绘吓了一大跳,赶忙把两人扶起来,至于收徒?那还是算了,他是来旅游的,不是来给自己设下羁绊的:“不过是随手一教,这孩子天赋不错,我二人只暂住几日,他能学多少看他的领悟吧。”
邓绘架子端起来时,还是蛮能唬人的,而且石掌柜也并不贪心,儿子能画护身符,那便已是极好的事情,他哪敢要求符师大人做事情啊。
于是他就地哐哐磕了三个响头,接下来的几日更是发挥出了十二分的厨艺,不仅不要他们住宿费,临走前还塞了好多土仪给他们。
要不是实在送不出手,估计大石客栈都想打包送给邓绘。
“……邓符师,面子很大嘛。”
邓绘将干粮包裹抢过来:“你有本事不吃啊!而且你明明会画符!你在小渡口,经常符阵叠用,有些符用得比我还利索!”
谭昭揣手,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模样:“我不管,我现在的人设是玄师!”玄师是不会画符的。
……你还给自己整上人设了,啧。
邓绘将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塞进空间里:“大石镇距离灵山并不远,可镇上却并没有灵山的传闻,可见有人在封锁灵山的真实情况。”
“所以?”
“我刚算了一卦,卜的是前路,相较于去华灼钱庄取钱,我们不如先去一趟灵山,如何?”
谭昭有些好奇:“还能这么卜?”
“没办法,你太强了,我只能旁敲侧击着卜,但因为模糊,所以也算不得太准确。”邓绘将手里的铜板收起来,这可是他特地搜集的皇运铜板,可值钱嘞,“怎么样,走不走?”
谭昭一言戳破:“承认吧,其实你就是好奇洛乾风怎么样了,对吧?”
“你不说穿会死吗?”
不会死,但嘴巴难受,谭昭指了指前路:“走呗,灵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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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山位于西南山脉的外围,山峰并不高,但地势很特别,它被四座山紧紧包围着,且四座山的山峦皆高于灵山,灵山就像是被四座山牢牢守护的崽子山一样。
若要入灵山,须在穿过两座山的夹缝地带,而就在几年前,因为山体崩塌,最宽阔处已经完全被山石挡住,若要进去,非翻山越岭不可。
但洛乾风体力不支,即便有符箓护身,他在最后的半程,也倒在了许世原的背上。
甚至一直到灵山脚下,他的意识几乎都算不得清明了。